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 180 章

作品:《囚春光

    程筠脑中灵光一闪,倏地想明白了,为何姑母手中的疤痕她觉得眼熟,那不就与她腰间的疤痕差不多吗?


    姑母手腕上的是烫伤,她腰间的疤痕看起来也像是烫伤,只不过后边义母觉得有疤痕不好,便纹了朵桃花上去,因而遮掩了原本的疤痕,可仔细摸,还是能摸得出来原本疤痕的模样。


    竟有这样巧的事,姑母手腕上也有一个烫伤的疤痕,不过手上有疤痕实属正常,像她这样腰间一个烫伤的疤痕才奇怪呢。


    娘亲猜测应当是从前偷卖她的那人,为了遮掩她身上的胎记,怕被人晓得她是程筠,才把她腰间烫伤的,这便十分合理了。


    如今她对姑母那异样的不安,那个巧合的烫伤疤痕,让程筠的心口紧了紧,两者之间,会有何种联系吗?


    程筠咬了咬唇瓣,她不记得儿时之事了,毫无印象,因而也不敢胡思乱想。


    只是娘亲说她曾是在府里消失不见的,偷她的人,兴许是家贼,可能是府里的仆从,爹娘对府里的人细细盘问过,也用过刑罚,可不曾问出什么,爹爹娘亲便将府里的人都换了一遍,也查过旁人,却没查出什么,想来,当初也是查过姑母的吧,既然没查到什么,许是她多心了。


    她是三岁时被偷走的,那时她的祖父,老信国公才去世不久,大房二房为着爵位之事争夺,就在那时她失踪,也导致爹爹娘亲无心去争爵位,只想找到她,爵位险些被二房夺去。


    可好巧不巧,那时正好也赶上先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而爹爹是圣上的伴读,自幼相熟,圣上自然是偏心爹爹的,因此爵位到底还是落在了爹爹的手中,之后大房二房便分家了,这些从前凝玉也与她说过。


    如此想来,事情倒是有些巧合,她失踪,爹娘方寸大乱,若非圣上,爵位怕是落在了二房手中,此事当真与二房无关吗?


    娘亲与她说时,她便提出了疑问,娘亲也说仔细查过二房,当真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要不然早也将她找回来了,程家二房也不可能还好端端的活着。


    这事二房有最大的嫌疑,却又不是二房所为,本就蹊跷,姑母与二房交好,会有可能是姑母吗?


    从前程筠没想过会是姑母,她没见到人时只晓得有个姑母,如今见到了人,心中的不安感,还有那个疤痕,才引起她的怀疑。


    若当真是姑母,她的这些反应,便再合理不过了,她只是忘了三岁之前的事,兴许藏在骨子里的厌恶恐惧还在。


    程筠拉下衣摆,想的头疼,罢了,先不想了,她既有此猜测,不如晚点与娘亲说说,与娘亲没什么不能说的,再让娘亲去查查。


    再不睡腹中的孩子又该闹腾了,程筠闭上眼睛歇息。


    睁开眼,裴烬只觉得头疼的很,似要炸开了,喝了一夜的酒,能不头疼嘛。


    掀开幔帐,外边天光大亮,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裴烬手撑床榻起身,唤了方定进来。


    “主子,您醒了,有一封信阳郡主给您的信。”方定递了上来。


    “皎皎给孤的?”裴烬瞧见信,登时头就不疼了,神清气爽,连忙拆开信笺。


    瞧见皎皎让他午后去信国公府见一面,裴烬面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可算是能见着人了。


    “快打水来给孤洗漱更衣。”还当今日进不去信国公府了,看来梁云川还有点用,好歹能让他进去见上皎皎一面。


    裴烬忙让人收拾了东西,不过这次没抬一大堆,只是给每人都略带了些贵重的,连远在北漠不曾回来的程意阑一家也都备下了。


    到信国公府门前,他即将进门时还有些忐忑,信国公应当不会又给他设下陷阱吧?


