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禧说完, 垂眸看了看手上刚吃几口的香火，送回他面前:“还给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他不吃了。


    因为几根香火就被迫给张翼当佣工, 不值当。


    张翼看了眼面前的香火, 皱起眉头，看向小鬼，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小禧看着他, 没说话。


    张翼气闷, 望着飘散的香烟，冷哼道:“行啊，既然想还回来，就把你刚刚吃下去的香火也给我吐出来。”


    徐小禧:“……”


    都已经吸食进身体里了, 怎么可能吐得出来！


    张翼见他直接呆傻当场，眉眼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地得意，故意催促:“吐出来。”


    徐小禧被气到了:“你, 你不讲道理！”


    张翼:“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拿吃过的香火还给我，难道还让我吃你剩下的？”


    “……”


    徐小禧看向不停点燃的香火，重新送回自己面前, 用力的吸食一大口。


    也对, 就张翼这臭屁性格, 肯定不会吃自己剩下的。


    他不吃，香火就凭空消散了，很浪费, 还不如自己吃掉, 反正他不会给张翼做佣工的。


    红衣鬼见小鬼一边吸食一边气鼓鼓的样子, 没再出声催促。


    香火燃尽, 徐小禧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试探着动了动身体，满脸惊喜。


    竟然都不痛了！


    这香火不但好吃，效果也奇佳。


    张翼见他抬手、抬脚一副吃惊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小鬼。”他语气不善:“你不是说要还给我吗，谁让你吃的？”


    徐小禧神情无辜:“是你说不吃我剩下的，我要是不吃就浪费了。”


    再说，自己吃了那久，他都不阻拦。


    非要等自己吃完了，才说，根本就是故意找茬嘛。


    徐小禧与他商量道:“要不你跟我说一说，这香火在哪儿可以买到，我到时候买四根新的还你。”


    买一大捆是不可能的。


    明陶陶给他吃的那种，就已经价格不菲。


    张翼的香火明显比对方的更好，这么大一捆，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他穷，买不起。


    再说，自己就吃了四根，才不要还给对方一大捆呢。


    张翼耍无赖道:“我就要刚刚的那四根。”


    徐小禧突然凑进半步，伸出舌头，张嘴给他看:“吃完了，吐不出来。”


    张翼没想到小鬼会弄这么一出，望着对方猩红的小舌头，突然怔住:“你……你有病啊！”


    他瞬间别开脸，转移视线，神情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慌乱。


    徐小禧被他吼的一愣，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过于幼稚，赶紧后退回去:“抱歉。”


    他刚才……


    徐小禧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知道张翼虽然脾性不好，但并没有对自己造成过实质伤害，所以胆子大了，竟然敢上前挑衅了。


    徐小禧有点手足无措，刚想转身离开，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抽鞭子的任务还没做。


    他抽出别在后腰的鞭子，对张翼小声道了句:“我还要行刑，你忍着点。”


    张翼偏头不理。


    徐小禧心情慌乱，也没察觉到红衣鬼的异常，扬起鞭子，一下一下的抽过去。


    徐小禧已经鞭打红衣鬼两个多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感觉与红衣鬼之间的气氛，多了一丝丝怪异。


    徐小禧将其归为自己的原因。


    暗怪自己得寸进尺，仗着对张翼的一点点了解，清楚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开始不知分寸的开玩笑。


    徐小禧想到这儿，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他以为自己与张翼是朋友关系。


    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成不了无话不谈，肆意妄为的好朋友。


    徐小禧胡思乱想之际，张翼的心情同样不能平静。


    他不想承认，但在看到小鬼伸出的舌头时，他的确慌了。


    鞭子一下一下的抽过来，身上的痛感让张翼逐渐冷静，脑子也慢慢清醒。


    他双手握拳，抿紧薄唇，默默承受着疼痛。


    半个时辰过去，200鞭子结束。


    徐小禧收起鞭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事忙完，现在要继续聊一聊刚刚那四根香火的事情了。


    他犹豫着问出声:“张翼，刚刚那四根香火，我用钱还给你，行吗？”


    张翼已经三天没接受鞭刑，突然承受两百鞭子，疼得额角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他怕一开口，就会痛哼出声，便抿紧唇没有应声。


    他的不回答，在徐小禧看来，就是对这种处理方法的不满。


    徐小禧向往常那般试探:“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


    张翼强忍着疼痛，丢出两个字:“不行。”


    他让谢必安拿香过来，又不是为了挣小鬼钱的。


    小鬼身上那几个元宝，他还瞧不上眼。


    徐小禧抿嘴，有些不知所措，问:“那你想怎么处理？”


    他担心张翼再为难自己，赶紧补充道:“你不要再说让我吐出来之类的话，我做不到。”


    张翼感觉到身上的痛感稍微消退一些，长长嘘了口气，拳头松开，重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小鬼。


    “做不到就好好给我挣钱，每天至少要挣……”


    张翼顿了下，回想之前小鬼挣钱的数额，说道:“至少要挣三块金元宝给我。”


    徐小禧一愣:“三块？”


    张翼以为自己说多了，不动声色地补充一句:“两块也行。”


    “不不不，就三块吧。”


    徐小禧惊讶的点在于，张翼的要求竟然这么低。


    他原以为对方会为难自己，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小禧脸上重新挂起笑脸:“张翼你真好。”


    被小鬼夸赞的红衣鬼心情不错，嘴角微挑，轻哼一声，反问他:“我什么时候不好？”


    徐小禧立刻拍马屁道:“什么时候都好。”


    红衣鬼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傲娇:“这还差不多。”


