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睁开眼, 看到个人空间的天花板，条件反射就召唤出木妖，连着刷新了几遍精神锚点。


    可是这个行为并没有让她的痛苦哪怕是减轻一点——相反, 似乎更糟糕了。


    她的脑子里像是在打战, 每一道思维的流窜都擦出火花，每一条神经的浮沉都酝酿抵抗, 每一个细胞都在高喊尖叫，她死死捂着脑袋，潮水没顶般的窒息感混杂着剧痛差点没将她撕扯成千万片。


    待这种战栗终于慢慢平复之后, 她像条搁浅干渴的鱼一样，拼命地张合着嘴巴呼吸。


    不会吧……梅乐丝的干涉都带到轮回里来了？


    那种精神力的能力阶梯与她的修仙体系不兼容的吧？


    等等等等，在混战场的时候, 那混蛋是不是就偷偷改了她的天赋——所以她原本天赋“万法皆通”才变成了后来的不可名状？


    现在精神意识多了点插件, 连带着她轮回中的身体也被迫改了功法？


    是这种可能吧？


    那她的脑子现在是怎么个状态？！


    千叶没急着打开面板看结算, 她现在的脑子混乱得很。


    直到那种虚无的不切实际的感官从意识中淡褪, 她重新恢复掌控身体的能力, 她仍未动弹, 而是躺在地板上茫然放空了许久。


    刨除精神层面的问题，同样是混战场，这次的体验比当初的《黑暗年代》可要好多了，或许因为那是个魔法世界，她是被带入“泰坦”种族的身份中, 精神随同载体都产生了超高的异化，以至于回归轮回之后，身体都差点跟着变异，而这一次，自始至终她都是人类的躯体, 即使精神意识被梅乐丝干涉过，也不至于太离谱？


    不离谱吗？


    身体没问题，所以此刻充塞她五脏六腑、灵魂缝隙都如此酸涩的东西，是情感。


    可是她已经定位还原了锚点，理应清除了负面状态，意识稳定，心理健康，不再受到混战场的强烈影响……


    为何还会如此难受？


    难道因为这种情感——是正面积极的东西？


    那是对于姐姐的眷念，是对于希望的渴求，是对于蕾拉给予她的爱的回应，是对自己未曾做得更好的遗憾。


    千叶闭上眼睛深呼吸，她的意识仍在本能地回忆刚经历的世界，她的思维强迫性将那些过往重新阅览。


    总督解析完她的意识体，便被整个儿抹消，由此导致了“彩画师”的失控；圣者乘坐着“至高权杖”变形而成的星舰，穿越入另一层维度，再无消息。


    当然她现在知道……那是因为他们触碰到了禁区，被世界排斥出去了。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千方百计寻求跨越，结果却是自己亲手选择了出局。


    总督本性如此，他骨子里的厌世与毁灭情结比“阿黛尔”要严重得多，明明有极强的改造世界的能力，却偏偏要挑战不可知的红线，他的结局千叶并不意外。


    这种性格，这种行事……奈森？


    无所谓，反正仇结得很深了，不在乎再深一点。


    圣者是有最大主场优势的，千叶对那个“本因”一直耿耿于怀，但回到轮回之后，结合天赋与被动技能一看，她倒是咂摸出这东西的实质——如果说她自身的“本因”是魅惑与对人类特攻，那么圣者的“本因”会不会就是无差别提升科技？


    所以深蓝的科技才达到如此高度，所以这反过来桎梏了他，让他一路抵达这个世界科技侧的顶点后，开始剑走偏锋。


    可是，就像她在混战场中怀疑的那样，人类世界的发展前景怎可能有终点？


    轮回为什么要特意设置个终点？


    不知道某些轮回者天生反骨，随随便便就能撞破天花板吗？


    要知道就连[黑暗年代]那种世界，它都是无条件开放上限的啊！


    千叶不得不怀疑，轮回这次设置的平台有巨大的问题。


    它对这次混战场的掌控力度很有限。


    然后她想到梅乐丝，想到棋盘，整个人都得深呼吸才能平复下激荡的情绪。


    身在局中怎么都没办法看清棋局全貌，她所憎恶的“命运”，所憎恶的幕后推手，原来就是轮回！


    梅乐丝是在与轮回下棋啊！


    且不管那超维生物究竟是个什么概念，轮回这种束手束脚、处处受限的状态，显然就彰显着它没取得基本的权限？


    这混战场不会是它私底下开辟的吧，轮回者是被偷渡进去的？


    那么《黎明》这个世界就是轮回力量与那个宇宙的结合。


    在世界成形的时候，同样有世界意识随之苏醒，蕾拉的真实身份，也就相当于世界支柱，当然她要到死后才获得最高度的视野。


    所以梅乐丝才能借助蕾拉的精神烙印跻身于这个维度？


    所以梅乐丝会对她产生那样浓厚的兴趣——祂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偷入祂世界的小虫子，这才变换身份，与轮回坐在了棋局两边？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连那个奇怪的游戏都能理解因由了……所有的特殊之人，其实都是轮回者吧！


