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作品:《囚春光

    “此话当真?”永康侯面色瞬间变了,严肃的望着贺氏,这个儿媳虽说不曾为梁家绵延子嗣,但这些年也算是恭敬守礼,梁云川是秦王伴读,谁都晓得梁家是秦王之人,贺氏竟敢与太子为伍,这不是在枕头上放了一把刀吗?


    “妾身没有,妾身不是太子之人咳咳……”贺氏太过激动,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剧烈的咳嗽犹如西子捧心,无端便令人生出三分怜惜之情。


    云潋月掩着恨意的眼神望着贺氏,她惯会如此装腔作势,但凡有何事,她总要用这招博得同情,她嫁入侯府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功劳看苦劳,再见她如此,侯爷侯夫人总会格外怜惜。


    她曾听丫鬟提起,当初贺氏病了几场,大夫说是过度劳累所致,也就是说贺氏管着梁家的中馈累到她了,这样的话一出来,梁家哪还敢怠慢她,传出去不是说梁家刻薄吗?因而侯夫人便多有厚待。


    可云潋月却晓得,她的病,可未必有多真实,往常世子爷不在府里,罚她去院子里跪时,可从未听过贺氏咳嗽,她只是心有猜疑,却也不敢确信,从前也想着,这事与她也无关,可今日贺氏拿孩子要挟她,有一就有二,贺氏已留不得。


    云潋月原先想着,他日使些手腕让孩子离开贺氏身旁,却不曾想到世子爷会愿意和离,他是为着孩子,还是有一丝丝为着她?


    从前每当贺氏如此,梁云川都会想起当初大夫说贺氏是因着劳累落下了病根,格外怜惜她几分,可今日,他却面不改色,继续质问,“你说没有,那你告诉二老,你是否有要挟云氏,你又为何要带着云氏入宫?为何不过问我的意思,也不告知二老一声便带着云氏入宫?”


    “咳咳咳,妾身、妾身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带云氏入宫,太子殿下有令,妾身岂敢不从。”贺氏持续不断的咳嗽着,似乎要把心肺给咳出来,侯爷与侯夫人看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云氏,你来说,今日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是。”云潋月站了出来,她看了贺氏一眼,看见了贺氏眼里的威胁,可今日,云潋月却半分也不怕了,为母则刚,若说从前贺氏不威胁到她的孩子,她愿意处处退让,可今日她却不愿再退,最好是促成和离,让贺氏赶紧滚蛋。


    “侯爷,侯夫人,今日妾身待在院子里,夫人忽然带人闯了进来,说要带妾身入宫,还让妾身指认秦王云庶妃乃是扬州的一名花楼女子,妾身与云庶妃只有一面之缘,自然不肯,贺氏便拿一双孩子要挟妾身,若是妾身不答应,便让孩子活不过今日。”


    “妾身想求助世子爷,可世子爷不在府里,还想派人去找侯夫人,可妾身的婢女被夫人打伤,怕是现在还被关在妾身的院子里,妾身被夫人推上了马车,被迫入宫,若非世子爷及时入宫,为了那一双孩子,妾身便不得不替太子做伪证,届时必定要连累云庶妃与秦王殿下,是妾身无能,还请侯爷,侯夫人降罪。”


    说着云潋月跪了下去,也是泪眼涟涟,贺氏当她不会伪装吗?装柔弱那是云楼女子的第一技能,她还学过如何哭的又美又令人心疼,现下梨花带泪,将贺氏那模样硬生生给比了下去。


    梁云川忙将她扶起,“你跪着作甚,你也是为了孩子,起来。”


    “贺氏,你当真如此要挟云氏?”侯夫人望着那个瞧着柔弱可怜的贺氏,简直不敢相信,贺氏自从过门后一直勤谨恭敬,谨守本分,孝顺有礼,万万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之人。


    “婆母,妾身没有咳咳咳,妾身岂敢如此,是她诬陷妾身,妾身对孩子们视如己出,婆母您是看在眼里的,妾身疼爱他们胜过自己,怎会对孩子下狠手,婆母您信我,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词,咳咳咳……”贺氏由婢女扶着,一边咳嗽一边辩解,瞧着楚楚可怜。


