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洪水(四)
作品:《天灾来袭》 徐可颐和陆青翰聊了一会儿,就回家吃饭。
饭后,她找同学郑健家定了三千条大鱼和五百条小鱼,并提醒他趁着过节,多出一些鱼。然后,又在他们村里定了十头猪吃草长大的猪和六头黄牛。另外,还买了一些在阳光雨露中长大的走地鸡和本地鸭。
郑健看着她一笔又一笔的订金付出去,好奇道:“你买这么多鸡鸭鱼肉,是要送礼吗?你家亲戚这么多呀?还是说,你结婚了,走头午?”
“我不是公司行政嘛,替公司采购的端午福利。”徐可颐扯谎道。
“啊?你们公司福利送这个?确定吗?大后天才端午,你确定明天就送过去?不怕臭了吗?”郑健不敢置信道。
徐可颐眼神飘忽,不敢看人眼睛,低着头含糊道:“猪和牛你帮我处理好了送来,我跟人借用了冻库。鸡鸭和鱼,都要活的,给我送仓库里去就是了。”
“这鱼可不好养!就算用桶装着,也要供氧。要是养死了,公司不会要你负责吧?而且,我家也没那么多桶装。”郑健好意提醒道。
徐可颐早在修整鱼塘的时候,就订购了一批木桶,便道:“待会儿有人会送五十个木桶来,一个桶装二三十条鱼没问题的。你装满后,先送来一批。我们这边处理了,就把木桶送回去。走两趟,就能把鱼起齐了。不过,那个供氧什么的,我不懂。你要弄好,别让鱼了,不然我不好交代的。”
“桶的问题解决了,别的都好说。”郑健闻言,心里很是感慨。装个鱼的桶,有必要用木桶吗?果然是花公家的钱,不心疼!
他打探道:“你在哪家公司上班?效益很好吧?福利这么好。我老婆他们公司,就发了一盒粽子、一盒咸鸭蛋,小气得很。”
徐可颐在竞彩得中后不久就辞职了,不过没跟家里人说,只说换了另一家公司工作。后来,厂房入手,厂房租给一家填料公司,她就索性说在那厂里做行政。
因此,她只能撒谎道:“上半年中了几个大标,老板想庆庆功。前几年,公司半死不活的,过时过节的甚都没有,还不如你老婆公司呢!”
郑健也附和说:“自疫情后,经济就不大好。今年总算是缓过来了,每次赶集,鱼都好卖一些。”
“现在本地的农副产品很吃香的,价格比市场上的普通贵上一倍。”
“那是当然的!你晓得种田养殖多难不?靠天吃饭不说,还要防虫防蚁防鼠。去年冬天大旱,我们鱼塘都快干了,鱼死了好多。后来买了好长的水管,从河里打水到塘里,用的电费,几百头鱼白养了。好在,家里的鱼吃的鱼草,从河里打就是,不要花钱,不然不晓得要亏多少。”
“那是蛮难的!现在做什么都难!”
郑健点头道:“是这样子!在农村里,有田有地,只要肯下力气,只要风调雨顺,饭还是有得吃的。”
“这么些年,哪一年真正风调雨顺过?以前,我家还没拆迁,就老听我妈说天晴久了,什么什么菜要死!又或者雨下多了,什么什么菜结的花都掉光了!就今年,本是禾苗抽穗的时候,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样子稻谷怎么凝浆!”
“可不是,又说台风要来呢!幸好是这时候来,再晚些时候来,把稻杆压塌了,收割又是个问题。”郑健庆幸道。
“谁说不是!台风一来,我们这边就要下大雨。本来就下来一个多月的小雨了,河里的水位都上升了,再下大雨,搞不好要发大水。”徐可颐提醒道。
郑健却没当一回事,只道:“自大前年修了河道,我们这块就没发过大水了。”
徐可颐不再多说,在郑家坐了一会子,等木桶到了,签收过后就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外头狂风大作,吹得玻璃哐当作响。
她很是为自家的窗户忧心!
当初拆迁,他们家分到了两块地皮,一块是徐父徐母的,一块是她弟徐君颐的,除此之外就是一百多万的拆迁款和每人二十万的人头费。
人头费呢,徐父没有占着,而是交到了个人手里。徐母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把自己的私房钱和人头费凑一块儿,跟村里的一个单身汉买了块地皮,给了徐静颐。后来,这事儿被爆了出来。
徐爷爷和徐奶奶晓得后,把徐父喊过去大骂一顿。结果就是,徐可颐也拿到了一块地皮——徐父买来送的。
徐可颐不晓得这块地皮花了多少钱,就晓得家里建房子的时候,她爸整日都喊钱不够,把房子建得相当敷衍。钢筋水泥这些,他不敢用差的,门窗五金却是怎么便宜怎么来。
讲到这个,他还头头是道,说:“房子的产权说是七十年,实际上哪套房子会住七十年?没个二十年,君颐就得嫌土,那不得推了重建。房间建那么好做什么,浪费!”
