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还有？


    苏靥星想, 难道他今天打算一次性将所有都说清楚？


    她望望头顶。


    月光在洞顶撒下一点点星光。


    这让两人所处的坑洞有种独立于世界的异世界奇幻感。


    好像在这里，所有的敞开心扉，都值得允许。


    陆野被磨得粗糙的手指捧住她脸。


    她被迫望向他, 于是，就望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双从来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浮现出一点幽暗——这是她极少在他眼里发觉的。


    “我刚才与你说,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父母都慈爱”，他说，“这句话是真的。”


    陆野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


    凌骁的手机, 在半夜响了。


    听着那熟悉的铃声，他不由地骂了句娘。


    这铃声是专为一部分人设的, 这个时间…


    凌骁看了下墙上的挂钟, 拍拍身上女人的屁股，叫了声：


    “起来。”


    女人声音娇柔, 说了句“你干嘛呀”, 才不情不愿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凌骁坐起来，拿过手机时看了眼屏幕上名字，不由地皱了皱眉。


    接起：“慕慕？怎么了？”


    对面传来的声音细细柔柔, 却仿佛带着哭腔：“凌骁, 陆野在的综艺好像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


    凌骁甩甩脑袋, 试图捋清脑子, “他不是去录恋综了么？”


    就白天，趁着吃饭，他还在看不这一块长大的发小“荒岛求生”呢。


    “对啊，网上都在谈论这件事，说是有一队搜救队过去了，还有直升机…”慕黎听起来很慌, “你现在能联系到陆野么？我好担心，是不是他出事。”


    “你先别急，让我先打听下。”


    慕黎没头没脑的，倒把凌骁吓了一跳。


    他忙打断对方略有些慌乱的猜测，起身，原先躺在他旁边的女人却凑过来，带着柔媚的笑意，伸手抚摸他胸口：“哟，谁呀，大半夜的。”


    说着，脸上还带了丝好奇：“你还认识陆野？那个影帝陆野？”


    凌骁扯开她手，这原也不过是个一夜情对象，不耐烦道：“行了，别闹，老子有事。”


    说着，他趿拉着鞋下床，大约是有些烦乱，还从桌上拿出雪茄盒，抽出一支点燃，当雪茄熟悉的气味进入鼻子，他才感觉心慌被压了下去。


    凌骁将手机滑开，果然看见各个平台推送都是：


    #《我们在一起了》 失踪#


    #恋综 搜救队#


    #恋综 飞机#


    #旷野星辰CP一定要好好的#


    凌骁随便点进去看了个，发现底下乱糟糟的什么都有。


    粉丝们在线发疯，路人好奇，唯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清楚。


    只有人拍了搜救队带着一只黑背上游艇的现场图，以及直升机从港口起飞的视频。


    手机里传来声音，凌骁这才发现，自己忘挂电话。


    那边慕黎还在道：“……听说港口通往录节目的地方全部停满了车，离得近的粉丝赶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等消息，你说，陆野会不会……”


    “不会，”凌骁斩钉截铁，“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


    不过令他心烦的是另一桩事。


    陆野这人生存能力强，脑子又好，要真出事也轮不上他。


    可是他怕就怕在，出事的是苏靥星。


    想起节目上，发小对着这人的模样，凌骁烦躁地用力吸了口烟。


    浓重的烟雾呛到喉咙，让他咳了声。


    凌骁飙出一句经典国骂，半咳着挂断电话，挂电话前还安抚了对方两句。


    他先给陆野发了条消息。


    骁猛猛：[还在？没死吧？]


    骁猛猛：[没死给老子回电话。]


    骁猛猛：[快！！！]


