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作品:《见鬼

    姜安轻轻戳了戳熟睡的谢宁。


    谢宁没醒,在梦里还砸吧了一下嘴巴。


    姜安犹豫了一下,刚想叫醒谢宁问清楚怎么回事。


    就见谢宁悠悠转醒,惺忪的睡眼在看到她时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姐姐!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里有欣喜,也有激动。


    谢宁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姜安。


    姜安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发,再捏捏他的脸,哄着说:“不怕,姐醒了。”


    说完她就觉察到哪里不对。


    这哄孩子的语气,和眼前又高又壮的青年也不相配啊!


    此时,谢宁还紧紧搂着她不撒手,姜安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结实的胸膛。


    姜安连忙急切地问:“小宁,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谢宁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臂,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闷声说:“我十八岁的生辰都过去了。”


    十八?


    竟然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谢宁有些气闷地问:“姐姐到底为何睡了这么久?”


    姜安汗颜:“我以为不过几天……我在那石头里得到了九尾狐的一缕灵识,一直在静心炼化。”


    “对了,石头呢?”


    谢宁摇摇头:“姐姐昏迷几天后,石头就碎成了一滩粉末。”


    看来,那应该就是九尾狐赠与自己力量的时候。


    当真已经过了许久了。


    姜安一阵恍惚,她不敢相信,但眼前长大的谢宁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宁现在又高又壮,看来这几年养父母一定是好吃好喝养着他的。


    想到这,姜安连忙起身问:“我爹娘呢?”


    但她动作迟缓,显然是还没从三年的沉睡中缓过来。


    “他们两位一切都好,我带姐姐去看他们。”


    谢宁毫不犹豫地躬身帮她穿鞋,又像以前一样拉着她的胳膊嘿嘿笑,不停地叫着“姐姐”,讲着这三年里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这样反而缓解了不少姜安心里的紧张。


    虽然小宁长大了,但和自己还是很亲密的嘛。姜安悄悄松了口气,偷偷去看谢宁。


    谢宁穿着利落的衣裳,轮廓锋锐,腰背挺得很直,黑漆漆的眸子如深深的寒潭,自带一股疏离的冷意。


    但他看向姜安时,黑白分明的眸子便闪着熠熠的光彩,一派纯然的欢喜。


    姜安心下感慨:好小宁,姐都睡了三年,还不离不弃。


    谢宁带着姜安来到前院,找到姜安的养父母。


    两位老人家担心坏了,见姜安好好地醒了,欣喜若狂,一会问她饿不饿,一会问她渴不渴。


    知道自己让养父母担心了,姜安心中内疚,拉着他们的手一直安慰。


    养母说着说着,就夸起谢宁来:


    “这段时间多亏了谢宁,他为你寻医问药,没事就守着你……”


    姜安嘿嘿一笑,刚想摸摸谢宁的头,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谢宁高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谢宁的肩膀。


    可谢宁一笑,竟然反手轻轻拍了拍姜安的头,温柔地说:


    “姐姐肯定饿了,我去厨房张罗饭菜,姐姐先和伯父伯母说话。”


    他说的的确没错。姜安三年未进一滴水一粒米,这下终于可以美美饱餐一顿了,吃的直抱着肚子喊撑得难受。


    谢宁神色柔和,抬手就要给她揉揉肚子。


    换做谢宁十五岁的时候,姜安只会觉得他体贴。


    可现在他都长这么大了,手掌宽厚温热,一抚上姜安的肚子,立刻让她面红耳赤起来。


    哪成想,姜安一拒绝,谢宁就有些可怜地眨眨眼睛,垂眉说:


    “姐姐,三年没见我,所以和我隔阂了吗?”


    他这样一说,反让姜安不好意思起来。


    小宁只把自己当姐姐,又守了自己三年,自己拒绝他做什么呢?


    姜安,哪有你这么做姐姐的!


    姜安在心里怒骂自己,一边懒懒摊开手,让谢宁如愿以偿地揉起了圆滚滚的小肚子。


    养父母在一边会心一笑。


    吃过晚饭后,姜安回到房间里,想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她正哼着小曲捣凤仙花,就听有人在敲门。


    姜安连忙披上外衫跑去开门,外头站着的果然是谢宁。


    姜安一个人在室内,也没带发带,放任那对粉白的猫耳自由地动着。


    谢宁端着一碗甜水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姐姐,你吃吗?我还给你加了些果仁碎呢。”


    姜安乐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刚刚捣好的凤仙花,“我要染指甲呢,放在这等一会再吃吧。”


    谢宁自然地走进来,把碗放在桌子上:


    “我给姐姐染,姐姐趁着凉快先吃。”


    甜水羹配上果仁甜上加香,姜安吃得十分舒心,像一只大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谢宁则如获至宝般捧着她的另一只手,小心地为那圆润整齐的指甲染色。


    谢宁敲门时,还以为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梦醒了,姜安还躺在床上,不会朝自己笑,不会教自己术法,不会再拎着一只烤鹅说:


    “乖小宁,看姐把你喂胖……”


    门开了,姜安笑吟吟站在里面。


    谢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她真的醒了。


    当日他心急如焚,召出全部恶鬼,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毁掉那枚石头。可最后面对怎么都醒不来的姜安,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起来。


