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作品:《穿成灭世反派他亲姐》 气氛微妙。
祁曜长睫微垂,没错过颜棠缩颈的动作,整个人轻退了回去。
“抱歉,冒犯到你了,”弥漫着药草香的室内寂静,少年好听的嗓音响起,“我视觉不清,有些好奇你有没有睡着了,凑得近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颜棠信了,要不是睁眼时,无意间窥到对方灰眸里的那抹冷意。
笃定那冷意是针对原主,针对自己,颜棠心间的警报拉起,将祁曜的危险性提到最高级别,她表面不动声色一笑,“没事,醒来就好。”
她接着道:“听说是我那大总管误会你拿了我的衣服,你怎么也不解释一声,害自己白吃了那么多苦头。”
这话实在过分,话里话外是要偏帮维护谷良,还被错归咎在差点被打死的祁曜身上。
代入祁曜内心,颜棠已经开始愤怒了,但她现在怀疑,少年已经是原著那个无可救药,白切黑,黑到底的男主,故意说这种话,就是要刺激对方,让他掀开那张伪良的面容,露出底下阴鸷的本性。
祁曜眼眸被死木烟熏伤,视觉模糊,很难看清别人脸上清晰的神色,颜棠可不是。
她说完紧紧盯着祁曜,一眨不眨的看着人,想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
是愤怒,委屈,还是据理力争,憎恨与她?
但在她的注视下,祁曜听完面容甚至没有露出怔愣,平静的“嗯”了声:“是我没解释清楚,让仙主费心了。”
颜棠神色不自然起来。
这算什么反应,她都这么过分了,明明知道他开口解释了,是谷良不听故意刁难,而且轻飘飘就将谷良滥用职权的事揭过了,祁曜为何还一副此事理所应当如此的模样,好似早料到了。
他甚至不像装的,很平静的接受了,也没有半点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不忿委屈
怀疑是刺激的不够,颜棠想了想,有点茶茶的问:“此事就此了了,你不会觉得我处事不公吧。”
祁曜:“不会,”
颜棠顿时觉得祁曜黑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正常人,怎会可能觉得不公,定是违心之言,是装的。
原著里,祁曜就是大影帝级别的高手。
颜棠微眯起眼,想让他别装了,就见祁曜接着开口,“我听闻,谷总管跟随仙主多年,还曾为仙主挡过致命一箭,劳苦功高,在仙主心里,地位自然比旁人高些,我与仙主虽合籍,却不过相识一日,倘若因昨夜之事,责怪惩戒与他,到让我心有不安。”
颜棠一默。
祁曜说的倒是实话,原著确有描述此事,否则,谷良就是再会阿谀奉承讨原主欢心,也不至于到最信任的地位。
被祁曜这么一说,颜棠竟觉得那话好像没那么过分,以原主的人设,定是想也不想要维护谷良了。
可是:“话虽如此,你却受了委屈,当真不怨怪我。”
祁曜意味深长道:“谷总管责罚我的时候,警告过我,莫要对仙主有不轨之心,利用之心,言语之间,皆是对仙主的维护,他误会我对仙主不利才借机生事,确实是误会不错,我既知他此心,纵心有郁结,却不会过多怪罪。”
颜棠鼓着腮帮子,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竟还帮着谷良说话。
“而且”
祁曜顿了顿,在丹药作用下泛红的嘴唇,弯起明朗的笑。
少年模样好,褪去苍白病色,本就精雕细琢般的五官更显俊意,眉如墨画,弯唇笑时有种春暖花开的美好之感。
颜棠不是第一次见祁曜笑,但昨夜起,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面色甚好的时候,展露笑颜。
她愣了愣,感觉被这抹无害的笑晃到眼,心底软乎乎的,差点不由自主跟着弯起嘴角,但祁曜接下来的几个字,犹如无形一箭,把她中伤了。
“我习惯了。”祁曜道。
习惯什么
自然是习惯被人颠倒黑白,不公对待。
“呼——”
心头好似一阵北风刮过,吹的颜棠萧瑟起来。
难以想象,从天之骄子到坠入泥潭,要承受多大打击,忍受多少讥笑酸苦,尤其在祁家这种实力至上的大世家,过的得多水深火热。
