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作品:《末日缱绻》 吉成的爬虫程序很快在混乱的weilk实时信息中,为他规划了三条不同的路线。随着互联网上的信息变动,可以看到小程序对路线的细微调整——这个小程序是实时反应的。吉成希望他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两人的安全。
陈雪这两天一直在准备两人的行李,细细规划,谨慎执行。客厅的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物品,她正一项一项对清单,生怕有遗漏。对完清单,就开始归置。吉成正好忙完小程序想放松一下肩背,过来给她帮忙。
他伸手就拿了两个帐篷支架扔进自己的背包里,几乎什么重拿什么。
陈雪无奈道:“你就没发现东西我都是分两份儿的嘛?”
“看到了。”
“看到了你不按照我分的装?”
“我背重的,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所有的物品都应该等比分成两份,我背一份,你背一份,包括帐篷。”陈雪一边说,一边把吉成背包里物品掏出来。
吉成看着她把掏出来的东西装进自己包里,动作干脆利索地又拿了一样什么放进去。陈雪收拾得很认真,几乎没有注意到吉成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方才还很柔和的神态此时露出一些冷峻的意味。
半晌,陈雪才发现对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装东西,只是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她抬头看他时,才隐约感到一些不对劲:“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她想,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吗?但回想了一遍好像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啊。
“你是不是……”吉成想问她分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准备半路扔下他自己走,但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好像也不用问,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答案。想问只是不甘心而已。
“什么?”陈雪并没有听懂他这四个字的含义。她收拾好自己的背包之后,又按照她的收纳方式,一样一样给吉成装点好了。装完最后一点东西,她双手拎起背包掂了掂:“也不是很重嘛,我背着没问题的。”
打定主意和吉成一起离开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好,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出门吧。
吉成仍旧没说话,她感到有些奇怪:“你到底怎么啦,刚刚坐下的时候还好好的。我说错话了?”
吉成勉强笑了一下:“没有,是我……忽然有点心情不好。”他坐在地上伸开手,陈雪就很乖顺地过来靠进他怀里。
“要是我亲你一下,会不会心情好点?”
“会。”
然后陈雪就微微侧头,啄了一下吉成耳下的脖颈。
人在兴奋的时候,很难留意到他人的情绪变化,她既没注意到吉成心底的不虞,也没注意到他此时因为情动而暗暗下定的决心。她满心只惦记着出门。
“所以我们准备去哪里呢?”
“你去了就知道了。”
“准备走哪条路呢?”
“爬虫程序会告诉我们的。”
“突然要出门,真有点不敢相信。”
“你很开心吗?”
“开心。但也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不知道,就是有点害怕。”她想了想,说:“就像面对未知的命运,既不知道外面的真实情况,也不确定远方是不是理想中的目的地,但是出发就已经意味着那将是一种全新的生活……说起来,和病毒刚开始流行时那段时间的心情有点相似,只是方向完全反过来了。那时候只想待在家里,既害怕感染,也不想工作。觉得待在家里的日子很美好……所以害怕。”
“是害怕未来的某一天后悔?”
“不仅如此,而且害怕我们到不了那个目的地。”
“会到的。”除非你不想去。
吉成看着她喋喋不休。她看起来那么开心,他却不能完全相信她开心的理由。他们是两个不坦诚的人。但即使只是虚假的表象,他也希望可以维持得更长久一些。虽然厌恶自己的卑微,却又感到心甘情愿得有所偿。听说在爱情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可是他又想,若是心甘情愿得有所偿,那么输了便输了吧。
“……我们是白天走还是晚上走?白天会不会安全一点?不过我现在觉得,要是走在路上,突然碰见人,要不要打招呼呢?想一想就觉得有点吓人。要知道,我已经三年没和陌生人说过话了……嗯?你有没有在听啊,吉成?”
