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蔚莱城孤儿院。


    那时候的凌依，还不叫凌依，还没有被收养，也还没有成为顾一郎末日玫瑰计划10的实验体，更还没有被凌二那只小橘猫咬成小丧尸。


    她的胸前，挂了个蔚莱城孤儿院牌子【011】。听院长说，她是被救下来的第11个小孩，所以编号011。


    这个取名方式，确实敷衍又好记。


    而且又因为个子小，孤儿院的长辈们，也就都顺口喊她小依依。


    这日，孤儿院一群男孩子正恶作剧地摇着院子里的老树，而依依蜷缩在树枝上，牢牢地抱着怀里的小猫：


    “不许摇了！！你们都给我住手！！”


    “啊啊啊啊呜啊呜！！”


    “喂，你们真的很吵。”一个表情超拽的红头发小女孩从墙头跃下来，“所以，在干嘛？”


    红头发小女孩的胸牌上写着，娜欧米。


    在蔚莱城孤儿院里，娜欧米是出了名的大姐大，性子孤僻，话不多，年纪不大，但不好惹。


    此时的依依，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直接大喊：


    “娜欧米救我！！他们要拿小石子丢‘一二’啊呜啊呜！”


    娜欧米皱着眉：“一二？”


    依依怀里的猫咪探出头：“喵～”


    娜欧米：“……”


    那群恶作剧的男孩子才不当一回事，只继续摇着树，依依只好继续抱紧了树枝：


    “啊啊啊啊啊有人杀猫咪啦！！有人杀小依依啦！！”


    “还有人见死不救啊呜啊呜！！”


    眼见着那截树枝快要断了，娜欧米翻着白眼叹了口气，抄起一旁的树枝直接一抽——


    那几个带头摇树的男孩子直接被打得吱哇乱叫，瞬间落荒而逃。


    依依一顿欢呼：


    “娜欧米，你好帅啊！！”


    “小猫咪，你要谢谢娜欧米哦，这样吧，给你姓娜，然后你还是跟着我的名字叫一二，你以后就叫‘娜一二’了！”


    娜欧米扯了扯嘴角。


    这算什么，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于是，娜欧米方才坐着的墙头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还有一坨小小的猫咪。


    依依咬了一口番茄：


    “娜欧米，谢谢你救了我！”


    娜欧米只是酷酷地看向前方：


    “我没有。”


    依依咧着嘴笑：


    “你明明就是关心我，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


    娜欧米沉默不语，不过……墙头上依然吱吱喳喳个不停：


    “娜欧米，你为什么喜欢坐在墙头啊？”


    “是因为这样比较酷吗？”


    “这个番茄好好吃……唔！好甜！我得分给你一半，好吃的东西，好朋友要一起吃，给你！！”


    “娜欧米，我以后都来陪你坐墙头好吗？”


    “娜一二，你也一起好不好呀？”


    “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三口啊？”


    “……”


    娜欧米冷冷丢了一句：


    “闭嘴。”


    但依依看得出来，娜欧米明明嘴角就是弯着的，才不是跟刚刚一样往下撇的。


    女孩子，嘴角就是要弯起来才好看。


    忽然，依依一惊一乍猛拍娜欧米，指着孤儿院旁小溪流的方向：


    “你看你看！！！”


    娜欧米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听院长说，蔚莱大学生命科学院系的人最近在附近提取水源土壤做实验，应该就是他们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依依两眼放光，手上的番茄都不香了，指着蹲在最前方的男人：


    “看那个哥哥，好帅！我决定了，小依依要嫁给他！”


    娜欧米白了她一眼：


    “他一看就二十七八岁了，等到你长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他都三十好几了吧，还不是老男人一个。”


    依依撅起嘴巴：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


    “随你。”娜欧米率先跃下墙头，那只叫做“娜一二”的猫咪也跟着停在了娜欧米的肩头，“但现在，我们要赶紧走了，院长说了，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你赶紧跟上来，别乱跑了。”


    “哦……”依依在跃下墙头之前回过了头，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身影颀长的男人，心里各种痒痒地不甘心。


    哼！


    男人，我就是要吸引你的注意！


    她拿起手上那个已经啃了几口、又被自己徒手掰出去了一半、已经有点破破烂烂的番茄，用力一扔——


    “咻～啪！”


