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红粉世界167

作品:《19世纪女继承人

    “红心——牌面够大了——您要超过我吗?”“这下赢两节了——出k!”“快切牌!”

    客厅里,年轻人都在玩儿‘金斯顿’。说实话,和礼兰王国的赌风真的很盛,所以无论男女,只要不是生长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纯洁的、宗教式的家庭里的人,那么无论是在美林堡,还是在偏远地区,大家都是会玩儿一把的。

    一局完了,大家开始在画者数字和格子的纸板上记录,坐在薇薇安对面的小姐弄完后摆弄了几下蓝色玻璃做的筹码,对大家说:“我想起了上次去德里郡度假,那里大概是本土离美林堡最远的地方了吧?”

    大家重开一局,有人点了点头:“哦,是的,我一直以为北风郡更远,但后来才知道,那完全是北风郡冬天太冷带来的错觉,太冷的时候只能呆在屋子里,就有一种自己远离世界的错觉...德里郡还不止是远,他被德里山脉隔绝在外了,那里似乎一切都还是上世纪的样子。”

    “是的,但正是因为这样,那里的风貌与美林堡大不相同...度假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为了能过上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在那儿参与过当地的牌局,说真的,现在说起来还是挺有趣的,但当时,我确实感觉很尴尬。地方上的人似乎多少都有点儿那样,只不过德里郡特别明显——你们真应该见识见识他们打牌的样子。”

    “德里郡不流行‘金斯顿’、‘32张’、‘巴多’或者‘齐纳斯’,他们玩一种很古老的纸牌游戏。按他们当地的说法叫‘卡特牌’,不过我玩着倒是和一百多年前宫廷之中流行过的‘卡多斯’有些像。大概是当初去过宫廷的德里郡贵族带回去的吧,久而久之,就成为传统了。”

    “我过去从没玩儿过那种‘卡特牌’,不过那相当简单,和先进流行的纸牌游戏相比,应该说是过于简单了。所以我站在一旁看他们玩儿了几局就完全理解了,后来他们邀请我,我没法推脱,便加入了进去。”

    “他们的牌局很有意思,既像是在乎钱的,又像是不在乎的。要我说,他们绝对在乎,在德里郡打牌是很多衣食无忧的家庭唯一的娱乐。哦,那样的社会我没法形容,他们虽然衣食无忧,但也了无生机——”

    薇薇安出了一张牌,说:“什么也不做,但一切都很规律,照着以前的样子来,不会改变...所以,就像一架空转的机器?”

    “是的?一架空转的机器,这个比喻好极了,薇薇安!人活在世界上,就像一架可以不断生产的机器,他们也是这样的,还很规律呢,几乎不会故障...可是他们实际上已经不会生产什么了。”

    “我们说到哪儿了?嗯,在德里郡打牌是很多衣食无忧的家庭唯一的娱乐,与此同时,这还是他们少有机会参加的‘金融活动’——哦,别笑!据我观察,那些先生夫人,还有一些老小姐们关心这项‘金融活动’的劲头,可不比我们的银行家们少!”

    “德里郡的牌局很小,输赢大多在1先令左右,不过偶尔出现很极端的情况,输赢可以达到5先令以上。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就像我那位德里郡的姨妈,她固定与邻居的几位女士玩儿纸牌,曾经有一次输了2先令9便士,便订立了一个约定。有人输钱超过1先令半,就可以要求停止当天的游戏。”

    “类似的约定,大概在不少固定的牌桌‘伴儿’之间门都有吧。”

    “然而即使输赢在1先令左右,也足以让德里郡的人们上心了。那儿物价很低,购物也很少,大家几乎都只需要一些必需的东西,而且很多依旧延续上世纪的传统,有固定的供应商...除了最有钱的一些家庭,不少体面家庭,不是付季度账单的时候,一天都是花不了1先令的!”

    大家为这个说法震惊,一个先生就忍不住说道:“1先令?我的天呐!这能干什么?男士们随便买上几支雪茄而已......”

