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佑回京

作品:《廊下女子何人

    荣王府学堂里,多日不见的荣王儿子晏浮郡子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早早到了,凌淞来时吓了一跳。


    晏浮挂不住脸,努力扯了个话题彰显自己能知晓宫中秘闻的郡子身份:“凌淞,你知道吗?”


    “没由来的什么知道不知道。”凌淞坐下:“知道你儿子闺女姓古,不知道岳仗姓什么。”


    “泫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昨日带着段扶安逛了大半个皇宫。”晏浮说。


    凌淞回头看了眼门口无人,回过头来皱起了眉:“你怎么不去城南闹市口大喊五十遍,古氏出了…”出了你这么一个宣扬闲话的蠢才。


    不过只有泫凰这个古氏可以随意说话,别的古氏面前还是不能乱说,凌淞很有分寸。


    “你又不是外人,我也不知道你未来岳仗姓甚名谁,但我知道你与泫丫头交情远比我这个同窗和同姓小叔叔好的多。”晏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嘴角的淤青。


    “王妃太宠惯泫丫头,又鲜少加以约束,此时长的随心所欲,凡事说做就做。”晏浮一边瞟着门外一边跟凌淞点评自己的小侄女。


    凌淞从小混在王府的时间不比在自家短,王妃在性格养成的关键节点起要紧作用,对那些议论王妃的口舌本就厌烦至极。


    “王妃能把木头养成如今襟怀坦白义薄云天,且看你日后能把孩子养成何等品相。”凌淞把大氅扔到架子上:“再者说,泫凰逛宫如游自家后院,段钦尧既肯跟他去,我看他也没那么老实守礼。”


    晏浮被打挂彩本就心气不顺,现下又被凌淞一通数落,本就自视甚高的郡子觉得不亚于走在路上被驴尾巴抽了两巴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泫凰一早被接回家前看见段钦尧由宫人引着出宫。她昨夜受冻此时烧的稀里糊涂,对段钦尧唤了句:“三太子…”


    后面的还没说完被段钦尧捂住了嘴巴,手心覆盖在柔软上,段钦尧用了冬天游冰河的意志力平静的对一旁的侍女说:“她昨日给我讲了哪吒三太…”


    有湿漉漉的小鱼冬日迷路,撞了下他的手心。


    侍女是浔王府身旁的若讷,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段钦尧乘轿回府,母亲段姜氏正抱着锦国公哭了不停,锦国公阴沉着脸叫段钦尧去书房。


    锦国公再三和夫人段姜氏保证自己从未与逆王有来往,段姜氏哭个不停,埋怨道:“爵位不是你挣的,公父身康体健,你袭爵过早过易,想想母亲,想想我和尧儿,浔王把持朝政,你莫要做赌九族性命之事!”


    锦国公也急了:“要为夫说几遍,我从未与逆王有往来,此生即便一死也绝不做有违大义之事!”


    段姜氏哭声才小了些,拿着帕子坐在一旁气若游丝的抹眼泪。


    “你过来。”锦国公说:“你与凌阁老家的凌淞,还有摄政王府的泫宗姬,颇有交情?”


    “未去青州前与凌淞交好,去青州后也有书信往来,几次回京也与他见面。至于泫宗姬名声贵重。”段钦尧想了想:“她幼时说话晚,在学堂里也是不与凌淞之外的人说话。”


    段姜氏情绪稳定了些:“夫君可记得几年前荣王府学堂扫了许多朝臣子弟?”


    事情闹得很大,段姜氏提起锦国公想起一些:“那时候儿子已经去了青州,先前你还不许将儿子送出京,出事时你念叨了好几天的万幸。”


    泫凰说话晚,到了学堂时完整的话还说不利索,浔王妃怕泫凰结巴,曾教她背了整篇《荆轲刺秦王》,反反复复的陪她念了月余。


    泫凰不知道自己背的是什么,只是听话的跟着母亲背,随时随地浔王妃只要起个头“秦将王翦破赵…”泫凰就会站在原地流利的背完荆轲刺秦王。


    这件事凌淞那个大嘴巴是知道的,他无意中告诉了学堂里的人。


    那时候荣王府里不止有皇室宗子宗姬和勋爵人家的公子,还有一些朝中品级低些的官员家儿子在学堂做伴读。


    孩子们年纪小又调皮,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浔王府的浔王权势滔天,凑在一起说泫凰奇怪。


    泫凰每日一个人在学堂前桃树下挖沙子玩儿,有一日几个孩子聚在桃树下看蚂蚁占了泫凰的位置。


    泫凰无视他们走过去一铲子铲飞了蚂蚁,小孩们哀嚎着说她烦,她就同听不见一样自顾自蹲下继续挖。


    记不清哪个调皮的小孩想起来凌淞的话,淡淡说了句:“秦将王翦破赵…”


    泫凰如同被定住一般虔诚的放下铲子站在树下背诵着荆轲刺秦王,先生来了叫都叫不走,荣王妃听说了过来拉她也拉不动。


    围观的孩子叽叽喳喳笑着,泫凰被那些注视吓到,但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继续背,就像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告诉她要么背要么死。