    姜安对他来说亦师亦友,更是他认定的姐姐,是他的家人。


    谢宁不愿放弃,查阅各种典籍,一直在期盼姜安醒来的那一天。


    这三年,“等待”从一个动作,变成了一个执念。


    如今,他终于失而复得。


    谢宁似是随口问道:“姐姐,你刚醒来时我没有仔细问你,你说的那个九尾狐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安简单讲述了一番当时的情景,说道:“也不知黄父鬼从哪里拿到了九尾狐灵识所凝结的石头,受它的怨气影响变成那样。唉,九尾狐实在悲惨,它的仇人似乎也与捉鬼司有关系。”


    谢宁眉头微微拧起,回忆说:“姐姐昏倒那一年,我们本是要去参与捉鬼司的考核的。”


    这一句话提醒了姜安。


    捉鬼司的考核每隔三年一次。


    上次她错过了,这次如果再错过,就又要等三年了。


    姜安算算日子,猫耳一竖,猛然起身,喃喃道:“不行,过几天就得出发了。”


    这里是林城,离都城不算远,但也不近。


    姜安心中快速下了决断,捧出了这几年到处捉鬼攒下的小金库,开始仔细算起路费来:


    “得买个马车,还得买点干粮,再多买几件换洗衣裳……”


    谢宁听着她的话,眸光闪过一丝错愕,没来得及思考,心中便烧起压抑的怒火。


    姐姐,你睡了三年。如今刚醒,便一句也不和我商量,又要离我而去吗?


    他的手心一片冰凉,想起那些在姜安床前枯坐的日子。


    那时,黑暗的夜里,他毫无形象地瘫坐着,拉着姜安的手。脑子里全是那天她揽着自己安慰的样子、她笑起来的样子,她为自己动怒的样子……


    姜安听见谢宁好久没有说话,一转头,就看见他紧紧闭着双眼,一脸沉痛,气息沉闷压抑。


    这孩子干嘛呢?姜安疑惑地问:


    “小宁,我问你呢,咱们两个人买个多大的马车好一点?”


    两个人?


    谢宁闻言,嘴角一下子翘起,周身的气场一变。


    一扫方才的阴霾,他喜气洋洋地说:“咱们两个人一起去吗?”


    姜安弯起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当然了,姐不带着你,谁带着你?”


    谢宁傻乐起来,颇为豪气地说:“那当然是买个最大的马车,让姐姐坐得舒舒服服的!”


    姜安失笑:“姐姐可买不起最大的马车。”


    谢宁耳根微红,像以前一样靠在姜安身上,哼唧唧地说:“不怕,我有钱,我有好多好多钱,都给姐姐。”


    从前他身形瘦弱,靠过来时如雏鸟一般,可怜可爱。


    现在谢宁四肢健壮,肩宽背厚,靠过来反倒像将姜安搂在怀里一样。他在姜安耳边撒娇般哼着,声音带着微微的磁性,低低响起时像海妖的哼唱一般惑人。


    姜安猫耳动动,回过神来,问:“你哪里来的钱?”


    谢宁静静地靠在姜安身侧说:“这几年到处为姐姐寻医问药,顺便在城里捉鬼,攒着攒着就多了……不提这些了,去都城的事,姐姐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谢宁言出必行,买了辆又大又舒服的马车。


    姜安刚想收拾,却发现谢宁已经备好了东西。什么换洗衣裳、话本零食,就连给姜安准备的发带都装了两匣。


    启程那天碧空如洗,天朗气清,是个好天气。


    跟养父母告别后,姜安带着谢宁踏上了前往都城的路。


    姜安懒懒地靠在车里,一手话本,一手零食,看着谢宁赶车的背影,心里有些唾弃自己。


    明明说要做个保护小宁的姐姐,结果出来了几天,她连缰绳都没碰过一次,在车里除了吃就是睡。


    咱们庄子里一般管这个叫猪。


    不想做猪的姜安:“小宁,我赶一会车吧。”


    谢宁立刻一副受伤的样子,轮廓深邃的脸硬生生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姐姐,是我哪里没有做好吗?”


    姜安无语。


    拿谢宁没办法,她只能继续在车里瘫着。


    “姐姐,你是不是累了?前面有个湖很漂亮,姐姐要不要看看风景。”谢宁掀开帘子,一脸兴奋地看着姜安。


    她这一路动都没动,哪里会累。


    姜安刚想开口回绝,但是一看到谢宁亮晶晶的眼睛,还是改了口:“那好啊,我们歇一歇,吃些东西。”


    这个湖不大,确实很漂亮。微风一吹,湖面就如一片揉碎的金纱,轻轻浮动着波光。


    姜安躺在谢宁铺好的垫子上,享受着谢宁投喂的葡萄。


    这葡萄真甜啊,咬在嘴里汁水四溢,鼻尖都能闻到那股葡萄的清香气和……


    姜安如小动物般皱起鼻子嗅了嗅,猫耳也从发带中探出,问:


    “怎么有股烂果子的味儿。”


    谢宁连忙闻了闻葡萄,呆呆地说:“姐姐,葡萄是新鲜的啊。”


    姜安摇了摇头,坐起不断嗅闻,“傻小宁,不是葡萄。是西边传来的,一种奇怪的果实腐烂味,像是有无食鬼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