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作品:《见鬼

    “哇,将军!”叶潇潇很捧场地惊叹一声,“听起来好厉害。”


    姜安见天色渐晚,赶忙说:“我们去那边生火聊吧。既然都要去都城,那云兄弟就同我们一起上路吧,乘马车明日下午就能到了。”


    云厉竹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随性之人,连忙乐呵呵点头。


    火焰生起,几个人收拾好后围着火堆吃干粮。


    叶潇潇还惦记着无头鬼的事:“今天我见你的鬼兄弟装作火神下凡,救了那女娃娃,就知道这一定是个好鬼!”


    云厉竹笑起来:“居然被你看见了。我当时本想直接出手,可我这朋友却说这样治标不治本,必须得吓吓这些人才行。”


    谢宁微微试探着说:“鬼无头不能说话,云兄是怎么和他沟通的?”


    姜安也正好奇这一点,这鬼没有头,一人一鬼怎么交流的?


    云厉竹微微正色,有些遗憾地说:“能与他交流是因为我云家秘术。不过……也没太大用处,我一直想帮他恢复五识,但可惜我功力不够。”


    他说着,拍了拍身边的鬼:“他曾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却在边疆之地被叛徒所害,马革裹尸。敌军将领畏惧他,甚至畏惧他死后会化为厉鬼。他们便将他的头颅割下,找术士封存,硬生生让他变成这副样子。”


    叶潇潇颇为动容,凑过去好奇地问云厉竹:“无头鬼要去都城找谁啊,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见叶潇潇凑得近,云厉竹耳根微红,说:“他说,他临走前向一个姑娘许下诺言,说一定回来。可他却没能活着回去,又不想失信,便想最后再去见见她。”


    云厉竹说话时,那无头鬼就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姜安一看,地上的图案竟是个女子的样子。


    只可惜无头鬼没有眼睛,画的乱糟糟的。


    回去了又怎样,无头鬼不能视听言语,不过是执念罢了。


    姜安不忍,回到马车上,从自己那本厚厚的黑皮书册上撕下来一张空白的纸,提笔作画。


    只是她属实是没什么作画的天分,只能画了个大圆圈做头,又画了两个小圆圈做眼睛,一条横线就当做嘴。


    云厉竹惊讶地看着姜安施术,将那张纸浮在无头鬼缺失的脑袋处。


    这个术法十分繁琐,姜安最后已近力竭,倚在谢宁怀里休息。


    谢宁一开始本是抿嘴嘴巴,不情不愿地看着姜安耗费自己的功力帮别人。可姜安一靠在他怀里,他的嘴角就忍不住翘起。


    “姐姐就是太善良了……”谢宁搂住姜安,将一张俊脸贴在姜安肩膀上。


    姜安摸摸他的头,坐起调息。


    云厉竹有些奇怪,这对异性姐弟怎么这么亲昵?尤其是那个谢宁,这一路黏的真紧。


    姜安烧个火,他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木柴。


    云厉竹一个刚坐在这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一路上饱受其害的叶潇潇更是已经习以为常。


    话里话外的,谢宁都撵她多少次了。


    反正只有安安看不出来谢宁对她心思,叶潇潇索性做个瞎子,装看不到,也不提醒姜安。


    就要急死谢宁!


    无头鬼有些惊讶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纸,纸上的横线一动一动的,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我能说话了……”


    云厉竹大喜,锤了下他的肩膀,“能看到我了吗?”


    无头鬼点点“头”——就是那纸上下动了下。


    姜安吐出口浊气,慢悠悠说:“你有目能视、有口能言,找起人也方便些。”


    无头鬼起身,郑重地朝姜安行了个大礼,“恩人,我叫任长柳,您日后可以随便差遣我。”


    姜安摆了摆手,随口说:“我一个凡人术士,又不是驭鬼者,差遣鬼怪做什么。”


    这话一出口,谢宁表面神情未变,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死死抠了抠自己的手心。


    他就知道!


