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作品:《怪物们的爱人

    她被人跟踪了。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

    ......

    余姣和男友的订婚宴于一周前定在饮溪居举行,就在当天上午,余姣接到男友的电话,因故不能出席,和她商量把日期往后推延。

    订婚是个大日子,选什么时间很重要,要推迟的话只能推迟到来年春天。

    程禾哄道:“出了那样的大事,公司的人手忙不开,事事都要我操心......天知道我多想和你立马结婚,可是现实不允许呀,为了给我们创造更好的生活基础,我得努力再努力......”

    “我忙完,给你带公司楼下的奶茶、去商场买你看中的那款包包,好吗小姣?”

    余姣答应。

    当时她穿着精心搭配的订婚服,泡泡袖、腰后粉白相间的蝴蝶结,在酒店的卫生间整理头发,卫生间是整面墙的镜子,头顶白炽灯闪烁几下,余姣的胆子很小,当即吓得后脊发凉,庆幸是白天,要是晚上她非得吓晕过去——

    灯光熄灭,镜面漆黑。

    寂静的酒店卫生间,有脚步声走来。

    哒、哒、哒。

    余姣后悔来得时间不巧,连保洁阿姨都没有碰到,在接到程禾的电话时,应该立马回到家里,憋点尿怎么了?她吓得都快要站不稳了。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直到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轰隆隆地走进来,按开卫生间的灯光。

    “最近线路不稳,总无缘无故地跳闸......姑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余姣匆匆离开。

    事情就是从这里变得不对劲的。

    ......

    她和姐姐共同租了间一居室的房子,说是共同居住,实际姐姐有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院,偶尔休假才能回来,因此房子的装饰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

    余姣今天休假,青城市阴雨连绵,她睡得很沉,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她捂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躺床上把中午的外卖点好。

    看到商家接单后,她掀开被子,穿着棉质的吊带裙,趿拉拖鞋走向卫生间,镜子里的女人有着姣好的面貌,眼睛水汪汪、嘴唇红艳艳,捧着脸欣赏了一会儿,她挤好牙膏开始刷牙——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狭小的卫生间骤然充斥着股难言的阴冷气息,窗户并未打开,冷风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挟着粘腻血液的气息出现在余姣的身后,牙膏泡沫沿着下巴滑落,浸湿了胸口的棉裙,后脊寒意一寸寸攀爬,直冲脑顶。

    余姣眼泪流出来,像断线的珠子。

    镜子里,混沌的黑影渐渐浮现,离着她只半拳的距离,那团裹着血花的黑色影子在原地停留许久,才在泪珠颗颗落在地面的嘀嗒声中消失。

    回过神,脚下一团湿痕。

    余姣以为自己被吓得尿裤子,摸了脸,才发现地上是她的泪,她太能哭,小时候但凡受到欺负定要去姐姐面前哭一番,有姐姐保护她,什么都不怕。

    可是姐姐不在身边。

    给男友打电话也总是不通。

    知道他忙于公司事务,不好再打扰。

    余姣把家里的灯光全部打开,拉起窗帘,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她短暂地感受到温暖的气息。

    捏着手机,窝在沙发,正对着房间的门口等待外卖员的到来,只有铃声响起的时候才能驱散她的恐惧。

    余茉说她胆小,是自己吓自己,恐怖片都不敢看,看到恐怖的画面,能一整个月都做噩梦,以后可不行。

    余姣就笑着说,有姐姐陪着。可是姐姐能陪她一辈子吗?

    拿到外卖。

    余姣特意感谢了番外卖小哥,短暂地交流几句,她的胆子又大起来,能有什么事情?难道世上真有鬼不成,这句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外卖点的是麻辣烫。

    汤汁飘着辣椒油,香气勾得她直流口水,先夹起颗鹌鹑蛋填进肚子,划着手机找下饭的综艺。

    “嘶——”

    指肚被木筷的尖刺刺中。

    冒出颗小血珠。

    拿纸巾擦掉,余姣看到邮箱有封匿名邮件,顺手点开——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黑影迅速膨胀、膨胀、膨胀......

    高挂天边的日光被乌云遮挡,小雨连成丝线,在玻璃窗上呈现朦胧的蛛网般的雨痕。

    脚步声响起。

    不是鞋面和地面直接相触所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有了水液的阻隔,每踩一步都溅起水花的那股粘腻、阴潮的气息,黑影慢慢聚焦成形,站在余姣的身后,盯着那只留有血痕的指腹。

    好香。

    好甜。

    是熟悉的味道。

    男人的身影渐渐浮现。

    而余姣的思绪被匿名邮件牵扯。

    邮件的内容被照片覆盖。

    每张照片都是男人和女人的亲密照。

    熟睡的男人被女人捏住嘴亲上去、女人枕在男人的怀里......更多、更露骨的照片......余姣未曾窥见过的私,密部位出现在照片里......

