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作品:《见鬼》 墓鬼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姜安安慰了一会谢宁后,前去掀开蒙面人的头巾,里面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姜安皱起了眉。
这人的死相……怎么一脸惊恐?
她来不及细想,就被谢宁拉过来。
又是熟悉的岔开话题:“姐姐,你可别忘了正事,我们是来找墓鬼的。”
姜安小心瞥了一眼谢宁,见他一脸乖巧,就把疑问咽回,盘问起墓鬼来。
墓鬼也不意外:“术士,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只可惜我的尸首还在这里,我跑不远。”
说着,它叹了口气:“不然我定要远远逃开,养精蓄锐再狠狠报复那家人。”
姜安抱臂:“挖你坟的确是那家的儿子?”
墓鬼冷哼一声,点了点头:“那无耻小人竟盗走了我墓里的珍品宝物,那可都是我活着时最喜欢的东西了。不仅如此,他还都卖了,换成钱一家人逍遥度日,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姜安嗤笑:“人家的鸡鸭鹅没喂饱你?”
墓鬼也不怒:“那些鸡鸭鹅确实进了我的肚子,但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它一说到这,姜安立刻想到地底涌出的那些头发,警觉起来,问:“什么人?”
宅子里,叶潇潇与被绑起的夫妻相对无言。
贴上符后,杨有志和田桂花就昏睡过去。
“唉,也不知道谢宁追没追上安安……”叶潇潇有些无聊,一边把玩着自己长长的辫子,一边随意地在屋子里走动。
走着走着,她突然在田桂花的桌子边看到一抹红色。
叶潇潇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截红色的布料。
这块红布在田桂花的抽屉里伸出了一小段,让那抽屉没关严实,留了一条小缝。
叶潇潇下意识拉开抽屉,想把那布料塞好。
可一拉开抽屉,里面那红色的布料竟是一个娃娃的肚兜!
这肚兜还崭新崭新着呢。再一看抽屉里面,还有拨浪鼓和小金锁,都是新的。
可是……这个家里哪有奶娃娃的痕迹?
叶潇潇顿时想到那炭画里被涂黑的第四个人,心里如打鼓一般。
莫非这些奶娃娃的东西,与画里的第四个人有关?
她莫名有些紧张,看着那娃娃的肚兜鲜红鲜红的,似要有鲜血淌出来一般。
鬼使神差的,叶潇潇拿起肚兜,似被操纵着一般走向门外。
她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猪圈旁,有个简陋的小屋,此时屋子被木板钉得严严实实。
叶潇潇一看到那粗的吓人的钉子,脑中便有几分清醒了。
可下一秒,钉子全部破裂,木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那简陋的小屋里似有风一般,“啪”的一声把门吹开,露出了逼仄的屋内。
叶潇潇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屋里的墙壁和地面,竟是被人用炭笔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婴儿!
哭的婴儿,笑的婴儿,嚎叫的婴儿。
叶潇潇不由自主地走近,看向那满墙的炭画。
突然,屋内涌出了大缕大缕的头发,如噬人的蟒蛇一般缠住叶潇潇,将她无声无息地拖了进去。
“嘎吱——”
小屋的门又关上了。
……
“头好痛……”
叶潇潇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小屋的门口。
奇怪的是,小屋的墙壁和地面干干净净的,一丝炭笔的痕迹都没有。
叶潇潇迷茫地起身,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了一阵打骂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个女人在哭。
“爹,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藏钱,你放过我吧!”
好陌生的声音。
叶潇潇扶着疼痛无比的额头,悄悄走过去。
前院,杨有志正嚣张地拿板凳打着人,被打的女人正在哭喊。
好你个杨有志,怎么敢在这里打人?叶潇潇气极,上前怒喝:“杨有志,快放下……”
可杨有志如听不到她的声音般。
他继续不断地毒打,嘴里念念有词:“贱人,竟敢偷偷藏钱。”
没有人看向叶潇潇,似乎她是透明的一般。
不对,这个杨有志,似乎也比自己见到的杨有志更胖、更年轻一些。
叶潇潇伸手拦了一下板凳,板凳居然穿透了她的手,狠狠砸在女人头上。
叶潇潇的头越来越疼,那个女人的哭声也越来越凄厉,她的乌发散开,半遮住了头上流出的血迹,看起来十分凄惨。
田桂花走了过来,一脸慌乱地劝说着:“别打了,别打了,儿子要睡醒了,还等着她做饭呢。”
地上的女人缩成了一团,颤抖起来。
提起做饭,杨有志这才罢休,不屑地踹了踹她转身走了。
田桂花扶起女人,有些不忍地说:“芬儿啊,妈陪你一起去做饭吧……你嫁过来这么久了,不是不知道你爹的脾气,下次别干这种事了。”
嫁过来?
