除了魈上仙的回避和留云借风真君的毒打外，那夜醉酒的余波仍然未平——就像旅行者，现在的他无论是做任务还是收集材料，都是一副热血上头的样子。


    游悠不解：“旅行者，你这是？”


    旅行者喜滋滋：“毕竟我要养好多崽嘛。”嘿嘿嘿，一夜过去大丰收！


    那夜在场的所有角色几乎都已经入驻小世界。


    游悠：……不是很懂你旅行者。


    她沉思片刻，觉得在场的当事人一定能给她建议，等她把自己的三个猜测说出来后，旅行者露出了微妙的眼神。


    游悠：“怎么了？”


    旅行者：“……不，没什么。”


    郎有情妾有意，一个锯嘴葫芦一个木头——果然，还是要靠他旅行者！


    金发少年诚恳地说：“我建议你亲自去问哦……嗯，那堆花环也做好了，你可以在送花环的时候顺便问问哦。”


    游悠摸着下巴思索，觉得有道理。


    ……


    “啾啾！”游悠是一个合格的“寻魈机”，哪怕魈上仙在躲她，她也能把他扒拉出来！


    小红团像一个小炮弹，飞速栽进了降魔大圣颈窝——明显感觉到少年仙人的僵硬。


    游悠：呜呜呜魈上仙一定很生气！


    “啾……”魈上仙，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生我气啊……我会改，你不要不理我……


    魈按按额角，无奈：“我没有生气。”


    红团子飞到一旁，微光闪过，渐渐勾勒出人形。


    红发美人盘着腿，支着下巴，疑惑地看他：“可钟离先生说，你在冷静？”没有生气，为什么需要冷静？


    魈：……


    夜叉难得感到头疼。


    金眸里倒映着火红的身影，那双蓝眸迷茫地看他……


    他不禁想起了风神那句“她已经成年了”，还有帝君的嘱托……也许，可以稍稍出格一下？


    他微叹，金眸安静地注视她，轻声道：“我只是，心生妄念。”


    那时候，想低头，想亲吻。


    游悠睁大眼睛，湛蓝的眸子怔怔的。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又听见了，那天那声微哑的“游悠”。


    不、不会吧！？


    瓷白的双颊突然飞上绯红，红发美人故作镇定：“哈哈，原来如此，哥我把花环放这了你自己挑我想起来我还没吃午饭我就先回璃月了这半个月我可能都在吃饭哈哈哈我走了！”


    语速越来越快，站起身朝璃月飞奔！


    少年仙人安静地靠在树干上，望着那道匆匆的背影。


    良久，他缓缓合上眼睛，掩下万千思绪。


    ……


    一路狂奔，撞翻一群骗骗花和史莱姆，游悠埋头冲进了璃月，不等别人打招呼，她一头栽进了自己的“店”里。


    手腕一转，在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锁上门，拉窗帘，环境变得昏暗。


    进入内室，扑上床，埋进枕头，一动不动。


    ……


    ……


    ……


    “卧槽卧槽！！！”尖叫声起，“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游悠坐起身，疯狂挠头，化身尖叫鸡。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魈上仙那种眼神，还有对她说的那句话……木头都知道他什么意思啊！


    游悠难以置信地捂脸：可是……


    她的脑子很乱，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很明白，魈上仙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的妈呀！系统你打我一下，看看这是不是梦！”


    系统：……


    系统提出建议：【要不我给你唱摇篮曲冷静冷静，是改编的玑衡经哦？】


    游悠：你这是完全不演了是吗？


    “……行，你唱吧。”


    于是，他便唱了起来，曲调轻缓，咬字清晰。


    【天地诸元，唯岩永固～……】


    ……


    平稳的呼吸声响起，系统知道她睡着了。他轻轻地笑了声，嘀咕一句：孩子们都是这么好哄的吗？


    几千年前，金鹏听这摇篮曲睡去；几千年后，游悠听这摇篮曲入梦。


    系统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哪怕无法成功孵蛋，但在哄孩子这件事上，他就是个顶尖人才呢。