是的,徐家的第一套房,是建在徐君颐的地皮上。
无他,徐母想开店,可是他们家只抽中一块临商业街的地皮,而最值钱的东西,自然要留给“太子爷”。
然而,家里的钱只够建一栋房子。
别无他选,徐父只得给儿子先建了房子,只是建得不怎么精心。
徐可颐严重怀疑他爸借着建房子,昧下了一笔私房钱。
以前,他都是抽长沙的,现在都敢抽滕王阁了!
她委实难以理解!烟一抽就没了,忍一忍,把买烟的钱换个好一点的窗户,住得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一到刮风下雨,一听到窗户框框作响,徐可颐的心里就冒起一股无名火,好想逮住他爸狠狠骂一顿!
当然,她也只敢想想,瞪着窗户出一会儿气后,该起床起床,然后趁着还没下雨,去仓库收货。
徐可颐到仓库的时候,郑健已经等在那里。眼看就要下大雨了,跟车的人快速卸货,徐可颐也没细数,粗粗对一下数量,就签了收货单。
等人走后,她就拔了监控,把东西放入空间,请陆青翰帮忙道:“这一千三百条大鱼,连同新鱼塘的鱼,一起放到老鱼塘里。我还进了五百条小鱼苗,可以放新鱼塘里养。我先把桶送回去,待会儿还有一批鱼来。”
“你是把人家的鱼塘都搬空了吗?”陆青翰笑道。
“哪有!”徐可颐摇头,说:“他们家的鱼塘是承包生产队上的,比咱老鱼塘还大。”
“都是买的一家的吗?你跟人家很熟?”陆青翰打探道。
徐可以嗯了一声,说:“隔壁村的,也不算熟吧!他是我同窗,也是我第一个暗恋过的人。对喜欢过的人,总会心存善意,对吧?”
“第一个暗恋过的人?你暗恋过好多人吗?”陆青翰问道。
“好多好多,年少慕艾以来,基本一个学期或一个学年换一个。那时候不懂事,很容易喜欢上人,有时候会因为别人羞涩一笑的可爱喜欢上他,也会因为一个人投篮的姿势帅喜欢上,还会因为人某科成绩和我一样差劲喜欢上他,甚至会因为人跑得快喜欢上他。郑健就是跑得快的那个。我还记得,那年的秋天,学校举办运动会,我站在楼上看他跑步。阳光下,他拼命地奔跑,微风吹来,他的额前头发吹得笔直,就像他一样倔强勇猛。我的少女心一下子就被击中。等长大以后,我才明白,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说喜欢,不仅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也是对别人的一种侮辱。”徐可颐想想年少的自己,也觉得好笑。
陆青翰不禁莞尔!这样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真好!
他的少年,就像江南烟雨季的天,灰蒙蒙的一片。
他的母亲,在主母的打压下,满是不甘和怨恨,把人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小的时候叫他好生念书,大了叫他好生学做生意,常说:“你要上进!你出息了,我脸上才有光。”
他的妹妹,在姐妹们的相处中,有诸多嫉妒和愤懑,日日在他面前抱怨,还大言不惭道:“我要是你,就去做一番大事业,狠狠压正院出来的一头。到时,才晓得咱们的厉害!”
内宅的争斗和怨气像迷雾一样笼罩他的人生,掩盖了生命本有的色彩。
陆青翰感叹道:“没有嫡庶的年代,真好!”
“眼光底下没新鲜事!我们这年代虽没有嫡庶,但有私生子呀!其实,你很应该庆幸,能生在有嫡庶的人家,起码日子不会很艰难。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忧心的就不是嫡庶问题,而是生存问题了!”徐可颐安慰道。
“那你觉得生存重要,还是自在随心重要?”陆青翰问道。
徐可颐觉得这个问题很矛盾,回道:“如果艰难求生的时候,可以自在随心,自然是自在随心好。但是,通常生存艰难的时候,更没法自在随心。生活上的苦和精神上的苦,往往如影随形。”
“我最自在的日子,就是在岛上生活的十年,既不用为前途茫然,也不用为后宅烦扰。可是,这样宁静自在的日子,我竟也觉得无趣。人呀,果然是不知足的!”陆青翰感叹。
“就是这样子呀!刚出社会那会子,我不停换工作,总是不如意。当时,我就想靠婚姻翻身。后来,我爸生病,我带着他去星城看病。那会子,我一个同学在星城的医院实习,就联系上他了。他鞍前马后的,很是出力,很得我爸青眼。我也被他发表在空间的一些小随笔感动,被他优秀的品质所折服,被他锦绣前途驱使,辞去工作,去了星城。有一次,我们聊天,他跟我说毕业后三年内的年薪有多少,五年后又有多少。他说这话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吸引我。可是,我听了之后,心动之余,不仅自卑,还很厌恶自己。知道为什么吗?不知足呀!没条件谈条件,没感情谈感情。有条件,有感情了,又想谈平等!我总觉得,年轻时的喜欢太肤浅,成熟后的喜欢又太世俗。其实,不过是贪心不足。别人是既想要爱情,又想要物质。我呢,我有了爱情和物质都不够,还想作为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可那时候的我,唉!”徐可颐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你们没在一起吗?”陆青翰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飘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