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拜师

作品:《寿春踏雪遇傲娇

    三天后,拜师典礼


    仁春正堂布置肃穆,赵延曦恭敬的向傅昂的肖像和傅清玄行叩首礼。


    傅清玄坐在上首受新徒弟的礼,礼毕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从今以后,赵延曦正式成为仁春派门徒。为师望你永远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医者仁心,不慕荣利,谨守君子之道。切记,医者眼里无贵无贱,无长无少,所有病者皆一视同仁。若有违反,逐出师门,你可记住了?”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赵延曦恭敬答话。


    “好了,先起来吧,为师有话跟你谈谈”傅清玄抚须思索,皱眉不语,一时堂内气氛严肃起来。


    赵延曦心下忐忑,她对师父了解不深,该不会是拜师第一天就惹师父不快了吧……


    好在傅清玄没让她忐忑太久,“是关于你父亲的案子,师父想跟你约定一件事” 说完顿了一下,看赵延曦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他继续道 “待你十六岁生辰一过,师父会把知道的部分告诉你,但是在那之前,专心读书,不要去想、去碰这件事情,你可否做到?”


    “师父为何要曦儿等待? 时间越久线索不就越少吗?” 赵延曦不解。


    “两年都过去了,线索该销毁的都已经没了,于案件而言,多等几年不会有太大差别。但是于你而言,等上几年差别很大”


    “师父希望曦儿先精进自己,等准备好了再行动?”


    “这只是其一,曦儿,师父跟你娘的想法一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希望你快乐。师父不希望你的一生都活在仇恨中,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从今以后,快乐的活着,十六岁以后,师父会让你决定接下来的路你想怎么走”傅清玄看向赵延曦,眼神里满是关爱,他担心徒儿迈不去那个坎,又或是对这个决定不高兴。


    当师父的第一天,傅清玄想教赵延曦学会拥有自己的人生。至于赵谨的事,虽然他要徒弟先放下,但不代表他自己要放下,只是这些事目前赵延曦没必要知道。


    大人的事情大人扛就好,最其码给孩子一个选择人生的权利吧,傅清玄是这么想的。


    赵延曦很犹豫,她知道师父是为她好,但是为人子女,父母双亡自己却没事般的活着,这样对吗?


    傅清玄看出她的纠结,柔声道 “不是要你完全放下这件事情,是要你等几年,到时候你决定怎么做,师父全力支持你。要是你决定不查,师父带你行医云游天下。要是你决定要查,师父帮你一起查,好不?”说罢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师父...”赵延曦嘴一瘪,哭了。


    她彷佛看见父亲坐在自己前方,像往常般温柔的告诉她 “曦儿,有什么委屈告诉爹爹,爹帮你出气”


    可惜那人永远不在了。


    两年来所受的苦难,一直被赵延曦刻意搁置在灵魂的某处角落,而现在这些被沉潭已久的委屈,都在傅清玄温暖的轻拍中溶化。赵延曦终于有个港湾让她能把这些年的委屈一次哭完。


    末了,她抽抽噎噎道 “等过几年,我定会还爹娘一个真相...”


    这场谈话后,赵延曦和傅清玄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你之后四年都会过上隐居的生活,不打听了?” 沈墨钦一边嗑瓜子,一边歪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看赵延曦话说到一半恍神,出声拉回她的注意力。


    沈墨钦这几天都在月书斋养伤,她年长赵延曦几岁,两人都经历过几年的磨难,很快就聊在一起。四年前,沈墨钦被夫家休弃,因而投入孤雁派门下,研习软剑。


    孤雁派皆是和离、被休弃的女子。当年掌门残雁大师被高门内宅的阴私迫害,导致终生不孕。她悲愤之下出走夫家,创立孤雁派,专收因命运不济而不被世俗接纳的女子。由于派里都是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孤雁派上上下下总是弥漫一股消极的悲观,沈墨钦这点跟赵延曦的淡寡倒是有些共鸣。


    “我听师父的,这几年先认真习医吧” 赵延曦心不在焉回道。


    瞄到沈墨钦身上包扎的纱布,赵延曦忽然想起 “你跟那个老欧是怎么回事? 你一开始不伤他性命,他却招招致命,现在就这样算了?”