    不偏不倚，果然砸中了那身白大褂。


    只是，番茄汁水瞬间就溅染出一大滩的污渍。


    怎么看，怎么恶心……


    原本站在一旁的助手阿布，吓得倒退了两步，往墙头这一侧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


    “傅教授你别生气啊……应该是孤儿院的熊孩子恶作剧而已，我帮你换件新的来。”


    彼时的傅以深，是蔚莱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略有洁癖。


    依依见傅以深的眉头越皱越深，深知自己闯了祸，刚下意识想跑，反而不小心一脚踩空，从墙头掉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唔！”


    “唔……好好闻，闻起来好好吃哦。”


    依依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在穿着白大褂的傅以深怀里了。


    而她小小的、脏兮兮的手掌也恰好攥紧了他的衣襟，给他的白大褂揩上了更多的番茄渍……


    主打一个好像有点儿浪漫，但不多。


    傅以深扶着她站好，掏出衣兜里的纸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尘：


    “小朋友，怎么样，有受伤吗？”


    唔，怎么好看的人，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老天爷到底给他关上了哪扇窗！！


    对于傅以深提出的问题，依依差点就想回答，有啊有啊，当场受的情伤！


    不要问我要去哪里，问就是想去你心里！


    小女子我家住孤岛，要问是哪座岛，那就是想你想到神魂颠倒！


    话说回来，这英雄救美的桥段虽老，但有用啊！！


    依依一顿疯狂眨眼：


    “小哥哥救了我，小女子无以为报，所以……不如我嫁给你好不好？！”


    傅以深愣了愣，认真地问了句：


    “小朋友，你多大？”


    依依倒是乖巧地掰着手指数了一下，随后仰起头：


    “十三！”


    傅以深蹲下身，目光和她平行：


    “法定结婚年龄，是指法律所确认的准予结婚的最低年龄。只有达到一定年龄的当事人才能从心理和身体上达到一定的成熟程度，才能够承担婚姻的后果。”


    依依：“……”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小依依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就听不懂了。


    好的，老天爷我知道了，你给他关上的就是“好好说人话”这扇窗。


    傅以深顿了顿：“也就是说，男子不得早于22周岁……”


    依依直接打断了他：


    “可你看起来，就超过22岁了呀！”


    傅以深红着脸咳了两声：


    “咳咳……然后，女子不得早于20周岁。”


    依依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傅以深笑了笑：


    “那小朋友，你可以跟哥哥说，你为什么要嫁给哥哥吗？”


    依依咧开小虎牙：


    “因为哥哥长得好看，身材好，闻起来……很好吃！”


    傅以深哽了哽，随后扬起好看的嘴角：


    “可是，伴随年龄增长，蛋白质读数会变化，细胞数和细胞内的水分开始不断减少，神经系统和肌肉骨骼的健康状况也会下滑。”


    依依：“……”


    脑子好痒。


    她大概消化了一下，试探性地问：


    “所以你是说——你老了就会变丑吗？像孤儿院里的胖爷爷一样，长出大肚腩吗？”


    傅以深：“……”


    他无奈地看着她，眼神温柔：


    “我主要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不对等的关系。”


    “我的年纪比你大，已经经历了很多，而你现在还没有成年。”


    “在这种权力不对等的关系之下，在这种一方和另一方在知识、阅历、社会资源等方面都悬殊巨大的情况之下，产生的不一定是可以走入婚姻殿堂的爱情。”


    “崇拜与被崇拜、仰慕与被仰慕、塑造与被塑造、控制与被控制、占有与被占有、养成与被养成，都不是爱情。”


    “真正可以步入婚姻的爱情，应该是在双方人格、精神、物质都较为独立情况下进行的平等交流、碰撞与沟通。”


    依依直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


    什么跟什么啊……


    小依依脑的cpu都要烧干了……


    傅以深微微一笑：


    “以后，你会看到更大的世界。”


    “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哥哥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虽然小依依没听懂，但小依依觉得，应该，自己就是被拒绝了吧。


    她哀怨地抬起头，张开双臂：


    “那我可以要哥哥一个亲亲抱抱吗？”


    傅以深摇摇头：


    “不可以。”


    他将修长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畔：


    “女孩子亲密的亲亲抱抱，是要送给亲密的人。”


    “你记得，你的衣服覆盖的，是你身子私密的地方，没有人可以要求触碰、亲亲和拥抱。”


