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

作品:《囚春光

    “好。”裴烬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本也没想让汤雅安然无恙,方才不追究,是因着她不值得让父皇来追究,他能解决。


    “那便多谢殿下了。”路总要一步步走,复仇也得一步步来,能满足她一个心愿便不错了。


    “何必与我如此客气,今日累了,让她们传膳,用过午膳去歇会。”裴烬扫了凝珠一眼,凝珠忙点头出去了。


    云莺没胃口,但也不想反驳他,她自然能察觉到现下秦王颇有不同,聊了半日了,也没说一句“本王”,这是对她愧疚了。


    可这愧疚却是用银筝的血肉换来的,云莺委实不太想要。


    用膳时云莺也不如平常细致,反倒是裴烬来伺候她了,为她布膳,也不多话,晓得今日她受惊了,难得裴烬有点“伏低做小”的姿态。


    一个敏安,让裴烬在云莺跟前矮了一头。


    用过膳后裴烬送她回房,“你先午歇,我入趟宫,晚间我会将汤雅带回来。”


    “是,殿下慢走。”云莺面上的笑容始终淡淡的,不如往常真切,可裴烬此时倒也不好多嘴,只能由着她去了,待银筝好了,她的情绪兴许能好些。


    裴烬离开,云莺坐到拔步床上,叹了口气,她本不该对着殿下甩脸色的,殿下也是难做,毕竟银筝于他无亲无故,可敏安却是他的表妹,又有他舅舅与母妃求情,殿下哪能为了她而不顾亲人。


    云莺伸手摸着红色织金衾被上鸳鸯戏水的纹路,有强大的家族就是好啊,一如潘旭,在上京横行霸道多年,无人敢管,他即便死了,也活够了,敏安犯了错,可有靖国公求情,无论是多大的错,总归得看国公府的三分颜面。


    而她与银筝无依无靠,没有家族能依靠,只能互相取暖,若是她也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家族便好了,即便殿下因着亲缘关系难以下手,亦可以让家里人出面,还她一个公道。


    云莺想着想着忽然笑了,笑容苦涩,她想什么呢,敏安已是县主,靖国公府已是公爵,又有苏贵妃撑腰,怕是整个大豫也没有比苏家实力更雄厚的家族了,她即便有也是无济于事。


    想要位尊者还位卑者一个公道多难啊,她不该奢求的。


    云莺坐了一会,换了寝衣躺下,有些累了,真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梦。


    梁云川扫了一眼贺氏,吩咐道:“将人请到这来。”


    侯夫人整理下仪容,坐的端正,但心中的气是没消的,来的正好。


    云潋月站在侯夫人身后,垂眸低眼,贺家门楣不如梁家,毕竟梁家有侯爵在身,但大豫向来讲究高嫁低娶,梁家与贺家结亲时,倒也门第相配,只是这两年,贺家的长子越发没了样子,而梁云川却步步高升,在御前也有了名字,两家的差距便越发大了。


    可即便如此,云潋月也着实羡慕贺氏,起码有个娘家可以依靠,而她的娘家,早在多年前便分崩离析了,连她也连累的被人买来卖去,最终沦落风尘。


    若是岳家还在,她也未必不能做侯爵府里的正头娘子吧……


    贺氏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等着贺家的人进来给她撑腰,连精神气都好了不少。


    贺家来的是贺父贺母及其贺家长子。


    “爹爹,娘亲,大哥,你们救救女儿啊……”贺氏踉跄着往贺母身上扑去,眼泪流了满脸,那叫一个委屈啊,不晓得的还当是梁家如何欺负她了。


    侯夫人不屑的哼了哼,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装模作样的很。


    “你这是怎的了?怎的流血了?”贺母扶着贺氏,瞧见她嘴角有血,惊的不行。


    贺父也是大惊失色,理直气壮的站了出来,“你们梁家欺人太甚,怎能殴打我儿,好歹她也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传了出去,你们梁家还要不要脸面?”


    贺父不晓得贺氏的那些事,反倒先声夺人,想要威胁起梁家来了。


    “闭嘴,少在侯府放肆,你们家养出这样的女儿才是不要脸面,本侯都替你们汗颜,你们还敢在这乱吠。”永康侯一掌拍在案几上,将茶盏都震了震,也成功吓到了贺家的几个人,连贺氏都不敢哭了。


    贺父倏然收声,多年亲家,还是头次见永康侯发这样大的脾气,顿时便缩起了脖子,不敢声张了。


    “亲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两家都认识多久了,何至于翻脸呢。”


    对此永康侯冷哼了声,撇开视线,并不想搭理他。


    贺父上前几步,走到梁云川身前,“好女婿,是不是她惹着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念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好歹宽恕一二。”


    “贺老爷,你可晓得你的女儿不能生育之事?”侯夫人到底是没忍住心里这口气,率先挑明了。


    贺父愣了下,“这、这……”看向了贺母,忙道:“信口雌黄,我女儿出嫁前可是好好的,怎会不能生育?难不成你们害她不能生育了?”