    他仰头，静静的。


    他没有实体，他的世界是一片虚无，但他的目光总能精准地找到提瓦特的星空，也能一字不差地描绘出那静止的星空。


    他想：他家的孩子们，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样懂事呢？世界的负担，也太过沉重了。


    他家的孩子，除了游悠的父亲，都是勇敢正义而善良的好孩子……他欠他们良多。


    ……


    可能是梦境吧。


    看不清脸的男人穿着长褂，声音鄙夷：“这个孩子一点用都没有！”


    扬起手要给她一巴掌！


    “啪！”长发女人从后面扑过来，抱住她，一声不吭地替她受了。


    长褂男人大怒，一脚踹过去！


    女人在地上滚了滚，依旧一言不发。


    游悠愣了，下意识喊了声：“妈妈？”


    女人听见她的呼唤，抬起脸，那双同她如出一辙的蓝眸微弯，好像在告诉她“不要怕”。


    男人犹如被点燃的炮仗，对着角落里的女□□打脚踢：“看看你生的女儿！没有用！我要回去啊！！！我回不去了！为什么你们这样没用！”


    女人蜷缩抱头，熟练地护住自身要害。


    打骂声激得游悠眼睛通红，扑上去狠狠咬住男人的小腿，任他如何打也不松口！


    “撕拉！”她硬生生拽下一块肉！


    “啊——！”男人惨叫着。


    ……


    再一睁眼，她被长发女人搂在怀里。


    长发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游悠突然明白了，这个女人是个哑巴。


    “妈妈……”


    “啊。”她笑眯眯地应一声。


    “妈妈……”


    “啊。”


    “妈妈。”


    “啊。”


    一声又一声，她没有不耐烦。她用自己的全身心爱着自己的孩子，哪怕嫁错人，哪怕被自己的妹妹挖苦讽刺，哪怕她的丈夫突然疯了一般打骂她们，哪怕她们现在被囚禁在暗室……她的双手，依旧紧紧抱着她可爱的女儿。


    ……


    然后，女人病了。


    男人不愿意自己的妻女在大众露面，一向以妻女身体虚弱为由，不让外界接触她们，甚至不愿意请个大夫。


    这也导致了，女人的病越拖越重，直至药石无灵。


    她干枯的手摸了摸游悠的脑袋，不一会儿，便无力垂下，唇角带着无奈的笑意，温柔的蓝眸永远闭上。


    游悠攥着她的手，紧紧抿唇，豆大的泪珠在眼里打转。


    身死但爱不灭——她把丈夫的所有罪证，刻在了她的皮肤上，她知道她的丈夫不会整理她的尸身，但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会把她交给专业的人理衣冠。


    只要被看到，只要这些罪证被看到……


    ——那时，便是她家悠悠的机会。


    一个，脱离亲生父亲的机会。


    可惜的是，她没想到，她的妹妹和她的丈夫早已狼狈为奸……为了好名声，丈夫让她妹妹为她亲自整理妆容衣冠——在她妹妹假惺惺的哭声中，那辛辛苦苦收集的罪证，没了。


    而她的孩子，失去母亲后，不吃不喝，在父亲的不满下，宛如木偶。


    ……


    大雪、寒风、笼子、男人的鄙笑……


    她缩在角落，安静地回想着。


    那个男人恶狠狠地朝他吼：都是你的错，你没用！还不听话！阿婉死了，也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为了让你离开游家，她会在皮肤上刻字吗？！她会死吗？！


    阿婉是游悠母亲的闺名。


    这话其实毫无逻辑，但这是一位父亲对他女儿说出的话。


    游悠缓缓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她突然想起，曾经的妈妈和父亲琴瑟和鸣……为什么现在变了呢？