    地板太硬，浑身不舒服的千叶从地上爬起来，躺在沙发上，把脸埋进软垫子里。


    那么执政官就不言而喻了——“渡生剑”令狐。


    很好。


    又是跟这些人纠葛不清的一个世界。


    她已经不想去计较谁是谁了，只努力放空大脑，清除思维。


    然后在完全的平静之中，不由自主浮现的蕾拉又端端正正出现在了意识的正中间。


    千叶认真地端详着这个身影，安静凝望了很久。


    “彩画师”失控，“古神”与圣者融合的本体苏醒，暗物质代谢物扩散，各种污染拼命积压着人类的生存空间；由于总督与圣者被排斥出去，这个混战场出现漏洞，头顶的防护罩也开始崩溃。


    “阿黛尔”被再度唤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千疮百孔四面漏风的世界。


    月神与执政官将阿黛尔散落在各处的精神力重新凝合起来，月神冒险将其送入边环座、污染最为浓郁之地，以此唤醒了她的意识。


    阿黛尔醒来之后，才慢慢开始收拢从她的识海中扩散开的代谢物，以及清理中央星域失控的色块。


    她在蕾拉的引导下，将人类世界最后的防护屏障包裹住深蓝的不可名状之物，送入了“贪婪之门”门内的世界。


    “贪婪之门”本就不是人类该掌握的天赋，待她与执政官死亡之后，永远不会再有门被打开，那恐怖的炸-弹也就永远不会再爆炸。


    光明在她手下慢慢复苏。


    她恍惚感觉到一切冥冥中似乎也早有定数。


    主脑月神有“戴安娜”之名，初次见面的时候它形容自己是在“放牧群星”，人类世界之前就被命名为“群星联邦”——而在灾后的世界，人类真正的联邦在此集合，月神撑起天网，主动与人类约定好了权限，自此，月神真正担负起“放牧群星”的职责。


    而阿黛尔拥有能够模拟他者天赋的能力，又不受那些天赋本身的规则限制，无论是“贪婪之门”还是“彩画师”都能够运转自如，事实证明，哪怕最后收拾烂摊子，都需要这些能力……真的如同蕾拉所说的那样，阿黛尔是她找到的救世主。


    命运并不是被锚定的，至少混战场中，轮回者的命运就无法被设置，面朝哪一个方向、走向哪一条道路、得到哪一个未来，都是自我的选择。


    只是世界总会报以最美好的希冀，渴望能步入最美好的未来。


    毁灭之后有新生。


    世界并没有堕入深渊，因为新的曙光已经冉冉升起。


    当轮回者消弭，这个拥有完整构架与希望的世界，必然能够凭借自己支撑着继续走下去。


    千叶闭了闭眼又睁开，缓慢地坐起身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因为体衰疲惫所以需要勉力支撑。


    真累啊。


    她打开了系统面板看结算。


    [名称：千叶]


    [性别：女]


    [种族：人类]


    [区域：东七/星尘界]


    [等级：新手场]


    [经历：《黎明》]


    [场景重现：“荣耀即吾命！”


    “很高兴遇到你，尤利安。再见。”


    ‘是吗？你喜欢用‘梅乐丝’来代指我吗？……那我就叫梅乐丝吧。’


    “死亡也不能限制我——或许，死亡才会真正地释放我。”


    “我是戴安娜。我在放牧群星。”


    “虽然，我对她的所有话都存疑，可是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你跟人偶有什么区别？”


    “‘猩红之种’呢？”


    “我允许我爱上你而你不爱我，阿黛尔——这就是我一直在衡量的事。”


    “没有人能杀死她，除了她自己。”


    “我将通往黎明。”


    “你是真实的吗？我是真实的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我的姐姐，你选中我成为救世主。”


    “所有人都可以不爱这个世界，你也可以。但谢谢你，愿意爱我。”


    “……我想要拥抱你，姐姐。”


    [评级：S]


    [评语：你在群星怀抱之地永眠，又在曙光照耀之下复生。


    你应听到，亿万生灵的窃窃私语，你应听到，大千宇宙的无尽歌颂。


    不要回头，继续向前——你走到哪，哪里就是黎明。]