    贺父后背直冒冷汗,却是下意识的否认了,若是承认,那便是骗亲,当初可没和梁家说这事。


    侯夫人瞧见他的模样,与永康侯如出一辙的冷笑了声,“哼,看来与你们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云川,去报官,好亲家,咱们官府见。”


    “来人。”梁云川就要叫人。


    “哎,等等,亲家母,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体面人家,家丑不可外扬,闹到官府去做甚?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自个处理了便是。”


    说到官府,贺父与贺母都急了,闹去官府,怕是得把脸面丢尽了。


    侯夫人阴阳怪气道:“家丑?你们贺家欺人太甚,也还晓得顾忌家丑吗?春梨,把方才你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给贺家人听听。”


    春梨不敢违抗,战战兢兢的又将贺氏的罪行说了一遍,这些事贺母大半是晓得的,贺父也听闻过,但都没管,毕竟他们是受益人,谁晓得有一日竟见了光。


    等春梨说完,贺家人个个都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哪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贺氏紧紧地攀着贺母,想要攥住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贺父心知肚明,若是此事闹上官府,贺家的名声就全完了,日后贺家的女儿还如何嫁得出去?


    贺父当机立断给了贺氏一巴掌,与她划清界限,“啪——你这个不孝女,尽给贺家蒙羞,你犯下如此大错,还不快些与侯爷侯夫人世子爷道歉,求得他们原谅。”


    贺氏被贺父这一巴掌给打懵了,摔倒在地,连贺母也不曾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开口时,却被身后的儿子拽一把,让她闭嘴。


    贺家长子便是好赌之人,贺氏用梁家的钱财接济他,可贺公子却不记得贺氏的好处,他还觉得贺氏攀上高枝,给他点银子花是应该的,如今贺氏要被休弃了,他自然不愿意,难不成日后要他养着贺氏吗?


    贺氏看见这一幕,心里呕的要死,她原以为救星来了,可贺父打了她,贺母对她不闻不问,她时常接济的大哥此刻看着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让她心如死灰,头一次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不必了,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休妻,你们贺家偷盗了梁家的东西,尽数还回,便也不必闹到官府去。”梁云川的态度很坚决。


    贺父却拉着梁云川的胳膊道,“贤婿啊,她日后必定不敢再犯了,就看在她也嫁给你多年的份上,别休了她,要如何罚随你们高兴,毕竟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你也年纪不小了,你休了她,再续娶也麻烦不是,往后我们两家还是一样来往,她是她,贺家是贺家,日后贺家也记得你一份好。”


    贺父可不想要贺氏归家,贺氏一旦被休,这些事便瞒不住了,日后整个上京都晓得贺家的姑娘如此蛇蝎狠毒,还不得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贺父也得为贺家考虑。


    “休想,你们难不成还想要我们养着这个毒妇?速速给我带走,多看一眼我都嫌晦气。”侯夫人一想到她原本该儿孙绕膝,可现下却只有两个孙儿,不知有多气。


    但梁云川沉思片刻,问道:“岳父这话是说,无论我们如何罚她,即便有个长短,贺家也不会插手是吗?”


    贺父咬了咬牙,梁云川这意思便包含了若是贺氏“病故”,贺家也不能管。


    想来想去,比起这些事公之于众,贺氏“病故”也算是个体面的说法,“我儿身子孱弱,时常病痛缠身,若有万一,也着实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她命不好。”


    “爹爹,您不要女儿了吗?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贺氏不敢相信贺父竟要舍弃她。


    “闭嘴,你做出如此品行不端之事,没将你下狱你便要感恩戴德了。”光是给后院妾室下药,便已足够遭受数年牢狱之灾,贺家哪能因为一个出嫁女被连累名声。


    “娘,娘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家。”贺氏原先是不想被休,如今梁云川当着众人的面都敢这样说,一定会要了她的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贺母却被贺公子拉的连连后退,虽也是心疼女儿,但想到儿子的前程,想到贺家的日后,到底还是没再开口,这个女儿已是没救了,贺家的前程可不能被她所连累。


    贺父匆匆告别,拉着贺母离开,一行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贺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而不是骨肉至亲。


    贺氏躺在地上,望着这一幕,气急攻心,一口血从喉头涌了出来,吐在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