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作品:《见鬼》 姜安发现,自从上次谢宁翻到驭鬼者那一页后,他就愈发喜欢缠着自己。
这小孩最近吃好喝好,脸颊长了些肉,捏起来手感更好了。
姜安没有闲着,开始教谢宁术法。
什么符箓、咒语,她准备了一大堆。
只是谢宁聪明的令人意外,入门的术法他几乎一看就会。
当看到这俊秀的小少年第一次就成功催动了符箓时,姜安不知道有骄傲。
她恨不得告诉所有术士,自己可捡来个天才。
更别提这小天才整日里如八爪鱼般缠着她,声声叫着甜腻腻的“姐姐”。
姜安本来是自由散漫的性子,起初是受不了谢宁总在一旁跟着自己的。
可谢宁总是那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可怜样。
他一边说着从前在谢府里受过的苦楚,一边笑眯眯地说着姐姐给买的烧鹅真好吃,三言两语就让姜安软了心肠。
短短半年过去,姜安就已经开始教谢宁更难的术法了。
两人也整日里待在一起,漫山遍野地玩闹。
此时是炎炎夏日,姜安又怕热,就缩在山泉边的树荫下,偶尔捧一点泉水咕噜咕噜喝下。
一旁的是正在练习的谢宁。
“小宁,你注意力不集中哦。别说捆住鬼,空气你都捆不住,那鬼不早跑了。”
姜安挽起袖子,露出白净的小臂,再撩些泉水浇在上面,能凉快些。
她莞尔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你若是还这样偷懒,就别想陪我一起去参加捉鬼司的考核。”
谢宁眉眼立刻耷拉下来,委屈地看着姜安。
他这毛病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姜安故作凶狠,轻轻打了一下谢宁的手心。
“你明明很有天分的,快集中注意力。”
谢宁心里无奈,暗暗骂自己没用。
自己总是想看姜安做什么?三天两头出差错,没一次集中精神的时候。
姜安毫无形象地玩着水,袖口都被打湿了一片,随口说:
“如果都像你这么有天分,赶明我再认几个弟弟去。”
此言一出,谢宁的动作立刻僵硬起来,脸颊肌肉隐隐抽动,手臂上浮起青筋。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讨好般给姜安挽起袖口,笑意不达眼底,生硬地岔开话题说:
“姐姐,你别把衣裳弄湿了,不然回去又要被谢伯伯教训。”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玩水就是了。”
姜安哼了一声,赌气般转开头不去看谢宁,却一眼瞧到了风风火火跑过来唤他们的李壮。
李壮大喊:“小安,谢府的人来查庄子的账了。”
姜安心中奇怪:“查就查呗,每年都是要查一次的,和我说干什么?”
李壮气喘吁吁,显然是跑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谢府的小姐也来了,说是要见谢宁,叫谢宁快点过去。”
姜安眸中瞬间泛起冷意,皱起眉头。
谢姣姣?
她不好好在谢府里待着,跑这来又要干什么?
姜安立刻转头看谢宁,他明显不开心起来,抿着嘴唇向庄子那边走去。
姜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略带担忧地说:
“小宁,不想去就不去。我代你去,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姐姐担心我呢。”
谢宁见姜安面带愠色,又莫名其妙开心起来,微微笑说:
“我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无事的。”
姜安向来尊重他的选择,点点头,帮他归整了一下额间的碎发。
“我陪你一起去。”
堂上,谢姣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颇为秀气地轻皱眉头,以巾帕掩面,将那口茶吐到了帕子上。
“这什么茶……”
谢管事一愣,连忙俯身说:“是我招待不周了。这虽然是我这里最好的茶,但和您喝过的肯定比不了。要不我叫厨房做些甜水羹来,冰凉爽口,您看好吗?”
谢姣姣斜睨了一眼他,姿态高傲地开口:
“那是什么乡土玩意儿?不过这天是太热了些,弄些来尝尝吧。”
她有些无聊,歪着头,甩了甩帕子。
“对了,谢宁呢,怎么还没把他弄来。”
谢管事忍着心中不爽说:“山野地方大,可能是和小女跑到哪里玩去了,劳烦您再等等。”
一提姜安,谢姣姣心里便有把怒火烧起,她阴阳怪气嘲讽起来:
“谢管事真是好心肠,养了个别人家的好闺女,还纵容她学那些神神鬼鬼的把戏。”
这谢小姐明显是找茬来的,谢管事气得不行,悄悄深吸一口气,忍怒赔笑。
就见谢姣姣心烦气躁地开口:
“谢宁真是胆子肥了,敢让我在这里等这么久。”
想到刚刚谢管事说他们去山野中玩耍了,谢姣姣玩着袖子,带着些微不可查的嫌恶说:
“谢宁那小子,不会已经变成那乡野间的瘦泥猴了吧……”
谢姣姣话音未落,就见谢宁和姜安从门口并排走进。
她惊讶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不因其他,只因这谢宁变化也太大了!
半年前,他还瘦弱好欺负,像一颗纤弱的小草一样,整日躲在那破屋子里。
可此时,他穿着身干净崭新的青色衣裳,倒如一棵生机勃勃的小白杨。
谢宁高了些,也壮了些,整个人状态十分舒展。
没变的,就是他那挺得很直的背脊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姜安就在谢宁身侧,艳若春花,和半年前一样漂亮。
只是那块又丑又土的头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精美的发带,如锦上添花一般,更显黑发如云。
自己担惊受怕,这两人却过得不错……谢姣姣攥紧了袖子,眼中闪过怨毒的神色。
“谢管事,你先下去,我们要叙叙旧。”
谢管事还想说什么,就见自己闺女也朝自己点了点头。
他捋了捋胡子。罢了,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谢管事走后,谢姣姣就不装了,毫无顾忌地张口就骂:
“两个贱人,当日竟然敢威胁我!”