叶潇潇一愣,看来这女人是杨有志的儿媳妇,叫芬儿。
芬儿看起来很辛苦,她做饭洗衣,经常被杨有志打骂。她男人也不疼她,叫她端茶递水,没有一点好颜色。
叶潇潇看着她捧着脏衣服哭,看着她拿着洗不完的碗哭。
芬儿很少笑,也很少说话。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像山崖背面的小花,在铺天盖地的风雨中俯下了自己单薄的身体。
叶潇潇想帮她遮住风雨,可她又无能为力。
赵芬儿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躲在角落里,拿炭笔在地上画画。
一起洗衣服的小花姐总是夸她画的好看,夸她有天赋,应该进城找那女夫子学一学。
那女夫子可好了,不论是农女还是千金,在她那都是一视同仁的,而且她还一个铜板都不收呢!
小花姐就在女夫子那里认识了几个字,还将自己的孩子也送进了学堂。
芬儿被小花姐夸的时候很漂亮,黑色的发丝垂在额前,脸上红扑扑的。可她一想到进城的路费,就蹙起眉头,为难地扯着衣角。
她的人生,好像只在那个院子里,哪也去不了。
芬儿拿起炭笔在地上画了个圈,正好圈住她的脚。
叶潇潇旁观着,心里莫名地疼了起来。
这一天,芬儿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那张被折磨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露出一个微笑,用那双全是茧子的手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除了画画,她开始有了另一个爱好,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最后,放牛娃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读书人……”芬儿正摸着肚子一脸慈爱地讲着,就听田桂花的哭声远远传来。
芬儿循着哭声跑到门前一看,震惊地看到死去的丈夫。
男人是在山里摔断了脖子死的。
田桂花和杨有志呜呜的哭,芬儿却没有眼泪,但她怕挨打,就捂着脸假装哭了起来。
假装哭着时,她看到男人那指甲缝里黑黢黢的泥,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竟真的放声大哭起来,哭的肝肠寸断。
她没想到,以后的日子会更难。
杨有志没了儿子,开始喝大酒,天天醉醺醺的,稍有不如意就对芬儿拳打脚踢。
田桂花劝也劝不了,急得不行,只能尖利地叫喊:“别打到她的肚子了!别打到她的肚子了!”
挨打了之后,芬儿就会躲在灶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炭笔在地上随意涂抹。
田桂花一脸尴尬地走过来,“你是要当妈的人,别老哭丧着脸,对孩子不好。来,笑一笑。”
田桂花同样满是茧子的手抚上芬儿的脸颊,向上推了推她的嘴角,硬逼她做出一副笑脸。
芬儿低垂着头没说话,发丝遮掩住她冷漠的神情。
她在想小花姐的话。
在这个家里,她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
芬儿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勇气。她要重新拿到钱,然后逃出去,去找那位女夫子!
家里的钱都是男人盗墓来的,全在杨有志手里。芬儿鼓起勇气,去杨有志的屋里偷。
那天是个艳阳天,芬儿却感觉自己像行走在阴沟里的老鼠。
杨有志最后还是发现了,他颠了颠那些金子说,“你一个娘家都死绝了的,偷了钱,还能去哪?”
又是一顿毒打后,他把芬儿关在后院的小屋里。
屋子好小啊。
好像比炭笔画的圈都要小。
田桂花送饭的时候,芬儿挺着大肚子,低声下气地抱着她的脚恳求,“妈,求求你,放我走吧。”
田桂花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偷偷拿出一个炭笔递给她,“最近家里总是有怪事,那些墓里拿出的宝物少了许多。你爹现在脾气很差,他要是来了你别提这事。”
可杨有志的心情,又岂是芬儿一两句能决定的?
他喝得醉狠了,就踹开屋门,大力踢向芬儿。
芬儿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绝望地躺在地上,看着凶神恶煞的公爹。
肚子好痛……
芬儿的眼皮好沉好重,身上那些火辣辣疼着的伤口好像都消失了。
田桂花的哭声传来:“赵芬儿这是要生了吗?不、不对啊!她快没气了!老头子,怎么办……”
旁观的叶潇潇急得想哭,大声叫着:“快叫郎中啊,快叫接生婆啊!”
可惜没有人能听得见。
赵芬儿的汗水滴到了地上,周围的吵嚷好像越来越遥远,她费力想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
“咔。”
手心的炭笔,断了。
……
叶潇潇什么也碰不到,眼睁睁看着赵芬儿躺在冰冷的地上断了气。
她背后都是冷汗。
“结束了,就这样,一尸两命。”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叶潇潇背后响起。
这声音是芬儿的声音。
“我就这样,化为了产鬼。”
叶潇潇转过头,看到披着头发的赵芬儿。她面颊瘦削,还穿着死时的衣裳,衣裳下摆是一大片黑红的血迹。
“画上的第四个人,就是你,对吗?”
赵芬儿点点头,哀伤地看着她,流下了两行血泪。
“那些头发……也是你,对吗?”
赵芬儿的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血痕,又点了点头。
面对着这样的惨剧,叶潇潇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安静的赵芬儿,眼中含着泪,有些哽咽地说:“你和原先一样,不太爱说话。”
“我和原先不一样了。”
赵芬儿笑起来,发丝轻轻飘动起来,露出她头上的伤痕。
“我要让他们日日痛苦,夜夜难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