“在听。我们白天赶路,晚上太危险了。”
“是吧,我也觉得。”“哦,对了,我要把那把枪带着,可以吗?就是你上次教我的那把。”
吉成点点头,他起身走出去,回来的时候带来了那把□□。
“放你背包右边的侧兜里,反手能拿到,比较方便。”
在屋里逡巡的陈雪完全没留意吉成的小动作,她只是应了一声,很快又低头去找自己想要带走的东西。
第二天,几乎天没亮两人就醒了。
前一晚睡觉前什么都没做,两人竟然有点不习惯。躺下之后辗转反侧,几乎都没太睡好。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确认房屋的门锁都没问题,吉成打开了全部监控设备,然后关闭了燃气,换上防护服,背上包,就出发了。
他们从地下仓库溜到地下停车场,经由停车场的出口回到地面。
小区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东门完全被摞起来的沙袋和栅栏堵死,然而不远处的铁栅栏却被人绞开了一处豁口。出了栅栏就是这座城市的主路。
街道上的景象和陈雪想象的完全不同。荒凉破败是有的,但是一具尸首也无。甚至一路走来,连残肢和血迹也不太能看到。路上没有车辆,也没有人,空空荡荡的,像是一座鬼城。
不知道为什么,陈雪竟越走越觉得恐怖。
吉成紧紧牵着她,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爬虫程序并没有报告附近的任何危险。
转过路口,是从前一座荒废的地铁站。陈雪租房的时候正是看中这个小区靠近地铁站,这才多付了两百块钱租下那套房子。那时候房东老太太还一脸堆笑地说她占大便宜了,隔壁住着一个大帅哥。大帅哥没有,变态倒是妥妥有一个。那房东老太太都没熬过第一轮,人就没了。现在想来,恍若隔世。
那个地铁站已经封闭的铁栏栅破了一个巨大豁口,上面残留着一些灰褐色的东西——也许是血吧。
陈雪记得病毒刚出现的时候,很多已经感染了却还没完全丧失意识的人会选择不回家,随便找个公共场所过夜。后来丧尸越来越多,普通的公共场所里经常发生丧尸追咬感染人群的事件,于是有一些人就拆了地铁入口的闸门。他们把地铁站当作一种掩体,既可以藏身,也方便逃跑,只要守住入口即可。因此,地铁站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一次丧尸围攻。越来越多的人死在里面,那里就成了整个城市最恐怖的存在。
走过地铁站,陈雪大大舒了一口气。
“你说,现在地铁里面还有丧尸吗?”
“有吧。”
“那流民都去哪儿了。”
吉成瞥了一眼四周:“所有能藏人的地方。”
陈雪就感觉哪里都是眼睛,毛骨悚然。
她小心翼翼地说:“白天不会有人出来吧?”
“也说不定。”
“那……”
“别担心。”
其实空荡荡的大街,走习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他们走了快一个小时,也不过才走出4公里,但陈雪已经感觉到疲累了。两人坐在路边一个公交车站休息,迎面便望见远远一条人影,迅速飘了过来。
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个正在跑步的大爷。短衣短袖,连个口罩都没戴。
那大爷见了他俩倒没惊讶,只一个劲哈哈大笑。
等他终于笑够了,才道:“你俩怎么打扮成这样?”
两人都没说话,大爷也不恼。
“这防护服一穿,往路上这么一放,可不就是在强盗面前说‘我有钱,快来抢我吧’!你俩从家出来,就这么就出来了?”
不这么出来怎么出来啊,难不成跟你似的。陈雪想翻个白眼,但防护服限制了她的发挥。
吉成礼貌道:“您倒是穿得很利落,就不担心感染吗?”
“担心那干啥,我免疫!”
见他们反应平平,大爷反而有点急眼了:“是不是不信,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感染了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是不是?”
他说着,马上靠近了他们伸出左胳膊来:“看这看这,看见了吧,牙印!丧尸给咬的!你俩见过丧尸没,那咬一口,哎呦,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活不成了。没成想,哎——没事儿就,这伤口都好得快看不见啦,我还好好活着呢!也没发病——我天天出来跑步,人年纪大了,家里蹲不住——你俩……这是干什么出来了。”
两人尽力和大爷保持距离,弄得那大爷进进退退跟袋鼠似的。
“嗯……溜达。”吉成淡定道。
你能跑步,我就能溜达。
陈雪几乎和大爷同时笑出声来。
大爷也不戳穿。他看得出二人的防备,但太久没看见路上有正常的活人,可算逮着两个,不得多说两句?要不看他俩这态度,老早翻篇了,才不管这俩小年轻的死活呢。
“你俩出来干啥,我也不问了,好心劝你俩回去,你俩听听吗?”
