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六王府的偏院之中，靠在角落兰月正透过头顶上方那个小小的天窗看向外面的天空。


    天亮了。


    她昨夜刻意表现出异常，就是想借此让姜月羲注意到她。


    可她等了一整夜也没能等来召见她的人。


    如今，兰月自己也不清楚，姜月羲会不会因为自己抛出的这个饵而决定见她一面。


    她这些年像一个蝼蚁一样苟且偷生，即便嘴上不说，其实心中早已厌倦了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


    可再厌倦，她也得活着。


    好好活着，是她的父母赴死前对她唯一的期望……


    原本她还有出宫这样的盼头，可如今因着柔贵妃，兰月也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抽身也没有退路可走。


    她在宫中多年，柔贵妃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有着怎样心狠手辣的手段，这些她都很清楚。


    与柔贵妃绑在一起，成为柔贵妃手里的刀，那无疑于


    向六王妃投诚，证明自己的价值与诚意，或许是她眼下唯一一条可以争取的生路。


    “还等着呢？！”


    就在兰月独自发呆之时，一道嗤笑声在她身旁响起。


    “我说你是不是疯啦？！


    我们是什么人？是贵妃娘娘送来王府与六王妃争风吃醋的人！


    不管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与我都一样，我们不可能与六王妃化敌为友。


    你如今竟然还巴巴的求见六王妃，怎么？是要求她给你一个痛快么？”


    “你不懂。”


    兰月睫毛微颤，慢慢低下头收回眼神，环抱住自己的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红芍见她如此，眼底满是嘲讽。


    她被关了这么一夜，早就想明白了，她是柔贵妃大张旗鼓送来六王府的人，代表的是柔贵妃的颜面。


    除非犯了大错，否则便是六王爷也不能真的随便杀了她。


    昨日她只是一时被吓到所以未能想通这一点罢了。


    也正是因此，红芍看到兰月这“自寻死路”的做法之时，才会对她嗤之以鼻。


    可不管红芍如何出言讥讽，兰月自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做出半分回应。


    说的话多了，红芍嗓子越来越干，又见兰月始终如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她也不免觉得有些无趣，当即便失了对兰月冷嘲热讽的兴趣。


    “行，你清高不愿意与我这样的人说话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姐妹一场，我就等着瞧，你是怎么自掘坟墓的！”


    红芍冷哼一声，随即扭着纤细的腰肢坐到了房间的另一边，而兰月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两刻钟后。


    随着“吱呀”一声，紧闭着的房门被人推了开来。


    “王妃有令，召见兰月。”


    一直蜷缩着的兰月在听到这句话后眸光亮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已经赌赢了。


    这一刻，她一直忐忑不安的那颗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兰月慢慢站起身，朝着来人恭敬行了一礼，无视了红芍的嘲笑，步履坚定的跟着来人离开此处。


    另一边，正房中。


    姜月羲正坐在软榻上，她的面前放着一个棋盘，上面是已经对弈了一半的棋局。


    整个正房内落针可闻，山茶与青团分别侍立在她的左右两侧，其他婢女也安静的守在自己的位置上，谁也没有发出声音去打扰那个正在以左右手互博的女子。


    兰月低眉顺眼的被人带到正房。


    才踏入正房，她便敏锐的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早已将察言观色刻入骨子的兰月更是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跪下朝着姜月羲行了一个大礼，但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来惊扰眼前之人。


    姜月羲没有发话，兰月便安静的跪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跪得有些双眼发花的兰月这才听得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兰月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正房内侍候的婢女们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最受姜月羲信任的青团牢牢守住房门，而山茶则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看向自己的眼中满是防备打量。


    “说吧，你求见本王妃究竟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


    “婢子想求王妃给婢子一条活路。”


    兰月深深朝着姜月羲磕了个头。


    但姜月羲闻言却是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声落在兰月的耳中，却让她无端有些心慌。


    “呵……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本王妃又能给你什么样的活路呢？”


    “王妃是天上的明月，婢子只不过是浮世中一微不足道的尘埃，若王妃愿意，自然是有一万个法子能给婢子活路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


    面对兰月的吹捧，姜月羲毫不脸红的应了下来，甚至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可本王妃为何要给你一个活路？


    你是觉得，本王妃长得很像寺庙里普度众生的菩萨么？”


    “王妃，婢子——”


    兰月没想到姜月羲会这么说，正欲解释却又被她打断。


    “行了，在你解释之前，不如先回答本王妃一个问题如何？”


    “王妃请问，只要婢子知道的，婢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姜月羲也不说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只是噙着一抹笑看向她。


    “你才来王府不久，怕是对本王妃并不了解，本王妃平生最厌恶的便是旁人欺骗。


    你既说你要向本王妃求一个活路，那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本王妃坦白你的身份来历，如此，我们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对吗？


    杜姑娘。”


    兰月一直紧绷着的弦在听到姜月羲喊出那个久违却又异常熟悉的称呼后，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却发现她怎么也笑不出来，眼中带了几分苦涩。


    “王妃说的对，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王妃查到了。”


    “没想到么？本王妃原以为，这本就该是杜姑娘意料之中的事情。”


    姜月羲笑容淡淡，令人看不出喜怒。


    “毕竟昨夜你故意贿赂看守之人，不就是知道他会将贿赂之事上报于本王妃，好引起本王妃的注意。


    杜姑娘，你从一开始打着的，不就是让本王妃对你好奇从而查到当年之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