    “1先令,只够在辛普森咖啡厅吃最普通的套餐......”同桌的另一位男士也说道。

    “那可是德里郡,先生们!那儿的人几乎不会到餐厅吃饭,因为餐厅的伙食很贵,分量又远远不如自家烹饪,根本不划算。德里郡的人认为,谁若是去餐厅用餐,那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这样说起来,美林堡可到处都是大傻瓜了!”先生们笑了起来。

    ......

    似乎是被远离美林堡的地方世界给‘迷住’了,之后大家都谈了很多自己去旅行、度假时的见闻。最终总结是,美林堡确实很糟糕,这里拥挤又肮脏,但相比之下,还是这里最好,这里的一切都在‘变化’啊!

    至于那些风景优美的乡村世界,还是度假的时候呆一段时间门就够了。

    这时大家也玩完了牌局,开始拿出数字格子纸板和筹码算各自的输赢——这次的牌局玩的不大,就是舞会、晚宴后常见的那种水平,不过要比真正的日常游戏要大一些...算出来输赢,大概是3、4镑的样子。

    薇薇安赢了1镑多,在这样的牌局里也算很正常了。

    “我现在真的觉得这样的小赌也很不错了,一个晚上,心平气和,大家都很有谈兴,我过得很愉快...上次在欧文子爵那儿,他们玩儿大赌,邀请我也加入。我不好推却,那可真是心惊胆战,最后输了几十镑,松了口气。”

    以‘大赌’来说,只输几十镑真的就不算多了!一场大赌,真正的倒霉蛋输个几百镑是很常见的。

    大家拿出硬币付刚刚玩儿牌的输赢时,布莱恩离开了客厅,似乎是打算告辞离开了。离开时,还看了牌桌上散开的丝绸钱袋一眼——显然,来参加舞会的年轻人都没有带太多钱,只不过是各自带一些硬币‘防身’而已。

    男士们的怀表大多连着一个金属小盒,里面可以放五枚1镑的金币。女士们的裙子侧边则是有隐藏在褶子里的口袋开口,里面什么都可以放,当然也包括钱袋。

    这些钱都不多,但那种随意散开钱袋的姿态,普通的中下层中产阶级是很难有的。

    “诸位,再见。”布莱恩又扫了一眼客厅里的男男女女,点了一下头,下楼了。

    有人忍不住说:“那位道达尔先生实在是太一板一眼了,难道他是那种保守的老古板吗?他看不起我们玩儿牌吗?他觉得自己的情.趣更加高雅?”

    “我倒不觉得道达尔先生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古板。”薇薇安替道达尔先生说了一句公道话:“至少我看他对我参与到了我们家的生意里,一点儿也不出奇的样子...我想,一个老古板是无法接受那一幕的吧?”

    “那么,他今天就是故作姿态喽?啧,真奇怪......”有人嘟囔了一句,但也没太在意。本来就是这样的,布莱恩·道达尔又不是今天的主角,大家说了一两句后,话题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大家感兴趣的东西上。

    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一点儿饮料,吃了一份宵夜,便纷纷告辞...他们基本也是这场舞会最后走的客人了。

    薇薇安也‘如蒙大赦’——终于可以睡了!

    然后第二天上午,她就收到了一封情书......

    “是谁写的呢?”奥斯汀先生对此适应良好,并没有要仗着父亲的权威,先看过薇薇安的信,而是在薇薇安看完后询问她。

    “e...”薇薇安的表情有些微妙:“是道达尔先生,我完全没想到,爸爸,我是真的完全没想到...看起来道达尔先生对我并没有爱慕之意,昨天我们还在舞会上见了......”

    这个时候,奥斯汀夫人在旁说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性格沉静,或者‘羞怯’,不那么容易将‘爱慕’表现在脸面上。”

    “或许吧...”薇薇安嘟囔了一声,她还是觉得布莱恩·道达尔不像是爱上自己了,爱一个人的眼神真的是那样的吗——不过她也没有纠结,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她上辈子,分不清楚爱和别的感情的人也多了去了。

    或许道达尔先生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长得漂亮又有钱嘛...之前,她又不是没收过抱着这类想法的人送来的情书。唯一的不同在于,那些人往往对薇薇安格外热情,比那些真心爱慕薇薇安的人可能更热情。而道达尔先生呢,他看起来有些冷漠呢。

    “你打算怎样回答道达尔先生?”奥斯汀先生随口问道。

    “‘委婉’地回绝就好了,我会告诉道达尔先生,他人很好,但我只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并没有爱人之间门的感情。嗯,未来他会找到一个他真正爱,也真正爱他的好姑娘的...爸爸,这样怎么样?”