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又被强掳到了这里做小道侣,眼下还被她如此欺负。
颜棠良心被戳了戳,脸白了红,红了白,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装的装的”。
是惨兮兮不错,但少年并不宽容大度,相反,睚眦必报加倍奉还。原著里,男主冷脸的时候,多半是真情流露,笑的越完美无害的时候,倒是最可怕的时候。
他方才对她笑的,就很美好
要是表里如一,皆大欢喜,要是如原著那样颜棠慢吞吞把良心揣了回去。
“你倒是善解人意,”她面色冷淡的起身,“药浴完,到三里铺来。”
她不信,揭不开他的伪装。
喻柏水走时交代,祁曜醒来去药池浸半个时辰。
药池寂静无人,一年四季都温热的水池冒着白雾,池面漂浮着各式灵草,浓郁的药味将空气都染的涩苦。
祁曜整个人浸在池内,背倚着壁,粘了水雾的额发湿润,闭目感受着时间流逝。
忽地,一小团黑影穿墙而过。
祁曜睁开眼,看向通体如墨,只有额羽一缕赤红的乌鸦。
乌鸦扇动羽翼,落在抬起的手背。
水滴滴答答,从祁曜泛红的指尖坠入平静池面,泛起一片涟漪,乌鸦无声,睁着如墨双目。
这是能与他通感的妖兽,炽鸦。
一片寂静里,祁曜听完祁家近况,淡声道:“知道了。”
炽鸦动了动羽翼,问起这里。
祁曜垂眸:“与预料之中差不多,甚至更好。”
炽鸦歪歪头,问起昨夜被罚之事。
祁曜不以为然,抬起另只手,霎那间,掌上浮现出三枚寒气逼人的冰菱。
几下鞭打罢了,他又不觉疼痛,血流满背都没有感觉。
“那冰魄鞭不错,可惜我只夺走了三分,”祁曜微舐嘴唇,随后想到什么,“对了,我发现个秘密,之前怀疑错人了,你去盯着。”
炽鸦用喙啄了啄,祁曜弯起的嘴角一顿。
他深邃的灰眸晦暗不明,好半晌才道:“她很好,不过”
水面涟漪阵阵,祁曜低头望着倒映出的面容,好看的眉眼微垂,露出良善温顺的模样。
很可怕吗。
为何时不时对他那么警惕,他明明
想不明白,少年倒映在水面的长眸低敛,泛起的微光,细碎冰冷。
三里铺。
颜棠莫名打了个寒栗,怀疑是风太大了,她搓了搓手,将最后一个药箱“噔”的放在地上,随后坐在木凳上,等着那些弟子来取。
喻柏水安排的任务着实简单。
十来个药箱里,除了些散药,都是宗内弟子们提前预定的,已经分好类了,只需要搬到三里铺来,等人取就行。
这里除了她,还有其他医师派来的门徒,前来交付药草,很是热闹。
颜棠拾了根草株,闲着无事,热络的对旁边门徒打招呼。
是个粉衣小姑娘,瞧着十二三岁,水灵灵的,小姑娘刚搬完药箱,抹了把汗,听到有人招呼立马笑吟吟道:“你好,”
话落她扭头看去,一张绝美的白皙面容映入眼帘,小姑娘愣了愣,被清眸注视着,脸腮有点红,她看了眼颜棠药箱上的徽印:“你是喻医师门中之人吗,”
颜棠还没回话。
“小萝,你在跟谁说”一个年长些的医修过来,话没落下,看清了小萝身边的人。
如白日撞鬼,野林遇兽,那医修唰的把小萝拽走,同时扯着药箱大喊道:“快逃,纪颜棠来了!”
众人视线齐刷刷涌来,接着一阵鸡飞狗跳。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偌大的三里铺,眨眼只剩颜棠和满地狼藉。
“”
她是进村的土匪吗?慌成这样。
颜棠哪里知道,医修视灵药如命,原主一下毁了全宗的药圃,成百上千的药草,哪个医修听了不心头滴血,眼下她再出现,众人自然怕再滴血一次,连滚带爬护着药箱跑了。
前来取药的弟子不明所以,被他们逃命似的架势吓着,也跟着跑了。
祁曜赶来的时候,空荡荡的石坝里只有颜棠一人,孤零零坐在木凳上,
倒也不孤零,还有只不知哪来的乌龟,她嘟嘟囔囔的把一朵小红花,给乌龟绑在背上。
“就你没跑,奖励一朵小红花。”
乌龟很有灵性地瞥了眼颜棠,被拎起的身体扭了扭,四肢在半空做出爬行动作示意。
它想跑的,这不动作慢了,被她逮住了吗。
颜棠可不管,奖励了一朵花后,拍了拍乌龟屁股:“有缘再见。”
乌龟面无表情。
敢打它屁股,再打一下试试!
“怎么不走,”颜棠嘀咕了声,又拍了下龟屁股示意。
乌龟龇牙。
颜棠有点感动,指尖在龟壳挠了挠:“我也舍不得你,不过你不是我心仪的灵兽,有缘无份,走吧。”
屁股又被打了下:“”
等着!