“不太想听。”
大爷那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嘿,小兔崽子,有点儿意思啊。”
大爷原本站着,吉成说了两句,他反而坐下了:“听大爷一句劝,回去换身行头再出门。你俩现在这样就是行走的肥肉。”
他说着,点了一下吉成:“嘿,那小子,我说你呢,魏林可(weilk)那玩意儿你会用吧,那上头人家发的视频,吃人看见过没有?防护服一穿,说明你俩没毛病,这就是香饽饽啊,要是遇着一撮流民,还能有火头?还有你旁边这位,是个丫头吧?那就更完了,吃之前还得玩上一玩。你俩走了多久,到这?”
“一个小时。”
“嚯,一个小时就碰见我啦?那可真是祖上烧高香遇着真佛了。我说,这条路上最近是挺安静的,那是因为前两天才刚有一波流民扫荡过。”他指着马路道:“看见没,干干净净啥也没有,他们干的——”
“我知道啊,刚扫荡过,所以暂时安全。”
“这倒也没错,不过周边的楼里还藏着老鼠呢。冷不丁给你俩一枪——”他说着,手比划了一下掏枪的动作,两人并未注意。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秒,他从侧面划出的右手里居然握着一把真东西。他的声音瞬间变了,方才的玩笑之语一下变得格外冷酷,他说:“嘣——”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吉成,他们面对面坐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
两米!
“你就没了。”他笑起来,“剩下一个姑娘,可就惨咯——”
故意拖长的音调显示着威胁与不怀好意。
其实吉成已经足够谨慎,流民扫荡过的街区,不仅路边的楼宇不会有人,就是离得近的小区,也十室九空,原本应是绝对安全才对。
他也知道意外出现的人必定不怀好意,可是这只老鼠太过狡诈,若非这么坦然地穿着短裤短袖跑过来,兴许他一露头,吉成的子弹就追上去了。
可是没有如果。
“你想要什么,说吧。”
他摇摇手,不耐烦地说:“把武器,扔掉。”
吉成扔得很利索,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包,给我。”吉成正要脱下背包,但他立马阻止了:“不不,你别动。”他转向陈雪:“我要你的。”
陈雪看了一眼吉成,手已经摸上了背包上的带扣。可是不知是不是太紧张,扯了几次竟然都没解下来。
那老男人急了:“磨磨蹭蹭,我先打死他!”
他说着,右手再次端直了枪口。
陈雪都快急哭了,但那个背包上的胸前扣就是纹丝不动。
“你吓着她了。”吉成正对枪口,声音平稳,好似并没有特别紧张。
老男人没好气看了一眼吉成:“闭嘴!”
但陈雪似乎真的被这句话安慰到,背包扣“啪”一下弹开,立刻脱下来了。
老男人见状起身,来接陈雪的背包。
就这么起身的一瞬间,枪响了。
——两声,前后时间差不过半秒。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应声倒地。又是一声枪响,地上的老男人不动了。
陈雪不再看他,收了枪立刻去看吉成。他躺在地上抽气,捂住腹部的双手此刻已经一片深红。
“快走,不要管我。”吉成拉起陈雪要去够背包的手,“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枪声响了,很快这里就会有人过来——不管是流民还是老鼠,或者只是普通的活人,你都会很危险!”
“我有枪,不怕他们。”
吉成都要气笑了,“那才几颗子弹,听话,快走!”
陈雪已经从背包里找出了绷带:“自杀,一颗就够了。”
她拿棉花包堵住他的伤口,也拿那句话瞬间堵住了吉成的话。
绷带粗粗缠了几圈,紧紧地打个死结,最后,她从包里随便抽了一件棉质的衣裳塞到吉成手中。
“千万别让血滴出来。你站起来,扶着我,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
吉成没有说话,强撑着站起。他几乎大半的力量全部倚靠在陈雪身上,但陈雪就像是无所察觉似的,一声不吭往前走。
“我们左转,进小区。”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