    若是被姐姐知道自己正在偷偷收复恶鬼,甚至驾驭他们……


    谢宁眼睛里猩红一片,内心又躁动起来,如火焰在心头烧起一般。


    不对劲,自己最近明明甚少动用驭鬼之术,却经脉阻塞,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


    谢宁努力平静自己,可脑海中却是一片混沌。


    姐姐,若你嫌恶我,又该怎么办。


    他的思绪翻江倒海一般,姜安却没有察觉,对无头鬼继续说着:“今日我被围攻,你和云公子出手相助,现在我回报你们合情合理。我们就算是朋友了,何谈差遣?”


    一席话有情有义,云厉竹佩服极了,不禁拍拍手,“姜姑娘,能和你们做朋友是我云某的荣幸。日后到了都城,你们就先住在我云家,有什么就和我说,我一定尽力。”


    叶潇潇嘿嘿笑起来,举起手嚷嚷:“我呢我呢,我想吃都城最好吃的东西!”


    云厉竹一笑:“都城有个建的极高的酒楼,被称为天下第一楼,可谓景美、食美、酒美,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而且,”云厉竹说着,拍了拍身边的无头鬼,“他便是要去那里找人。”


    叶潇潇有些好奇,问:“鬼大哥,可以问问你要找谁吗?”


    无头鬼那纸上的小圆圈眼睛闭成了一条直线,悲伤沙哑地说:“我要找的是我的恋人,她名为宣瑶枝,是都城最风光的贵女……”


    篝火燃烧,气氛温暖,无头鬼娓娓道来,讲起了自己生前的事。


    无头鬼本名为任长柳,是个阔面重颐的将军。他力能扛鼎,单手使一把百斤重剑,许多人说他是个凶神。


    但左相独女宣瑶枝却喜欢他,一个小姑娘,大着胆子向他示爱。


    “任将军保疆卫国,我一直十分敬仰……”


    “我只盼能与将军有千万个可以再见的机会……”


    “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什么凶神,什么罗刹,你分明是武曲星转世……”


    “任长柳,你最近怎么躲着我,嗯?你脸红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长柳,娶我吧。”


    任长柳年纪轻轻就是将军了,可谓前途无量,左相笑呵呵地点头,同意了这桩婚事。


    可天有不测风云,娶亲前一个月,边疆乱了。


    任长柳身披玄甲,与宣瑶枝道了别。


    风吹起宣瑶枝的裙摆,如水面上的月影摇曳。


    她没有哭,只是紧紧握着任长柳的手说:“我的夫婿为保护百姓出征,是百姓的大英雄,也是我的大英雄。”


    宣瑶枝挤出一个笑:“我会在都城等你,若你不回来,我就去最高的酒楼上望着边疆,把你盼回来!”


    任长柳微微笑起来:“瑶枝,我一定回来。”


    他没有。


    他倒在了边疆,倒在了遥远的土地上。


    叶潇潇听到最后,已经是止不住地流泪,云厉竹见她哭得太惨,连忙递上帕子。


    叶潇潇用帕子擦擦眼泪,对无头鬼说:“明日到了都城,我陪你去找人去!”


    姜安揽过她,存心哄她开心,逗她说:“潇潇说好要陪我一起去捉鬼司参加考核的,怎么又不去了?”


    叶潇潇可怜地吸吸鼻子:“我连投名状都没有,只能陪你走到捉鬼司大门口,进都进不去,还不如帮忙去找人。”


    云厉竹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你们想进捉鬼司?”


    谢宁点点头,“姐姐想进,我陪她。”


    “嘿,早说呀,”云厉竹乐起来:“我大姐就在捉鬼司,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甲级捉鬼师,她就是。明日我让她关照你们!”


    甲级捉鬼师只有十人,若捉鬼司是一把刺向恶鬼的剑,那甲级捉鬼师便是剑锋的存在了。


    姜安来了兴趣,期待起明日来。


    几人在野外凑活了一宿,早起便赶往都城。


    一进都城,马车便慢了下来。都城可真热闹,人潮如流。


    姜安透过小窗看外面正画着糖画的小摊。


    一路经历了许多事,终于到这里了。她心里有些激动,发带里的耳朵微微动起来。


    马车拐入一处小道,又拐了好几个弯,从喧扰的人群中来到了偏僻的巷子里。


    巷子尽头有一处很大的房子,上面没有牌匾。


    云厉竹走过去敲敲门,就有一个满脸倦怠的小厮走出,唉声叹息地问:“找谁?”