    奥斯汀先生的表情有些古怪,点了点头:“很好,很委婉,也挑不出礼节上的错处...不过,小薇,你为什么这样熟练啊?”

    “当然是因为收到的情书和告白足够多啊,爸爸!”薇薇安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指了指奥斯汀先生,又指了指自己:“爸爸,您难道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吗?您现在已经是百万富翁了,所以我就是百万富翁唯一的继承人。”

    “而我,不客气地说,多少算个美人儿...您说说看,说说看,这样的鲜花,会吸引来多少狂蜂浪蝶?”

    女儿说起这些事,一点儿羞涩、迟疑都没有,这让奥斯汀先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仔细一想,薇薇安这样也很正常,不这样就不是薇薇安了。

    “那么,亲爱的,你就一个都看不上吗?”奥斯汀先生虽然算是开明,对薇薇安也很溺爱。但就和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一样,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的。特别是女儿,那更是得早早担心这些事。

    “不是‘看不上’的问题,爸爸...‘爱’可不是看得上、看不上啊。有的人各方面都很好,可是这和爱上那个人,完全是两回事啊。”薇薇安无奈地看了一眼奥斯汀先生,很快找了个‘写回信’的借口,结束了用餐,回到了楼上。

    其实也不完全是借口,道达尔先生写来的‘情书’,她是真的需要写回信的。

    ‘...我完全无法忍受了,我爱您啊...一切的冷淡都是太在乎了......’薇薇安将情书放在一旁,帮她拿来墨水瓶和纸笔的杰奎琳顺眼扫了一下,就看到这些字眼。联想到一直以来,直到昨天道达尔先生的表现,还有些感慨。

    “没想到道达尔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呢,我一直认为他有些严肃,但现在想想,或许不是严肃...只是爱上了您,又觉得这份爱完全得不到回应,所以要抑制自己对您的爱慕吧。直到昨天,看到您对所有人都那样好,完全没注意到他,所以终于无法忍耐心中的爱意了。”

    “杰奎琳...”薇薇安露出‘e...’的表情。

    “是的,小姐。”杰奎琳是倾听的姿态。

    “您是怎么从一封信里得到那么多信息的,何况你还没认真看过这封信呢...不要想太多哦。不要男士们还没打动你,你先靠着想象,自己打动自己了。”薇薇安笑了声,又接着低头写回信了。

    她对道达尔先生没意见,也没有不好的印象,但也没有多余的好感就是了。作为一个现代女孩儿,这些都是心中有数的,可不会因为对方对自己表白,就迅速地爱上对方——这种情况也有,就是年纪还小,正值青春期时。

    那时候才会因为一个异性表白,而迅速对对方也有异样的感情。这不能说是‘爱’,而是一颗‘少女心’,或者‘少男心’无处托付,就是要有一个安放之处!

    当然,其实如果是上辈子的薇薇安,反而不会将这些分的清清楚楚,因为没有必要。有那一瞬间门的心动,那就谈恋爱好了,在现代社会,一瞬间门的心动足够做出这样的选择了。但在这个时代,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这个时代,接受一份‘爱’就意味着订婚,而在那之后,只要没有意外,是很难拒绝走入婚姻殿堂的。

    这一把是‘生死局’啊,可没有试错的机会,那真是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了!

    至于‘自己打动自己’这种事,这辈子的薇薇安是绝对不会做的。因为她发现这个时代到处是这样的姑娘,例子太多了,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啊!

    她写好了回信,稍晚一些才让人送去给道达尔先生。不是她在故意多折磨道达尔先生一会儿,而是回信太快,显得她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回绝的太果断了,在这时那也是一种‘不礼貌’啊。

    这之后,薇薇安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不是她心大,而是长久以来习惯了。正如她对奥斯汀先生说的,凭借财富与美貌,那些男士们的真心和假意她都见过太多了,‘拒绝’已经是她的拿手好戏了。

    而如果拒绝一个人,她就要挂记在心,沉重一段时间门,就像这个时代的很多年轻姑娘一样。那...她的生活就没法继续了,只顾着每天‘e’就好啦!