    没有称号与奖励技能，估计还是因为这个混战场不太正常，搞偷渡的轮回没有太多权限，以至于最后能结算的东西也不多。


    她这么想着往下点，各色颜彩的光猛然炸开的时候，她蓦地发现，自己居然想错了。


    奖励非要送到她面前，与轮回无关。


    「黎明之歌（封印）


    级别：S


    你沐浴着曙光歌唱，将黎明的赞歌奉送于神祇的面前。


    你是星辰，是光明，是希望，是未来。


    你能无条件清洗负面状态，永远保持昂扬积极。


    技能描述：神祇被取悦了，祂将赐予你永恒的光辉。


    技能描述：先知联盟提醒你，你将点亮属于你的明灯。」


    这是个主动技能！


    S级的主动技能！！


    所以虽然没有称号，但有奖励技能，而且是「深渊之诗」那个级别的，两者一样被封印！


    都用不了！


    就这个取名的方式……真不是配套的？？


    而且它居然有两条技能描述！


    先知联盟？？


    明灯？？？


    总觉得莫名其妙往某个组织又靠拢了几分呢。


    「万象界点（封印）


    级别：X


    未知者将你当做一个定位点。


    也许你能借用祂的力量。


    谁知道呢。


    技能描述：不要开启它！！！」


    X级主动技能……是什么概念？


    千叶一片茫然。


    总之，她连身上有的2个S级技能都是被封印状态，压根不知道更高级的X技能是什么模样，也理所应当。


    而且怎么说呢，轮回的描述，挺暴躁的啊。


    偷渡被发现、还被强摁上棋桌的恼羞成怒？


    发现正主有可能追上门来的惶恐不安？


    所以梅乐丝到底是什么身份？！


    让千叶猜的话，祂最差都该是某个轮回才刚发现还未得以渗透的、第一等主世界的神祇？


    不会还是唯一、至高且很不好说话的那种存在，否则轮回怎么如此忌惮？


    「晚风的祝福


    级别：A


    荒原上总会燃起野火，燎原不可阻挡。


    你是火种，你为晚风所爱，你点燃的火，永不会熄灭。


    技能描述：谢谢你爱我。」


    前两个被动技能就跟大佬打架一样，就算结算了也是被封印状态，跟她没什么关系，这才是真正赠予她的、能为她使用的……


    是蕾拉给的。


    蕾拉一直在谢她爱自己，可是千叶心里很清楚，整个混战场中，一直一直都是蕾拉在爱她。


    她连给的被动技能都是这么温柔，不会熄灭的火，与明灯是不是很相配？


    不管先知联盟所说的“点灯”的意思是什么，这个技能……与她着实是很贴切。


    「名称：灵源（封印）


    级别：S


    世界的根基，力量的源泉，若非它的主人主动剥离它并心甘情愿将其赠予你，任何得到它的人都将永受世界的诅咒。


    道具描述：你有两个了，真的不考虑上交一个吗？」


    这个道具，《九渊》世界，白渡川给她过一个，《黎明》世界，蕾拉又给了一个，除了《黑暗年代》因为阿拜斯无可抵挡地坠落深渊，她所倾心爱过的存在，都不吝惜给予最大的赠予。


    不过这些技能、道具都被封印，是因为与她目前“新手场”的等阶不匹配吗？


    没有结算多少道具，千叶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在这个混战场中，精神力系统是绝对的核心，她所接触到的、拥有特殊价值的实体物质太少，就算结算也不可能凭空创造。


    再说这些技能，已经足够恐怖了，再多给点东西，她都要心慌了。


    就在她点掉所有对话框，准备关闭面板的时候，系统面板一角，被动技能的列表下面，一个小小的灰色标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它没弹出来，像是打定主意躲在一边不让她看到。


    千叶拧着眉点开。


    「万法皆通·（灰色）极


    级别：A-（灰色）X


    所有世界都有天道，一切天道都是法则。


    你已经拥有窥探法则的后门，就此进入——走得越远，越有可能得到命运的准入通行证。


    （灰色）所有世界都不会排斥你，命运会将你当做原住民。


    技能描述：一日为天命人，终生为天命人！


    （灰色）技能描述：我也爱你哦。」


    千叶：？？？


    原本的「万法皆通」基础上，多了一些灰色的东西。


    这必然就是梅乐丝的影响。


    绝对是祂干的！就是祂！！


    这多加的技能描述，明显就是祂的口吻！


    轮回碍于规则，硬着头皮结算，但对其能不能生效又态度莫测，索性直接封起来，搞成灰色？


    千叶拍上系统面板，瘫在那好半天才平复好心情。


    她现在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有对那家伙的忌惮。


    必须泡天池，怎么着都得去云顶天池泡一泡，万一梅乐丝在她身上还留着些有的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