    其实沈墨钦的武功是不差的,不过就是下不了狠心让人见血,往往就变成自己见血。


    “老欧那江洋大盗,前几天他洗劫一个路过的富商被我撞见。我当时想说抢劫是不对,但罪不致死,所以就没想取他性命”


    对上赵延曦投来的眼神,沈墨钦投降 “好吧好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是不想见血,不想随便被人恨进骨子里,才想大事化小。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多远了,下次遇到再教训一番吧” 说完还是一副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样子。


    教训一番? 赵延曦心里翻了个白眼,认识沈墨钦的人都知道她只是说说,下次见到大概又是踢人后脑勺一脚,羞辱一下就算了,自己没受伤就不错了。


    “你说我俩这样,久了会不会在江湖上得一个‘龟孙’之类的称号?”赵延曦暗示一下沈墨钦,别老是当软柿子,久了人人都会来捏一把。礼貌起见,她把自己跟沈墨钦归为一类,但也只是出于礼貌。


    “龟孙有什么不好? 乌龟很长寿,龟孙神医听起来还是挺威的”沈墨钦把玩着指甲,完全没接受到 ‘暗示’,以为又是两人日常天马行空的乱聊。


    “噗”赵延曦暗暗在心里吐了口血,本来是要暗示人,结果反被骂龟孙神医,这都什么跟什么。


    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外头的杜梨,傅博的另一个药童,赵延曦扬声问道 “杜梨,师兄有什么吩咐吗?”


    杜梨在门外回道 “公子要进城,说是要给姑娘您招几个女药童。姑娘您要不要一起去挑人?”


    沈墨钦这两天养伤养得都闷坏了,听到可以进城,不等赵延曦回话,连忙对门外喊道 “要的要的,等我们啊” ,说完二郎腿一收,从床上蹦起,拉着赵延曦准备出门。


    一进城沈墨钦就嚷嚷饿到要吞下一头猪,四人决定就近找个小饭馆将就一餐。傅博杜梨经常进城,对城里的店铺也有基本认识,知道哪家饭馆好吃价钱又公道,于是领着她们来到巷角一间名为 ‘随堂饭馆’的小店。


    一踏进店门,小二立马热情迎上,向里头几处空位比划,扯着嗓子道“客官,随堂饭馆~随便堂里坐”一边还不忘加快收拾出空桌。


    四人找了桌空位坐下,傅博回头道“小二,你们这招牌菜上几个吧”


    “好嘞~马上来!”


    几人坐下后正打量店内摆设,傅博和沈墨钦因为习武听觉较为灵敏,便听到角落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气声低语 –


    “景硕公子,醒醒”


    “景硕,快醒醒,再不醒要大难当头了”


    大夫的直觉,傅博一听就知道不对劲,怎么可能有人在饭馆餐桌睡到叫不醒? 他神色一凛,跟沈墨钦快速交换个眼神,立即站起身来要去救人。沈墨钦连忙拽住他,低声道 “小心为上! 先看看状况,试图叫醒他的人不是说要大难当头? 怕是周遭有危险”


    傅博神情一滞,就被沈墨钦按回坐位。这时恰好小二吆喝道 “客官,给您上菜,先上红烧肉、炒豆干、葱烧鱼,后头还有一道青菜马上来”


    趁着小二走近的间隙,傅博假藉要看菜肴,眼神迅速往后扫一圈。后方角落处,一位打扮儒雅的公子哥弯身正试图悄悄叫醒一位趴在桌上的男子。男子趴在桌上的姿态极不自然,双手垂在长凳旁,额头正面抵着桌面,不像是睡着的姿态,反倒更像是昏迷。


    傅博此时还没有发觉,那位打扮儒雅的公子哥正是李书。


    原来李书正在远游,几天前他结识了这位晕倒的男子景硕,两人相谈甚欢。景硕便约李书今天在随堂饭馆吃饭,之后便要分道扬镳继续远游。李书人一到饭馆,就看到景硕已经呈诡异的昏迷状态,之后就是傅博等人看到的状况。