    不过即便有陷阱,他也是要去的,一脚踏了进去,还好,什么都没,裴烬昂首挺胸的进了信国公府,身后跟着一群人捧着贺礼。


    信国公瞧见裴烬哼了声,“若非皎皎求情,今日我势必不会让你进府。”


    “多谢国公爷大人大量,不与晚辈计较。”裴烬笑容满面,好说话的很。


    “晚辈略备薄礼,还请国公爷笑纳。”裴烬扫了方定一眼,方定忙吩咐人把东西放下,退至一旁。


    信国公连看也不曾看一眼,转身进了厅堂,“坐吧,皎皎午歇还不曾醒,一会她会派人来喊。”


    裴烬点了点头,正要坐下,这时原氏来了,又连忙行礼,“晚辈见过夫人。”


    原氏忙避开他的礼,屈了屈膝道:“太子殿下客气了,臣妇哪能受你的礼,快坐吧。”


    “夫人言重了,晚辈尊敬长辈是应当的。”若是裴烬这话被泰和帝听闻,一定会狠狠地踹他一脚,平日把他气的不行,对未来的岳父岳母倒是做足了谦逊的模样,这是给别人生了个儿子呢。


    原氏称心的笑了笑,太子能如此有礼,已是出乎她的意料。


    虽说太子这几日表现甚好,可原氏还是盼着女儿能嫁到寻常人家,程家也好撑腰,保女儿一生无忧,嫁入皇家,有些事便不好撑腰了,就如纳妾来说,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想要他空置六宫,也是难啊,怕是百官也不会答应,因此原氏挺忧心的。


    谁又能想到皎皎会有这样的运道,与当朝太子有瓜葛呢。


    “殿下喝茶,殿下瞧着似乎精神不大好?”原氏捧起茶盏示意。


    裴烬看信国公不说话,而是信国公夫人开口,便晓得今日是岳母来考察自个了,连忙坐的端正,面上保持着和煦的笑容,端起茶盏,“谢夫人,昨夜晚辈反思了自个,的确不该来扰皎皎歇息,痛定思痛,因而不曾睡好,劳烦夫人记挂。”


    信国公闻言冷哼了声,信了他的鬼话,果然男人都是一肚子坏水,不能信。


    原氏瞥了程辙武一眼,要他住嘴,程辙武抬手拉了拉衣领,憋的慌。


    “殿下想见皎皎,白日里来便是,我们倒不是不让殿下见,只是夜里头更深露重,怕摔了殿下,那程家可就万死难辞了。”


    裴烬瞧信国公那模样,便晓得是个惧内的,看来程家还是岳母做主,可不得捡点好听的话来说,“是,晚辈自然晓得国公爷与夫人是为了晚辈好,晚辈日后一定不再犯。”


    原氏和蔼的笑着,“我听说殿下后院至今空虚?”


    裴烬心里沉了沉,表现的机会来了,他忙放下茶盏起身,弯腰拱手道:“晚辈一颗心都记挂在皎皎身上,从前后院虽有几个姬妾,可从未踏足,也不想拖累了姑娘家的光阴,因而将她们都送回了本家,若是夫人肯将皎皎嫁予晚辈,晚辈必定珍之爱之,绝不纳妾封妃,只疼爱皎皎一人。”


    “嘁……”程辙武讥笑一声,“你这话不知多少负心郎说过。”还拿来哄骗他,谁信呢。


    原氏放在茶盏,嗒的一声,清脆的在屋内响起,成功让程辙武闭嘴了。


    裴烬站着,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却觉得心头热的很,可是后背又出了冷汗,眼前之人是未来岳母,讨得岳母欢心,比什么都重要。


    “殿下所说,我自是信的,也盼着殿下言而有信。”真心谁能晓得,即便剖开了心,也辨别不得,可裴烬这番话,原氏是欣慰的,身为太子,能承诺至此,已是不错。


    “请夫人放心,晚辈一定遵守诺言。”他本也从未想过纳妾,这不过是小事。


    正说着,烟柳来请,“国公爷,夫人,小郡主醒了,请太子殿下去呢。”


    “既如此,那便去吧,一会我派人备下晚膳,还望殿下勿要嫌弃,留在府上用晚膳。”