    “还有，若你每天带过来三块金元宝，我心情不错，还可以奖励你几根香火吃。”


    “嗯？”徐小禧不解:“可这样你就吃亏了。”


    自己挣得钱里面，本就有七成是他的。


    分给他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张翼啧了声:“我乐意。”


    “……行吧。”


    对方愿意当冤大头，自己没必要阻拦。


    但徐小禧还是谨慎地问了句:“那你会不会一生气就让我把吃过的香都还回去？”


    正常的香火是500枚铜钱一根，一个银元宝等于五万枚铜钱，正好可以买一捆一百根。


    这看不来不算贵，但香是消耗品，如果每天吃，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更何况徐小禧说的只是鬼集市上卖的普通香火，明陶陶给他吃的那种可以止痛的，是2000枚铜钱一根，一个银元宝只能买二十多根，只够三四天的量。


    张翼这种肯定更贵。


    这要是一顿吃掉半个银元宝，那他真是还不起。


    张翼不满道:“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格嘛！”


    是，刚刚他还让自己给他把吃的吐出来呢。


    不过徐小禧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用力摇头否认:“不是。”


    张翼:“不过是几根香，随你吃有能如何，我还能供不起你？”


    徐小禧:“……”


    刚刚是谁喊着急用钱，我不说。


    张翼见小鬼看着他不说话，又道:“我说了，是看我心情，万一我心情不好，你什么都没得吃。”


    徐小禧趁机说道:“那你现在的心情好吗？”


    张翼想了想，丢出两个字:“一般。”


    徐小禧:“那我给你讲几个笑话吧。”


    张翼轻哼了声，算是同意了。


    徐小禧收起鞭子，认真想了想，开始讲:“从前啊，有一只蚂蚁和大象结婚了，但他们刚结婚不久，大象死了。”


    “然后蚂蚁一边埋大象，一边哇哇大哭，它说: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我这辈子不干别的，就埋你了，咯咯咯咯咯咯，好不好笑！”


    张翼:“……”


    徐小禧见对方没反应，强行止住笑，问他:“不好笑吗？”


    “那我再给你讲个。”


    “说有个病人骨折了，医生就被他怎么折的，那个病人说:我鞋里进了沙子，就扶着旁边的电线杆抖脚，我正抖啊抖着，旁边有个人抄起棍子给了我两棍子，他说以为我触电了，咯咯咯咯咯咯，是不是很逗。”


    张翼:“……”


    徐小禧感觉自己笑的肚子都疼了，张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郁闷道:“这笑话多好笑啊，你的笑点是不是太高了？”


    他不死心:“说从前有一只乌龟在洗澡，被旁边的癞□□看到了，乌龟说:没见过我这样的美女吗？看得你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癞□□说:妹子，你别逗了，没看见我身上已经起鸡皮疙瘩了嘛！咯咯咯咯咯咯你应该见过癞□□吧。”


    张翼:“……”


    “……”徐小禧决定放弃:“算了，我还是去挣钱吧。”


    这鬼太难伺候了！


    自己讲的笑话多搞笑呀，他竟然一点都不乐。


    气人，啊呸，气鬼。


    这时，一直没有反应的红衣鬼突然噗呲一声笑了。


    徐小禧不解的看向他。


    难道是张翼的脑回路太长，刚刚没反应过来？


    徐小禧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也跟着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张翼:“比起刚刚讲的那些，你气急败家的神情更好笑。”


    徐小禧:“……”


    张翼的唇角微扬，说道:“行吧，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刚刚的香火就一笔勾销了。”


    说完，他冲东北角抬了抬下巴:“点香。”


    小鬼休息这三天，他也在休息。


    头一晚小鬼没来，他就猜到应该是伤太重，让手下去查，说是因为训练太狠，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张翼就让崔伯弄来了止疼固魂的香火。


    谢必安误以为是他受伤了，后面三天就没再拍其他小鬼过来，想让他趁机休养一番。


    三天没有受刑，今天突然挨两百鞭子，竟险些承受不住。


    徐小禧重新点好香，送到红衣鬼面前，趁着他吃香的功夫，与他闲聊起上司的事情:“张翼，你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上司强行扣了我五十个金元宝的事。”


    “前天他们突然找到我，把那五十个金元宝还回来了。”


    张翼语气淡淡:“好事儿。”


    小鬼对钱很看重，上次被上司抢走工资，缩在角落里难过了许久。


    徐小禧点头道:“对，是一件好事儿，说明这次整治地府，上头是认真的。”


    “你呢？”


    徐小禧问:“你没有胡乱收过别人的银子吧？要是有的话，可一定要想办法还回去，不然到时候查到你头上可就麻烦了。”


    “罪加一等，肯定惩罚更严重。”


    “……”


    张翼蹙眉，很是不满:“你把我和你上司归为一类鬼？”


    徐小禧解释:“不是，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毕竟张翼也是鬼差，还和两个上司认识，谁知道之前有没有……


    张翼气的不行，别开脸，开始驱赶小鬼:“出去。”


    “……”


    徐小禧努力找补:“我不是那种意思，我觉得你不是贪污的性格，但我怕外面的鬼太狡猾，你不小心上当受骗。”


    张翼更气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


    徐小禧伸手将香火重新举到他面前，小声劝道:“是我说错了，你继续吃吧，我不说了行嘛？”


    张翼:“不吃。”


    徐小禧:“吃吧。”


    张翼:“不吃。”


    徐小禧努嘴，试图商量道:“张翼，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生气啊。”


    一言不合就生气，简直就是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


    虽然张翼真可能是个富家小少爷，但生前的父母得给他宠惯成什么样儿，才能宠成这么大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