    侯夫人紧蹙眉心,坐回了太师椅上,这一年,她的确是看过许多次贺氏对孩子关怀的模样,甚至有几次孩子生病,她日夜不休的照顾着,孩子的病好了,她却累倒了。


    但侯夫人也是从深宅内院斗过来的,岂会不知深宅大院的女子有多会做戏,云氏的一面之词不可信,贺氏之话也不可信。


    梁云川看出了母亲的犹豫,指着贺氏身旁的婢女秋露对着外边吩咐道:“来人,将秋露拖出去杖责,何时说真话,何时停止,她作为贺氏的心腹,最该晓得此事是真是假。”


    梁云川这话一出,秋露也顾不上扶着贺氏,扑腾一声跪了下去,哭喊着,“世子爷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求世子爷饶命。”


    梁云川的随从一直在外边待命,听见吩咐推门进来,就要将秋露拖下去杖责。


    “夫人救我,夫人救命啊,您救救奴婢!”秋露拽住贺氏的裙摆,将她的身子拽的摇摇欲坠。


    贺氏落下泪了,越发可怜,“婆母,秋露是我的陪嫁丫鬟,无凭无据的,世子爷这般也过于无礼了些。”


    侯夫人本想开口,却被永康侯制止了,这事事关秦王殿下,不可马虎半分,若贺氏真是太子之人,今日不管有没有出事,贺氏都不能再留在梁家,如今倒也还好,若是他日连累秦王大计,梁家追悔莫及。


    梁家好不容易稳住根基,梁云川也年轻有为,与秦王殿下交好,日后前程似锦,可不能被一个女人败坏了梁家的前程。


    梁云川才不听她装可怜,让人将秋露拖了下去,贺氏身旁的另一个婢女瑟瑟发抖,生怕也被拖下去,把头紧紧地低着,怕被人瞧见她。


    梁云川又吩咐人去将云潋月的婢女带来,果然是被人捆绑在屋子里,胳膊和腿上都是伤痕,这便给云潋月的话添上了几分可信度。


    外头板子声和秋露凄厉的叫喊声响起,一下又一下,似乎打在贺氏的心上,她连咳嗽都忘了。


    没多久,秋露被拖了进来,伤痕累累,身后满地是血,她爬到了梁云川身旁,“奴婢招,求世子爷饶命,是夫人吩咐奴婢们将云小夫人推上马车,不许去告诉世子爷等人……夫人她和太子殿下做了交易,只要夫人听命,他日太子殿下便会替她除去小夫人,也会保住夫人的诰命……”


    秋露已没多少说话的力气,声音极其细微,可落在安静的屋子里,却极其刺耳,永康侯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贺氏,你竟敢勾结太子,你这是要将梁家几百口人都推向死路吗?”


    “妾身没有,是这个贱婢诬陷我,我没有,”贺氏跪在了侯夫人身旁,哭到哽咽,“婆母,你相信我,我没有做,世子爷这是屈打成招啊,秋露被打成这样,她说的不可信啊。”


    她可算是明白为何全部的婢女都退出去了,唯独将她身旁的婢女都留下,世子爷是故意的!


    这一次侯夫人却并未再心疼她,而是将她一把甩开,“秋露,你继续说。”


    秋露咽了口口水,事到如此,她已是不说不行了,“夫人她还常常虐待小郎君和小小姐,不给他们吃喝,前几次小郎君和小小姐生病,都是因着夫人故意不给二人穿衣裳,这才着凉了,此事奶娘都晓得,夫人就是为了让世子爷多来院里……”


    秋露说到一半有些撑不下去的,脑袋耷拉在地上,似乎张不开口了。


    可是这些话,足以让屋内的所有人震惊了,云潋月更是眼泪簌簌,抬手捂着唇哭了起来,她身为母亲,哪能听得了这样的话,她的手伸不进正院,自然不晓得原来贺氏还如此对待了两个孩子,亏得她处处忍让,却让贺氏如此糟践两个孩子。


    孩子还小,现下也不怎么会说话,饿了冷了自然不会告状,贺氏竟如此蛇蝎心肠的对待两个未满周岁的孩子,这让云潋月如何不心疼,这是在剜当娘的心头肉啊。


    “你这个蛇蝎毒妇,枉我当初心疼你没有子嗣,将孩子放在你院子里养,你便是如此对待我梁家的子嗣,贱人!”