    “十三四岁的青春期，确实会出现很多新的情绪情感，你可能会被异性吸引，荷尔蒙在身体穿梭，会带给你复杂的心情。青春期，你可能会不由自主地幻想亲吻和触摸，这些想象是安全的，帮助你探索新的感觉。但你不必在长大之前和人亲密拥抱或者亲吻。”


    “答应哥哥，在你成年之前，都不可以和别人索要亲亲抱抱，可以吗？”


    傅以深伸出了小手指，依依也伸出了小手指，就这样，在蔚莱城孤儿院的墙头下，完成了一个成年之前，专属于尊重与保护的协定。


    身后传来了一个很拽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满世界找你！！”娜欧米一脸很生气的样子跑了过来。


    依依转过头，露出好看的笑颜：


    “看嘛！我就说你很关心我的！”


    娜欧米脸一黑：“闭嘴。”


    她走过来直接牵走了依依：


    “好了，走了。”


    “该跟你的老男人说再见了。”


    “听院长说有个有钱人家的老爷爷来选小孩，如果选上了，你以后就有吃不完的番茄了。”


    依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哦。”


    第一次觉得，吃不完的番茄也没有很大吸引力。


    依依眷恋地回过头，看见傅以深还站在那里微笑看着她，晃了晃自己的小拇指。


    她仰起头奶声奶气地喊着：


    “哥哥，我会很快长大的，你要记得等我！！不要老得太快哦！！”


    傅以深：“……”


    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的尽头，他也竟无奈地笑了出声。


    阿布走过来，递上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


    “教授，样本采集完毕了了，对了我们下个研究课题是什么？”


    傅以深略略思忖，随即暗暗笑出声来：


    “你觉得，人类有效抗衰老，这个课题怎么样？”


    阿布：“？？？”


    这段记忆，直到凌依恢复人类的时候，才慢慢地重新恢复解锁。


    夜里，她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傅以深，小小的手指抬起，情不自禁地在他的下颌游移。


    话说，二十七八岁的傅以深，满脸年轻胶原蛋白又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当然，现在吧……也还不赖。


    哼，故作正经的老男人！


    原来从七年前，就开始不说人话，致力于烧干别人的脑子了呢！


    她悄咪咪地蹭了过去，趴在熟睡的傅以深耳边，低声说道：


    “傅以深，你知道吗？”


    “我想起来了，原来，我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做你的新娘了。”


    唔！


    忽然感觉手腕被用力人擒住，方才还想恶作剧的姿势瞬间变成——被压在身下无法动弹的模样。


    身上的男人勾起嘴角：


    “我知道。”


    “只能说，终究，我还是逃不出某个小女孩的手掌心。”


    “所以，我算不算信守承诺——没有老得太快？”


    凌依一脸惊喜：


    “傅以深，你真的还记得我？”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傅以深喑哑一笑：


    “蹭了我一身番茄渍，大言不惭就说要嫁给我，这个事情，很难被忘记吧？”


    “不过，确实时间过去得有点久，我也是在林氏别墅第一次看孤儿院照片的时候，才认出的你，对上的记忆。”


    凌依嘟起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傅以深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毕竟我也不确定，有人七年前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


    “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问，就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


    他的声音沙哑而蛊惑，在凌依的脖颈附近蹭了又蹭，掀起一阵酥麻。


    凌依痒得直躲：


    “你当时不也没问我的名字。”


    傅以深一口咬住她小小的耳垂：


    “我要是问了，岂不真是个蓄谋已久的流氓了？”


    蓄谋已久的流氓。


    听起来，倒是很老狐狸。


    凌依弓起身子，向上勾住了他的脖颈，双腿契合地缠上了那方精壮的腰身：


    “那你现在，不也差不多。”


    灼热的吻，很快就落在了肩窝，沿着锁骨缓缓向下：


    “现在还不算，接下来，才是。”


    修长的手指探入了指缝，十指紧扣，将床单反复揪紧。


    翻涌的被浪下，紧紧拥抱着彼此。


    缠绕与渴慕，爱意在释放间悱恻疯狂：


    “傅以深……”


    “嗯？”


    “你闻起来，真的好好吃。”


    “七年前，你就已经说过了。”


    ——


    有些缘分，从hc基因、嗅觉费洛蒙就开始格外般配。


    现在还不行，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因为，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