    因为她出生了？


    因为她？


    粉发女孩怔怔的，可能是太冷了，她的思绪如飞雪般飘散——好多好多东西一闪而过，破碎又清晰。


    有曾经幸福的家庭，有母亲温柔的眸子，有重伤但拼死追击盗宝团的千岩军叔叔……最后的最后，他们的面容宛如破碎的玉石，晶莹的粉末落下，消散在空中……


    他们都在说：好孩子，活下去。


    可是，你们死去了啊。


    “——！”她咬着手臂，不敢哭出声，她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她已无归处，但当她低头——


    她低头，山高而险，远处的璃月港那样美丽，她繁灯万千，她是一颗明珠。她文明伟大，她厚重豁达……所有的赞美不足形容她半分，她立在那里告诉她的孩子们要归家——那是最温柔的地方，养育了像她妈妈、千岩军叔叔那样的人。


    大雪纷飞，她注视着璃月，注视着万千灯火。


    ——如果能逃走，我要回璃月，我要加入千岩军，我要保护璃月！


    这样美好的存在，不该有像父亲、像盗宝团那样的蛀虫！


    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在雪白的世界里，看到了唯一一抹亮色：繁华而漂亮，温柔而火热的璃月啊。


    有时候，执念就是，在一无所有又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抓住那颗唯一的、在眼前的、伸手就能拢住的、亮晶晶的糖果。


    心中的执念这样深刻……她闭上眼，默念璃月，希望那万千灯火能为她驱走寒意，她渐渐陷入黑暗。


    ……


    曾经没有听到的声音，在梦中响起，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悠悠，不要怕，我给你唱摇篮曲啊。】


    在羊水里漂浮的她听见了这道声音。


    他似乎也并不在意她是否能听见。


    絮絮叨叨的。


    【悠悠，对不起哦，我的动作太慢了。】


    【悠悠，我会陪着你的。】


    【悠悠！！！】卡车疾驰而来！


    ……


    【悠悠，你再努力一下……对不起啊。】


    【是我无能，再等我一下，我带你回家。】


    【悠悠！！！】她被挑飞了脑袋。


    对不起啊，让你看到了一次又一次死亡……游悠迷迷糊糊地想。


    ……


    【……我迟到了两个世界十八年。】系统——那道声音——如是说道。


    游悠醒了，有些恍惚。


    原来，她以为的旅途风景，实际上是她的归处。


    璃月，是家啊。


    ……


    【悠悠？】小心翼翼。


    游悠不说话。


    系统有些无力，一位父亲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虽然游悠是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她好像依旧没有摆脱父亲的阴影。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觉得自己不会有人喜欢，可这明明不是她的问题——他的悠悠，是世界上最可爱最聪明的孩子！


    游悠突然泄气，她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我说你怎么一碰到帝君他们就匿……”


    抱怨：“朱雀老祖宗，你藏的也太隐蔽了，你家老朋友没一个发现你。”


    虽然看到原石的时候就有点猜测……


    系统：……


    不是，等等？！


    你一觉醒来、记忆回归，想吐槽的就是这个吗？！


    我可是想了几百种安慰女孩不流泪的方法，都没用上吗竟然！？


    不安：【你想哭吗？】


    游悠嘻嘻哈哈地坐起来：“比起哭，我现在更想做一件事哦。”


    “嘻，去问问凝光，我那混账爹被关在哪里。”


    游悠微笑，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


    系统与有荣焉：不愧是他家崽！


    至于上一个……呵呵，大号养废了，就别怪小号打人的手段太疼！


    比起人类，仙兽之间的伦理并不明显，长辈可以拿来当朋友，也可以拿来尊敬……但这些长辈要有一个共同点——心性要正。


    如果遇到心术不正的长辈，别说揍一顿了，亲自下手杀了也不是不可能。仙兽大多是骄傲的，他们不屑同心术不正之辈为伍。


    系统欣慰地看着自家悠悠，完全不管地上嚎叫的马赛克，他感动抹泪：悠悠真善良，太温柔了呜呜呜……


    马赛克：“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