    侯夫人气的不顾仪态一脚踹在贺氏心口,梁云川这个年纪,别人家的孩子都几岁了,他好不容易得了一双子女,侯夫人自然是疼的如同心肝一般,想着贺氏也算贤惠大方,交给她抚养,也好养出些嫡出子女的规矩,却想不到是如此对待孩子的,这是想要梁家绝后啊,这么些年,她竟然偏信了一个如此恶毒之人。


    “咳咳咳……”贺氏捂着心口急剧咳嗽,心口隐隐作痛,这一次,她倒是没有装,而是真的疼了,“婆母,你信我,我真的没有,你看那一双孩子养的多好……”


    秋露没再开口,梁云川的随从瞧了她一眼,说是晕过去了,可事情还没交代完呢,梁云川不信只有这些。


    梁云川看向另一个婢女春梨,“你是要受过刑罚才肯说,还是现下主动招了?”


    春梨咚的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世子爷饶命,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看着秋露如此惨状,她哪还有心思隐瞒,再看贺氏的样子,想必是好日子到头了,她可不想受刑罚。


    “那还不快说,但凡有半句不实,我便将你卖到勾栏,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侯夫人也是发了狠,她急于晓得这些年到底包庇了一个怎样的毒妇。


    春梨缩着脖子,颤抖着声音道:“秋露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还有,夫人让奶娘喝过会令人上瘾的药,然后化为乳/汁喂给小郎君与小小姐,夫人再在身上涂抹药膏,这样小郎君与小小姐便会十分亲近她,奴婢知晓解药在、在夫人的妆奁最底层,逢年过节时夫人便会这样做,众人便会觉得夫人对小郎君与小小姐十分好。”


    “夫人还给世子爷院子里的妾室……下过致其不孕的药,因此世子爷才迟迟未能有子嗣,夫人也给云小夫人下过药,但被小夫人躲过了。”


    “夫人还时常趁世子爷不在府里折辱小夫人。”


    ……


    贺氏躺在地上,眼睁睁的听着春梨诉说着她过去的狠毒,她却连反驳都不能,心口疼的钻心,原来真正疼起来是这样的。


    春梨说了半天,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便黑一分,说到最后,侯夫人已是恨不得将贺氏沉塘了,抬手将茶盏砸到了贺氏的身上,厉声骂道:“你这个毒妇,我贺家是上辈子欠了你吗?”


    她精心挑选的儿媳妇,方方面面都满意,可在那张虚伪的面皮之下,却藏着无尽的阴毒,儿子迟迟没有子嗣,竟全是出自贺氏之手,她这哪是娶进来一个儿媳妇,这是娶进来一个阎王爷啊,要让梁家毁于她的手中啊!


    梁云川望着云潋月,眼里皆是愧疚,他还当贺氏对她尚可,却不晓得贺氏背地里是如此对待她的,可她却从未说过,在他跟前,从不告状,为何她会这样傻,傻的让他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云潋月撇过脑袋,默默地的垂泪,她从未想过受过的这些委屈有一日能公之于众,她哪是甘愿受的委屈,全是因着贺氏有贺家撑腰,而她却无人依靠罢了,她即便是说,又有谁信呢。


    春梨顿了片刻,鼓起勇气说出了贺氏最大的一个秘密,“夫人其实在出嫁之前便晓得自己不能生育,但为了保住世子夫人的诰命,有意装病,买通大夫将病情栽到劳累上去,以求得侯夫人与世子爷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