    裴烬心里的石头放下了,看来岳母这关是过了,“多谢夫人,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走出厅堂,裴烬的心口跳的还有些快,虽说信国公夫人比起信国公说起话来温和许多,但越是这样,越是让裴烬不得不提起心思,不敢出错,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只要过了第一关,想来之后的事也好过了。


    随着烟柳来到程筠的院子,这还是他头一回白日里来,心中暗暗记路,往后应当能常来,不晓得信国公何时才能答允他与皎皎的亲事,再拖下去,他儿子都要出世了。


    “太子殿下,您请进。”烟柳将人送到门口。


    程筠听见动静从榻上起身,瞧见裴烬,正要行礼,裴烬快步走过去,板起脸道:“自个身子何种情况不晓得吗?对我还行什么礼,快坐下。”


    裴烬看她挺着个大肚子独自走动,心都在颤,屋子里暖和,程筠穿的不厚实,因而肚子便格外突出些,比起在宫宴上瞧着,大了许多。


    程筠笑了笑,“那我便在殿下跟前失礼了。”


    “坐吧,我不差你这点礼。”裴烬扶着她坐下,在案几的另一边坐下,“屋子里的陈设倒是精致。”


    比起东宫也是不差的,可见程家对皎皎的珍爱。


    程筠点了点头,将茶盏推了过去,“殿下喝茶。”


    “不喝了,方才在前厅已喝过了,你爹爹娘亲可是将我好一番拷问,勉强脱身,后背都出了冷汗。”裴烬在皎皎面前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听说昨夜殿下与爹爹打了个照面?”程筠弯了弯唇,一双好看的桃花眸里潋滟着笑意。


    裴烬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尖,“昨夜我当真不是想要来扰你,是梁云川求着我来,我想着岳氏是你的好友,能帮便帮一把。”


    “昨夜爹爹不曾吓着殿下吧?”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都让程筠发笑。


    “那自然没有,我的胆子倒也没这样小,对了,今日来,给你带了个好东西。”裴烬喊了方定一声,方定忙从外边进来,递过来一个雕花描金漆木盒。


    裴烬接过后将案几上的东西往里推了推,摆在案几上,解开锁扣。


    程筠还当是什么东西呢,结果却是一堆话本子,是她的那沓《秦王录》。


    “这是你从前最爱看的话本子,都给你带来了,正好你待在屋子里无趣。”


    “这些不是在扬州吗?殿下怎晓得我爱看这些。”程筠羞红了脸,当真是丢脸,从前便不该让殿下晓得。


    “你随我回京时便带了回来,还有这个,我偶然在库房寻到的,你瞧瞧可喜欢?”裴烬将一个巴掌大的东西递给程筠。


    程筠接过一瞧,触手生温,是一块玉,“鲤鱼戏莲?”


    上头雕刻的鱼儿和莲花都栩栩如生,红色的鲤鱼,粉色的莲花,精巧可爱。


    “嗯,这东西妙就妙在鱼儿和莲花的颜色都是玉中天然生着的,不是后期添置,这块玉算不得上承,但匠人雕工好,倒是有些趣味,你留着把玩。”


    程筠着实喜欢,她本就是好玉之人,这块玉雕工又好,瞧着就美。


    “多谢殿下。”她欣然收下了。


    “你唤我来,可是为了岳氏之事,你可愿意帮一帮梁云川,我瞧着梁云川对岳氏是真心的。”从未见过梁云川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劳心费神,裴烬想到了自个,也是同病相怜。


    程筠低头把玩着玉,指尖抚过鲤鱼,连鱼鳞都雕刻的很好,“殿下,永康侯世子是您的好友吗?”


    裴烬点了点头,想着皎皎忘了从前之事,便解释着,“梁云川是我的伴读,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程筠抿了抿唇,抬头望着他,“若是我与世子意见不一,您帮世子还是帮我呢?”


    裴烬毫不犹豫,“自然是帮你,可是他哪儿对不住你?”


    废话,再情同手足,比起皎皎,也得靠边站。


    程筠莞尔一笑,嗓音甜软温柔:“这倒没有,只是我想请殿下帮我劝世子与岳莲姐和离,不知殿下可愿意?”


    裴烬想也没想便回道:“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