    昏迷的景硕气色红润,神情彷佛置身一场美梦中。李书初到时以为景硕可能是被打晕,又或是身体不好晕倒,但景硕的脖子毫无痕迹,加上气色红润,李书猜景硕怕是被下毒了。


    景硕一直叫不醒,李书的额头冒出斗大的汗珠,手心也越来越湿。他怕引蛇出洞不敢声张,只能不断摇晃景硕,无奈景硕毫无反应。


    李书不动声色,脑子快速运转,开始分析眼前的情势 –


    这样下去跟待宰羔羊没两样,给景硕下毒的人恐怕就在近处,等着猎物束手就擒。


    他们唯一的优势只有地利,景硕的位置是饭馆的角落。趁着摇晃景硕的时候,李书用景硕的身体挡住四周的视线,快速看了下饭馆的状况。


    人挺多,看装扮不像是同伙,要找到帮手应该不是不可能。


    饭馆看上去像是经营了有些年头,而且生意兴隆,下黑手的可能性稍低。


    李书表面继续叫醒景硕,假作毫无察觉景硕的异常,继续暗自琢磨脱身之计。


    偷偷叫醒景硕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有一个难题是,饭馆在巷角,要逃出毒手得出了巷子,这绝非易事。还有,下毒之人一定看到他了,所以他、景硕和暗处的人其实已经很不幸的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想到这,李书心里哀怨的吶喊,为何家族里明明中不了功名,还非要一窝子孙都去当书生? 早知今日,当初即使去当个屠夫也比现在脑子里的之乎者也好使啊!!


    小二继续忙碌的清扫空桌、迎接新客,毫无察觉角落正在酝酿些什么。而李书,一边盘算所有逃生的选项,一边关注周遭是否投来若有似无的眼神。


    傅博则是食不知味,他嘴唇紧抿身体明显向角落处倾斜,俨然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救人。沈墨钦看他向前伸出筷子,眼神却向后飘,夹一空筷子自己都不知道,好在除了沈墨钦以外没人发现。


    饭馆空气中渐渐弥漫一股紧绷又规律的氛围,但很快即被打破,在傅博夹出第三次空筷子时,李书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喊道 –


    “救人啦! 这有人昏迷啦! 哪位大侠快扛这位兄弟去找大夫啊!!!!”


    这一嗓子喊出来有如通关密语,瞬间饭馆里四人 –


    傅博、沈墨钦、一位壮汉、还有一名紫衣女子齐齐飞身跃起!


    李书在求救之前就已准备好,一喊出来他立马撑起景硕往外冲。四人一跃,饭馆里的桌椅瞬间向四面八方炸出,李书便趁着混乱拔腿狂奔。


    紫衣女子见李书背着景硕要跑,脚下以一张空中裂开的桌面为施力点,单脚一踏,落到李书前头挡住去路,回身一转对着李书的天灵盖就是雷霆一掌。沈墨钦和壮汉一跃而起时注意力都在找下毒手之人,但两人都没料到紫衣女子下手居然如此狠辣,一出手便是死招,多一秒都不愿让李书活着。当下沈墨钦顾不了太多,身上软剑一抽便隔空向紫衣女子掷去,试图先缓住对方的毒手,以防自己轻功赶不及救李书。壮汉则是直接以内力向紫衣女子扑去。


    赵延曦跟杜梨已经吓傻,两人没有武功,完全没听到角落叫醒景硕的低语,更不会预知冲突瞬间爆发。等两人抱头回过神来,就看到沈墨钦的软剑 ‘咻’ 一声飞出。紫衣女子听到软剑袭来,距离李书头顶只一吋的手转了一个弯落到李书手臂,是要将李书拉到身前当作人肉盾牌。


    当紫衣女子的手一触到李书的臂膀,就感到上方忽然一股排山压顶的内力将她由上而下垄罩,顿时压得她动弹不得几乎无法站立,抓着李书的手只好松开。


    跟搏斗的三人不同,傅博一心着急昏迷的景硕。当李书一喊救人,傅博立即跳到窗边准备在门口通风处接应景硕好尽快急救。紫衣女子的狠手大大出傅博的意料,当壮汉的内力暂时压制住危险时,傅博正站在紫衣女子的后方。


    于是傅博就看到 –


    紫衣女子的整只手掌开始由肉色转为暗红色,她被严重压制,但仍试图将手掌不断来回开-合-开-合。


    傅博背后一凉,心道不妙,看来今日无法善了了。


    那女子暗红色手掌正是紫鸩派大名鼎鼎的五邪掌,是紫鸩派著名下毒的手法之一!


    紫派不论内功还是外功本身已具有毒性,长年练下来能使练功之人的血有催毒的作用。施掌之人将毒药以内功在掌间化开,而后将自身的血从指尖逼出,最后血与毒一同融在掌间,成为一只血淋淋的毒手。无论谁沾上、还是被毒血远远泼上一滴,那都是难以消受的剧毒。


    傅博来不及多想,他势必得趁那女子将自身血液逼出指尖之前化解这场危机!


    他在地上抓了把刚才被支解的木棍,使劲往那女子胳膊招呼。女子被壮汉压制得动弹不得,以为傅博要阻止她五邪掌出手,便将手掌藏入怀中。这正好中了傅博的计谋,女子一将手掌藏起,傅博立即使出仁春派点穴法 –风幌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