它北玄龟龟誓报此仇!
放完乌龟,颜棠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抬眸看到走近的人,轻眨了眨眼。
祁曜换掉了那件布满血污的喜袍,大概是喻柏水给他拿的自己衣裳,一件翡色长袍。
少年骨骼还在长,比起早已成年的喻柏水,衣袍略有些不合身,不过祁曜本身个高腿长,在同龄人里鹤立鸡群,所以仅是稍显宽松,不仔细看,不会觉得有任何异样。
翡翠似的颜色,衬得少年皮肤极白,如玉润泽。
曜字,有明亮照耀,太阳之意。
颜棠最初看原著,祁曜人如其名,简直是人间小太阳,心胸海纳百川,对欺凌过他的人都可以不计前嫌,施以援手,结尾得知对方是装的,差点没哭出来。
她翻来翻去,也没找到对方从哪黑化的。
以至于她现在摸不透,祁曜是何情况,也许这时候,对方还是对人世保存着赤子般的善意。
可颜棠也不敢拿轻易赌,只能试探。
她觉得倘若祁曜对她心怀怨恨,装的再像,也有露马脚的时候。
略一沉吟,颜棠指向地面药箱,恶声恶气道:“交给你了,没人来取,你就负责送到每个弟子手上。”
其实这些药,那些弟子爱取不取,她实属刻意刁难,没事找事。
她看祁曜的脸,想看出一点不满,可那双灰眸,视线从她冷得微蜷的手指浅浅掠过,便点点头。
颜棠没有一点收获感,想了想恶狠狠道:“不送完,不许”
吃饭两字没说完,颜棠手掌被握住。
她站在这有一会儿,手指冰凉,祁曜却是刚出浴,浑身还残留着微湿的热气。
少年一言不发捂了捂她的手。
冷冰冰的手掌落入了暖壶般,颜棠犹豫一瞬,还是抽了抽。
没抽回,她掀起眼睫望去,祁曜抿了抿唇,最终松了手,兀自背起药箱:“不要待在此处了,回药庭吧,我送完就回去。”
颜棠瞥了眼剩下十来个药箱。
里面有百来份,弟子们行踪不定,宗门广阔,估计要送到晚上去了。
颜棠抄起木凳有模有样的转身走了,消失在祁曜视线的刹那,却停住脚步,将木凳一扔暗中观察起来。
是个人,都知道她在刁难。
祁曜当着她的面,一脸欣然接受,说不定背着她,就露出真面目,骂骂咧咧。
颜棠是这样想的,可是她跟随了几段路,少年神色一直从容淡然,没有一点埋怨愤慨,路过一树寒梅,折了束盛开的红梅。
路边遇到个灵犬,还俯身摸了摸对方脑袋。
甚至把一只啾啾叫的落地幼鸟,攀树送回了鸟巢。
莫说戾气了,颜棠觉得天玄要是评选十佳弟子,她一定投他。
祁曜修为不及她,不可能发现她在跟踪,没必要装样子,装样子也不会挑这些事做,临走的时候,祁曜还挑了一片灵草嫩叶子,喂给肥嘟嘟的幼鸟,食指在对方毛绒绒的脑袋轻弹了下。
颜棠心中的天平开始动摇。
到底才十五岁,或许,纵使遭受了那么多黑暗挫折,祁曜心还是向善的,就和她最初看原著时,从少年身上感受到的一样。
待人走了,颜棠跃到树上瞅了瞅幼鸟。
“啾啾,”
小肥啾在她掌心蹭了蹭,可爱极了,刚吃完灵草,圆滚滚的身体暖呼呼的,祁曜还给它弄了一个叶片挡风。
颜棠忍不住与小肥啾玩了会。
等她回过神,祁曜都走远了,颜棠没有继续跟踪,回了药庭。
喻柏水不知去哪了,药庭里空荡荡的,颜棠乐得清闲,补觉醒来已到了下午。
她一出门,十来个空荡荡的药箱放在庭内。
没想到祁曜在人生地不熟的天玄,这么快送完了,颜棠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去哪了?