    一连串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放往常，这人要看到了，必定要回过来骂个[滚]字。


    凌骁将烟夹在指间，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预料之中的关机，没人接。


    他又给孙明打了个电话，孙明那无论是工作电话还是私人电话也都占着线。


    凌骁心想，这下恐怕真麻烦了。


    烟头的灰烧过头，落在他拨号的食指上，烫得凌骁骂了句“操”。


    旁边女人看着暴躁的男人，瑟缩了下，把自己藏被子里，不敢开口。


    凌骁没注意到她动静，抓着脑袋低头，过了会，似想起什么，重新直起身子，拨出一串号码。


    这串号码留在他电话簿里很久，几乎不怎么用到。


    电话接得很慢，居然是助理接的。


    助理道：“抱歉，老板有事不在，你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凌骁虽然不算聪明，可也是人堆里长大的，对方这样貌似客气实则敷衍的语气对他来说不算陌生。


    凌骁甚至知道，对方未必会真的告诉。


    他直接道：“你让程叔叔接电话，就说，是有关他儿子的事。”


    助理一听，刚才还官方的语调立马变得恭敬了。


    “好的好的，”他道，“我这就转告老板。”


    凌骁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下一秒，手机对面已经换了个人来接。


    程峰颇具魅力的男中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


    “骁骁啊，”他笑，“你有什么事啊，大半夜的找你程叔叔。”


    “程叔叔，”凌骁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道，“能麻烦您联系一下野哥在的综艺负责人吗？我听说那边出事了，消息打听不到，恐怕需要程叔叔帮忙。”


    凌骁家做实业的，人脉不在娱乐圈。


    而对于红过大半个世纪的程峰，这点反而是小事。


    程峰一愣：“出事？出什么事？”


    “您没看新闻？”


    凌骁不由猜测起这人大晚上的在做什么。


    他自己不是个正经人，便也不大往正经里去猜。


    意识到自己思绪走了，又连忙拉回来。


    那边程峰道：“正好跟人讨论一个剧本，你等等，去打听打听。”


    而后，凌骁就听程峰在电话那头让助理查一查《我们在一起了》综艺负责人。


    不一会，程峰就传动静过来。


    他重新接起电话：“骁骁啊，没事儿，出事的是另外一个小姑娘，阿野好着呢。”


    凌骁心一跳：“叔叔知道那小姑娘姓什么么。”


    “好像姓苏，叫什么…”


    程峰似乎没想起来，凌骁接了话：“苏靥星。”


    “对对对，就这个名字。”


    程峰不大在意道。


    凌骁讶然。


    他以为陆野上综艺那么大动静、天天刷屏的情况下，程峰作为父亲总是会了解些，谁知他竟是丝毫不知。


    他道：“难道叔叔您不知道，那小姑娘是野哥喜欢的人吗。”


    “哦？阿野现在居然也有喜欢的姑娘了？”


    程峰语声里带着调侃，完全听不出半丝关切。


    凌骁心里稍微有了那么点不舒服，虽然他早先知道，程峰与荧幕上形象有所不同。“叔叔您就不担心，野哥会因为喜欢的人，做出点什么事儿吗。”


    “能有什么事儿，导演和工作人员都跟着呢。阿野也是个大人了，一点小事儿他经得过来。骁骁你也别急，活到我这岁数就知道，这世上没过不去的坎。行了，这么晚了，骁骁你也早点睡，我们老年人跟你们年轻人可不一样，熬不起。”


    说着，程峰做出疲累的表示，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前，凌骁还听到听筒里传来一道暧|昧的声响。


    作为过来人，他完全明白对面在做什么。


    凌骁又忍不住吸了口雪茄。


    透过雪茄浮起的白雾，他仿佛又看到那个离家出走的少年。


    少年倔强地昂着头，梗着脖子，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


    别墅高高的门槛上，一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指着那少年鼻子骂：“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傲？瞧瞧你身上，衣服、鞋子、手表，哪一样东西是属于你的？不都是花我钱买来的？”


    “告诉你，真要有骨气，就把它们脱了，然后走出这个大门！”


    寒冬凛冽，呵气成霜。


    少年弯腰，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解了，只余一条内|裤，抬头对着对方不正经一笑：“老头，这条内|裤我就留着了，赶天给你邮内|裤钱。”


    说着，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活像个战士。


    当时，凌骁就心想：


    牛逼啊。


    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