姜安瞧着她的左腿上已经没有了鬼婴,心底有了猜测,呵呵一笑说:
“怪不得这么有底气,请来了哪位术士?竟帮你把鬼婴灭了。”
谢姣姣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说:“你以为天底下就只有你会术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茶盏砸向姜安。
“不过依仗着自己会点术法,当初竟然敢那样对我!”
谢姣姣拿茶杯砸人的习惯居然还在。
姜安就当自己看了场猴戏,随意打了个响指,茶杯便在半空中爆开了。
谢姣姣也不在意,她站起身,昂着头说:
“我们谢家在都城可是有许多亲戚,有位哥哥就是术士,他不光帮我清理了鬼婴,还说要送给欺负我的人一份大礼,叫你们饱受痛苦!”
谢宁一直沉默着,听她说这个才有了点反应。
他眼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面色苍白地抓着姜安的手,顺势揽住姜安的胳膊靠着:
“姐姐,她怎么可以颠倒黑白,明明当初是她欺负我。”
这半年听他说了不少在谢府挨欺负的事,姜安瞬间心疼无比,连忙软声安慰起来。
见谢宁还是一脸委屈,姜安捏了捏他的脸,开始说些漂亮话哄他开心。
那边,谢姣姣刚放完狠话,想看看这二人的畏惧之色。
可哪成想,这两人竟是没一人理自己,甜甜蜜蜜自说自话起来。
谢姣姣又气又尴尬,脸涨得通红,重重拍了拍桌子。
“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谢姣姣咬着牙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闭眼将盖子嗖的打开。
霎时,黑雾弥漫开来,屋中出现了一个被铁链锁住、正在咆哮的鬼。
谢宁下意识将胳膊挡在姜安身前,眼神锐利。
这鬼身穿黄衫,头上长得不是头发,而是一把一把的枯萎树藤,如麻绳团一般纠结在一起,黑雾缭绕中显得十分恶心。
此时它身体扭曲,在铁锁下发出癫狂的喊叫声。
他似乎在姐姐的那本书里看到过这种鬼的记载。
当这只鬼与一个人对视,并朝这人笑起来后,这人便会卧床不起、病痛缠身。
它就是黄父山灵,也被称为黄父鬼。
谢宁刚刚在心里念出这个鬼的名字,眼睛就被姜安的手捂住了。
眼前一片温暖的黑暗,只能闻到姜安身上淡淡的馨香。
“小宁,别看它。”
黄父鬼虽然会让人生病,但它并不是恶鬼。
它变幻多端,被称作“山灵”,一直隐于山中,不会无缘无故出世。
更不会满身邪气地出现在谢姣姣手里。
姜安紧紧闭着双眼,一手捂着谢宁的眼睛,一手掏出一个小葫芦,口中念念有词,试图收起黄父鬼,日后再探寻缘由。
但这黄父鬼惨叫一声,竟然撕心裂肺地大笑起来,笑中饱含痛苦之意。
它身上的黑雾如一只只魔爪,死死扣着它,让它无法被收进葫芦里。
谢姣姣见此,心里也害怕地紧,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位都城的哥哥不是说这鬼只会笑一笑,然后让人生病残疾吗?
怎么会这样吓人?
谢姣姣作为始作俑者,竟然一眼都不敢看,惊慌失措地弓着身体,偷偷溜了。
姜安察觉到无法用葫芦收复这只黄父鬼,立刻变幻出捆鬼绳。
捆鬼绳如蛇一般游走,迅速绕圈紧紧缠上黄父鬼,将它牢牢绑起来。
姜安闭着眼睛,凭着感觉找到谢宁的耳朵,凑上前说:
“小宁,从前我教你的,现在能用上了。拿出符箓,封闭它的五识,尤其是眼与舌。”
谢宁感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侧,让那一小片肌肤很痒很痒。
姜安的声音像一阵轻轻柔柔的风,温柔地地鼓励他:
“小宁,你可以的。”
谢宁耳根泛红,手指一动袖中便有五张金灿灿的符箓飞出,齐齐向黄父鬼袭去。
可那黑雾竟似屏障般环绕着黄父鬼,符箓不能近身。
黄父鬼眼睛充血般猩红,嘴长的奇大无比,四肢在黑雾中胡乱舞着。
黑雾即是邪气。
怨、冤、恶皆可生邪气。
若鬼邪气过多,便成恶鬼;若人邪气过多,便会入魔。
谢宁轻轻拨开姜安的手,反而去捂住姜安的眼睛。
“姐姐别看,它太丑了。”
对付邪气,当然还要以毒攻毒。
只是这法子,可不能被姜安看见了。
谢宁两指一动,便有许多黑色鬼影现出,重重叠叠地包围起黄父鬼。
在谢宁的命令下,这些虚幻的鬼影渐渐变实,皆是凶残恶鬼。
它们伸出一双双枯瘦的利爪,狠狠撕扯着黄父鬼身边的黑雾,然后饥渴地忙不迭送进嘴里。
对于这些恶鬼来说,邪气就是美味大餐。
谢宁轻轻一笑,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正被他捂着眼睛的姜安。
姜安的嘴唇可真好看呀。
随着手下恶鬼的饱餐,谢宁的眼中也闪过妖冶的红光,如一朵悄然绽放的彼岸红莲。
摄入了过多的邪气,他眼角微红,不受控制地又想起刚刚姜安说的话。
她说,她要再认几个弟弟。
谢宁抬起另一只手,在空中虚虚地描绘姜安的唇形,饱含眷恋之意。
他眼中却透出阴狠,像一只贪婪的狼。
姜安,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