弟子们修行之地,学宫所在的山峰脚下。
颜棠找到人的时候,祁曜像刚从泥地里滚出来,浑身脏兮兮的,怀里不知抱着什么,用布裹着,额头有道刀片刮过似的血痕。
来往的子弟不时将目光投向他,窃窃私语。
颜棠看到这幕,就知道是少年某些倒霉的男主光环爆发,遇到什么落井下石的反派,被欺负了。
他来学宫,多半是想修行,可他灵根受损谈何道法
颜棠暗叹口气。
大概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她,祁曜原本淡漠的神色微变,脚步顿了顿。
他清晨才换的干净衣裳,质地甚好,没被刀锋划出口子,只是带了些褶皱,可东一块西一块的泥泞,却是赤裸裸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待人走近,颜棠细看之后,微微睁大眼。
祁曜颈侧还有道淌血的划痕,深度并不浅,且离喉咙极近。
出手之人分明奔着要他命去的,再精准一些,直接割喉夺命了。
颜棠拧紧眉,没人提醒祁曜,他察觉不到疼痛,自然不知道脖颈伤口的严重性,多半以为是小伤,才边朝她走来,边用袖子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脖颈。
颜棠视线在场内转了圈,没看到疑似凶手的人。
祁曜颈侧那伤血流的厉害,靠近了,颜棠甚至闻到混着泥沼气息的血腥味,大片血迹染红了少年衣襟,晃的她视线被血色覆盖。
颜棠忍不住抬手,想提醒他,但张嘴的刹那想起一事。
原著写道,祁曜不知什么是痛,同样,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痛,痛起来是何滋味,故而,每每看到别人露出痛苦的表情,还十分好奇,暗觉有趣。他天生缺乏与人共情的能力。
颜棠忽地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凭祁曜那点寡淡的共情能力,听到幼鸟哀鸣,比起认为对方在求救,恐怕更觉得对方在欢唱才对,哪会想到钻入林中察看情况!
察觉有诈的颜棠,在祁曜靠近的瞬间,退了步,一脸警觉。
祁曜看到她后退的动作,睫梢微颤,抱着东西的手指紧了紧。
“我”他开了开口,似乎想解释什么。
颜棠思绪快速运转中,毫无疑问,祁曜刚受了一番欺凌,众目睽睽,一定觉得难堪极了。
这是最好的时机。
倘若她再雪上加霜踩一脚,她不信,对方还装的下去,仍一脸无害模样。
“别说了,我不想听,”
祁曜一愣,看到颜棠视线在他身上一扫,露出嫌恶表情,缓缓对他道:“脏死了,别挨我。”
祁曜脸色一白,被定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
颜棠第一次从祁曜灰眸里,看到了波动。
但奇怪的是,与清晨睁眼时,察觉的那抹阴冷不同,少年灰眸里没有冷意,只是暗了暗,流露出几分落寞和受伤。
颜棠忐忑起来,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不是该愤怒生气,露出清晨那种阴冷眼神才对么,为何在难过似的,弄的她好像在欺负他,虽然她现在确实如此
没等颜棠想明白,祁曜沉默的擦了擦手,待干净了些,他掀开布帛,露出一直抱着的东西。
是个小巧玲珑的暖手炉。
颜棠一愣,耳边响起微微哑了的嗓音,“这个还是干净的,没有脏,”
他垂眼递给她:“希望仙主不嫌夷。”
热乎乎的暖炉放在掌心,颜棠才回过神来,视线僵硬地转向学宫旁的百宝阁,后知后觉,他来这不是为了什么修行,是来给她买手炉的。
颜棠眨了眨眼。
所以,原来祁曜是为了给她买这东西,才遇到可恶反派,挨了顿打,被众人一番嘲笑。
她还和那些人一样,嫌恶嘲笑他?
这是人干的事吗!
颜棠低头看着崭新的小手炉,良心好似被万箭穿过,受到千夫所指的谴责。
就在颜棠陷入深深自责的时候,从石阶走下,只顾着看远去的祁曜,没留意她在这的几个弟子交谈着,低语传来。
“他不是失去修为了,怎么还那般厉害,将古师兄都打晕了,刚被抬走,听说肋骨断了几根!”
“他偷袭啊,古师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进泥沼,用一块寒冰还是什么,将人定住了,不过他也是运气好,把古师兄后来的飞刀躲了那么多,不然早死了!”
“他疯了!主动挑事,古师兄可不是善茬!”
“也不算主动挑事,古师兄嘴碎着呢,在那说女君御男无数,生性放荡,不过冲着那世间少见的姿色,他倒是愿意”
“呸,旁人闲谈几句便罢了,他那是为他家那仰慕道君的姑姑打抱不平吧,真不要脸。”
一群人埋着头嘀嘀咕咕,从颜棠身边走过都没发现。
等他们都走远了,原本只是倍感自责的颜棠,干巴巴摸着暖洋洋的小金炉,想起对少年的恶言冷语,僵硬的眨了眨眼。
“”
完了。
这下是午夜梦回,都要忍不住坐起身抽自己几巴掌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