    薇薇安没想到的是,那之后又过了一两个礼拜。道达尔先生主动来摆放了,当时的薇薇安正在自家草坪上和一些年轻男女玩槌球。槌球这时已经有些过时了,不过薇薇安只是觉得它比纯粹的散步有趣,偶尔玩玩倒也不用在意过时不过时的。

    “奥斯汀小姐。”布莱恩过来时,依旧穿着他那身一丝不苟的正装,就像每个体面的律师一样。

    薇薇安冲他笑了笑,一点儿尴尬的一丝都没有:“道达尔先生?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他今天出门了,大概在工厂...啊,不如您留下来和我们玩儿一局槌球,然后吃个下午茶,等一等他,他大概下午四点回家。”

    “奥斯汀小姐,不是,我不是来找奥斯汀先生的,我是来找您的...您有时间门吗?我想和您谈一谈。”布莱恩冲薇薇安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但严肃中又有一丝急迫。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爽快地说:“好吧好吧,我是有时间门的,这局刚好结束了...罗拉!拜托了,替我这一局吧!你一直坐在树荫下看我们玩儿是怎么回事儿?”

    罗拉是个贴心的好闺蜜,虽然之前怎么也劝不动她加入槌球游戏。但这个时候薇薇安确实需要帮助,她没多想就结果了薇薇安手里的槌球棍:“好吧,就这一局哦!”

    薇薇安亲昵地贴了贴自己的闺蜜,这才挽上布莱恩伸出的手臂:“那么,我们走吧,道达尔先生...我们可以去花圃那边谈话,那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是不是?”

    来到花圃这边,此时正是花园的好时候,各种花草都在园丁的伺弄下生长的很好。薇薇安松开挽着布莱恩手臂的手,仰起头来看着这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先生:“那么,您要说什么呢,道达尔先生?”

    “您的确如传闻中一样狠心...”布莱恩似乎意外于薇薇安的‘直白’,沉默了一两秒钟,才开口说道。

    “咦......”

    “过去一段时间门,我被爱情折磨着,而您却像是这花园里的花儿一样,正是最娇艳的时候...如果今天我没有来拜访您,大概您已经忘了,有一个卑微的人,曾经因为爱您,鼓足了勇气给您写了一封信。”

    薇薇安有点儿尴尬,倒不是因为‘愧疚’,她是不会为这些愧疚的——她连撩都没撩过他,为什么要对他爱上自己有心理负担?

    她的尴尬就是纯粹的尴尬,这种场景下,轮到谁不尴尬呢?

    “...说实话,见到您以后,我第一次埋怨我的出身。过去我从不介意自己出身普通,我认为未来是可以靠自己的奋斗向上的。任何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不依靠别人,只靠自己得到。实际我也是这样做的,一直足够努力,生活也给了我回报。”

    “我完全相信,有朝一日我会像蒂纳尔先生一样成功,一样有地位...但那是未来的事儿,我现在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律师而已——如果我有一个好出身,大概就会像那些先生一样,能够毫不犹豫地追求您。”

    “而不像现在,哪怕向您表达爱意也要犹豫,担心被人嘲笑‘不自量力’。”

    “哦,道达尔先生,您不必...”薇薇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对对方肯定是没有任何意思的,但这种情况下,她也很难‘有话直说’。

    “您大概在心里也在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吧。”

    “并没有,道达尔先生,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我向来只是不喜欢在感情问题上犹豫不决,所以总是‘有话直说’。但我并不是一个说谎的人,更不会瞧不起谁——而且有什么可瞧不起的呢?奥斯汀家曾经也一文不名呢。”

    听到薇薇安这样说,布莱恩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他要说什么,但薇薇安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别说话,自己则是继续说:“问题是,我不爱您,这就是全部的问题所在了。就像我拒绝过的很多人一样,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没有爱上谁。”

    “这其中的道理,身为男人的您应该更明白才对...一个姑娘爱上您了,但您不爱她,所以拒绝他,这不是很自然的道理吗?然而,反过来后,很多人就不理解了,他们似乎没想过,女人也是能做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