    “云凌梅。”


    “哦。”小厮揉着眼睛回去,


    没过一会,门再次打开,就见一个严肃冷冽的女人走出来。


    她腰间别着个罗盘,头上插着桃木簪。


    “大姐!”云厉竹嘿嘿一笑,双臂一展拥抱住她。


    云凌梅如冰霜般的面孔在看到弟弟时稍有融化:“回来了,辛苦啦。”


    “不辛苦!对了,姐姐,这两位是我的好友,想进入捉鬼司,麻烦姐姐帮忙引荐一下。”


    云凌梅扫视了姜安和谢宁一眼,声音迅速冷下来,问:“投名状带来了吗?”


    捉鬼司的投名状,二十只凶鬼、十只厉鬼和五只恶鬼。姜安点点头,“都有,劳烦姐姐了。”


    “那好,跟我走吧。”云凌梅带着两人进去,朝云厉竹摆了摆手。


    云厉竹有些担心,喊道:“大姐,你可关照着些我朋友!”


    “啪!”


    还不等他讲完话,门就关上了。


    云厉竹叹了口气,“我姐啊,向来不给我面子。”


    叶潇潇噗嗤笑起来,“你要相信安安啊,她厉害着呢。我们也快去帮鬼大哥找人去。”


    两人上了马车,向那都城中最高的酒楼驶去。


    这天下第一楼果真名不虚传,又高又大,古香古色,里面穿梭着文人墨客,饮酒谈诗,好是风雅。


    叶潇潇一抬头,看见那匾上写着“望虞楼”三个大字。


    云厉竹笑说:“这名字背后还有个故事,想不想听?”


    叶潇潇眼睛一亮:“要听要听。”


    “此地百年前叫望远楼,还只是个小酒楼。”


    云厉竹指了指“望虞楼”的牌匾,讲道:“有一天,这酒楼的店家丢了女儿,从此老两口遍寻不得、茶饭不思,就把酒楼的‘远’字改为了‘虞’字。”


    “那‘虞’字,就是他们女儿的名字。‘望虞’之意便是期盼女儿归来。”


    叶潇潇听得认真,感叹了一声:“唉,希望这只是传说吧。若是我丢了,我都不敢想爹娘会如何难过伤心。”


    云厉竹见她心绪柔软,不忍见她难过,连忙介绍说:“这楼里的招牌是玫瑰糕,软糯香甜,叶姑娘一定爱吃,走。”


    “噗,我们先帮鬼大哥找人去。”


    两人上了楼梯,来到顶楼。


    顶楼的人比楼下少,但也有几位食客,他们喝了些薄酒,正在吟诗作对:“李兄这个‘响’字用的妙!在下佩服,哈哈哈哈。”


    这一层的食客里没有一位年轻的女子。


    叶潇潇左看右看,小声说,“云公子,你说她会不会在家等着呢,我们要不去宣府找找?”


    云厉竹还没说话,附在他身上的无头鬼就飘出来,斩钉截铁地说:“她一定会来的。我死了没多久,都城应该还没收到消息呢!她说过会来这里等我回来。”


    无头鬼向来固执,云厉竹虽然觉得希望不大,但无奈地还是决定去问一问。


    正巧那窗边还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在柔和的阳光安安静静地坐着。


    云厉竹走过去,俯身轻声说:“老人家,您认识宣瑶枝吗?”


    听到声音,老人艰难地侧目看向云厉竹,然后费力地撑起身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认识,咳咳,找她做什么?”


    竟然真的认识!


    叶潇潇喜出望外地凑上来,云厉竹赶忙说:“我有个朋友,叫任长柳,他托我给宣瑶枝带个话。麻烦您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她。”


    老人轻轻笑起来,手指有些哆嗦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答非所问地说:“瑶枝啊,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此话一出,无头鬼顿时慌乱起来。难道瑶枝已经嫁于别人了?


    也好。


    他已经死了,只期盼瑶枝能得到一处好归宿。


    无头鬼浑浑噩噩地正想着,就见一个女侍上楼,走到老人身边,柔声说:“宣姥姥,这里有风,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