    那晚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终究是凉了。

    余姣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得眼睛红肿。

    程禾待她向来温柔体贴,唯有一次,余姣毕业的时候,程禾约她爬山,晚上两人共住同间酒店,余姣能够感受到男友对她的渴望,她性子软,早忘记姐姐的教育,迷迷糊糊就跟程禾躺在床上,那时候,程禾向她暴露了与以往不同的男人对于女人身体的渴,望,就在即将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余姣隐约看见程禾朋友猩红的眼。

    紧接着,程禾再没有进来过,嘱咐她安心睡觉,便离开,之后,两人再没有机会。

    她只当程禾体贴她年纪小、要等到结婚的那天在进行最后的一步,哪能想到,原来是在外面偷吃了。

    仿佛世界崩塌,她哪里经受过这样大的打击,父母虽然早逝,将姐妹俩丢给舅舅扶养,寄人篱下,可她始终有姐姐保护,姐姐就是她的天,和程禾恋爱后,余姣又很自然地把程禾当倚靠,他相貌好、温柔体贴......

    余姣一时接受不了。

    连质问男友的勇气都没有。

    她向来懦弱。

    只知躲在人后。

    夜幕渐渐沉了,她还在哭,有流不完的眼泪,不能告诉姐姐、更不敢告诉她,她工作压力大,余姣不想姐姐再为自己的事情费心,只能把苦往心里压。

    啪嗒、啪嗒。

    余姣暗暗心惊。

    她的眼泪可真多、真大,落在地面发出这样响亮的声音,用手背一擦,哪里还有眼泪,早就哭干净,漂亮的脸蛋布满干涸的泪痕。

    那......那这是什么声音?水管漏水了吗?

    啪嗒、啪嗒。

    余姣抬头,看到面前的电视屏幕。

    黑色的屏幕,关机的时候可以充当镜子。

    她的身后,有“人”在慢慢接近。

    余姣攥紧手掌,感受到股几乎令她昏厥的恐惧。

    心跳加速、脊骨发凉。

    眼神紧盯着电视屏幕,四肢不受控制,呈现机械般的僵硬和阴冷......那是如毒蛇般粘腻的气息在她小臂、大臂、脖颈游走,她一动不敢动。

    人在痛苦的时候,能够拥有这么强大的幻觉吗?

    不仅有视觉描绘,连听觉、嗅觉、触觉都相互配合,共同勾勒出足以令余姣血液倒流的恐怖——

    一只浑身裹满水液、滴落满地水痕的鬼。

    男鬼。

    余姣松口气,又提起来。

    她企图通过闭眼睛来缓解这强大的幻觉。

    可惜,无济于事。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毛孔因他的靠近张开,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那股直钻毛缝的阴凉气息,使她的喉咙也像是被冰锥堵住,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闭着眼睛,在心底默念——

    退、退、退!

    余姣的好运气在这天用光了。

    姐姐出差、男友出轨。

    她抖着身子缩成团,偏头,躲开那股在脖颈间停留的阴凉气息,她现在已经说不出来到底是自己吓自己幻想出来的景象,还是真实存在的,毕竟,如死人般冰凉僵硬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转头。

    余姣望进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还有一张似纸白的脸。

    “不......不......”她说不出话。

    头顶的白炽灯没有半点驱鬼的功能,除了在这种时候增加恐怖效果,让她能够更清晰地分辨出他与人类的不同,看清那张脸侧浮现的青色的脉络,如蛛网般在他寡白到没血色的脸上。

    捏着她下颌的手指极用力,疼痛是当然的,粘腻阴冷的气息令她忘记了疼痛,只余满心满眼的恐惧。

    “你好香。”

    他忽然开口。

    用那张明显是死人的脸凑到她的脖颈前。

    余姣吓得啊了声,在他幽黑的眼神下迅速闭嘴。

    胸腔扑通扑通跳。

    她的屁股坐在地面,使劲往后仰着头,由着冰凉的气息如同巡视领地的野兽,在上面留下粘腻的痕迹,水珠落在她的锁骨,滑落打湿衣服,透过薄薄的衣料,接触到水液的肌肤再次升起鸡皮疙瘩......她感觉到身体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可怕,拼命地要她逃跑、逃跑——

    她能跑去哪里?

    她坐在沙发和茶几的夹道里,因为害怕半边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内,身前是蹲在面前的他,湿漉漉的身体,沾染血液的衣服,还有那张第一次闻到生人气息的陶醉的脸,睁着狭长的微微泛着猩红的黑眸,目光寸寸撕扯着她,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凶狠地、疯狂地嗅闻她散发出来的气息......

    余姣听到一声笑。

    他弯唇,唇色意外的红,牙齿意外的白,刨除那张纸白的脸,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是你啊——”

    她惊讶地注视他。

    难道......他和自己有仇?她没做过坏事啊.....

    他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顿,如闷雷炸开她狂跳的心脏。

    “余、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