    泫凰一边背一边哭,当日浔王就亲自过来,遣散了学堂的小孩子们,那些小孩家去说了,吓得家里纷纷去浔王府赔礼。


    三日后还是浔王妃亲自说此事无妨,荣王府不敢再惹出事来没再请那些陪读,只一些与古氏沾亲带故的留了下来。


    众人的嘴拦不住,面上不敢乱说私下里皇城权贵都知道,段姜氏回娘家时听嫂子厪月宗姬说起过。


    “天爷诶,王妃好本事竟能把这么一块木头养的伶牙俐齿。”段姜氏惊的遮住嘴巴。


    锦国公提醒她祸从口出,段姜氏说:“你们不知道,听厪月宗姬说,前年在静国公沈家,二房的小儿子同浔王府的小郡子闹起来,都争泫宗姬的一块玉锁,泫宗姬被吵得烦了竟摔碎三瓣,一人手里塞一块,剩下一块扔到佛龛上,说如此分来最公平。”


    锦国公本不爱听这些后院杂事,听到摔玉锁也不受控制的抬起头,这丫头不像浔王夫妇沉稳心机,胆子这般大。


    “谁家席上碰到王妃带着宗姬,旁人愿意说好话捧着,我连看她都不敢,不敢招惹。”段姜氏说。


    段钦尧揉了揉太阳穴。


    “你头疼?”锦国公问他。


    段钦尧说:“儿子不觉得她可怕,倒觉得她聪明大度。”


    御医又亲自登门为段钦尧看伤换药,宫里送来了许多安抚国公府的赏赐,浔王府的王妃也让人送来了东西。


    晚上姜禹谦来看段钦尧,姜家明哲保身没有替段姜氏去宫里走动,姜禹谦面对段钦尧有些心虚,随口提起静国公沈府沈老太太的寿宴。


    “对了,沈佑要离开崆峭书院回到荣王府的学堂念书。”姜禹谦说。


    段钦尧对沈佑的印象很淡,只记得小沈佑生的清秀白净,“他母亲是雁月宗姬,他们都是亲戚,来荣王府也是常理。”


    “你记错了,雁月宗姬是他婶母,他是大房静国公的儿子,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同你一样未来要袭爵的。”


    段钦尧实在记不得了,既然不是雁月宗姬生的,那就跟泫凰没有什么实质亲戚关系。


    “他回来,泫宗姬可要高兴了。”姜禹谦随口说。


    段钦尧抬起头:“他沈三回来,泫宗姬为何高兴?”


    “哦,那时候你已经去了青州,不知道这…”姜禹谦还没说完,小厮宁折进来,“哥儿,国公爷叫你一同去浔王府道个谢。”


    明明被冤枉,被扣在宫里两天查家里查信笺,此时却要去跟查自己的人道谢。段钦尧厌烦这些没必要的表面功夫,想拒绝又知道不能。


    毕竟如果自己不去,那父亲还真没有什么好道谢的,带上自己起码可以感谢泫宗姬关照,给请了御医看伤。


    路上国公夫妇还有段钦尧各自出神,国公夫妇想着人情世故,段钦尧思索着别人口中的泫凰。


    凌淞有时候说她是块不肯变通的犟种笨木头,有时候又说她腹里八颗心嘴又伶牙俐齿极擅诡辩。


    段钦尧又回想自己看见的泫凰,好像…挺爱出神的。上一刻还在同凌淞吵架,下一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上一刻和先生谈天说地,下一刻在宣纸上画小王八。


    浔王夫妇在案前写字,泫凰坐在一旁听侍女讲佟府的庶二姑娘都做了哪些“好事”,头上还盖着湿帕子退烧。


    小厮推门进来:“殿下,锦国公夫妇来了,还带着他家公子。”


    “是锦国公还是静国公?”王妃。


    小厮抬起头来让王妃看清自己的口型,缓慢清晰的回答:“锦,锦国公与锦国公夫人段姜氏,他们家公子与咱们宗姬都在荣王府学堂念书。”


    浔王问向小厮:“锦国公夫妇来做什么?”


    “说是锦国公的大舅兄宁安侯送去了几只野味,送来给王爷王妃还有咱们宗姬尝鲜。”


    浔王点头小厮退了出去,此时来拜见也算合理。


    锦国公一家坐在花厅里,丫鬟来上了茶就退出去,方便一家人等候时可以说说话。


    国公夫人神色露有不安:“此时来见,会不会打扰。”


    “早该来拜见的。”锦国公神色肃穆,“荣国府的学堂里除了古氏就是跟古氏沾亲带故,唯有我们家与古氏不沾血亲。”


    国公夫人说:“兄嫂厪月宗姬待我们也是极好,况且学堂里还有凌阁老的孙子,既不沾亲也没爵位。”


    “凌家老爷是内阁大学士,如今浔王摄政凌家又与浔王府往来密切,咱们虽爵位在身还真不能和凌家比较。”国公爷说,这话不假。


    国公夫人就不再说话,抻了抻衣摆安静的坐在锦国公旁边,段钦尧站在一边关注着门的方向。


    又一会儿浔王扶着王妃进来,泫凰跟着身后。


    国公夫妇起身拜了,王妃是不曾操劳过的年轻模样,穿了暗紫色的衣裳勉强像能压得住内宅的主人。


    浔王头一句便是:“我家王妃前几日染了风寒,今日才好些,只怕坐不了多少时辰,段国公与国公夫人多多担待。”


    锦国公客气说不敢。


    泫凰恭敬沉默的站在一旁,垂着目光要多乖顺就有多乖顺,昨晚与他冒着风雪逛宫聊哪吒的好像是自己幻想杜撰出的。


    段钦尧心想这姑娘怎么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