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和往常一样，拉格继续带着娜塔莉亚，一起去打猎。


    因为亚力杭德罗临时有事，于是他安排了二叔一家，替他陪伴王储殿下左右。


    平时素来活泼好动的娜塔莉亚，今天却一反常态，始终一言不发地闷头坐在马上。


    就连面对来自拉格的关心，娜塔莉亚也只是无精打采地应和了几声，然后就提出她想去旁边休息一下，并谢绝了拉格想要陪同的建议。


    见状，卡勒姆·安德森细心地交代着自己的妻子留下照过好亲爱的小侄女，转头为了调节着气氛向拉格发出了邀请“听我们领地里的猎人汇报，在离这儿不远处出现了白熊的踪影。


    我私下听您的侍从提起过，王储殿下您正在为给王后陛下带什么样的礼物而烦恼。


    您放心，我的妻子会照看好我可爱的小侄女。


    不如由我带路，毕竟礼物是您亲手打到的白熊皮，我想王后陛下收到后肯定会十分欣喜。”


    当听到附近有白熊出没后，拉格精神一振，朝卡勒姆·安德森表达感谢后，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前往猎熊。


    而此时已经坐在树荫底下的娜塔莉亚，正板着脸扭头看着不远处的草丛，对身边卡洛琳的殷勤关心视若无睹。


    在接连贴了几次冷脸后，一向以温柔著称的卡洛琳不禁也有些动气，但还是强压着怒火，拿出野餐篮说道“娜塔莉亚要是饿了的话，婶婶还有一些黄金麦饼哦。”


    听到“麦饼”瞬间点燃了娜塔莉亚的敏感神经，一把打落卡洛琳手中的麦饼，挑着眉毛嘲讽着“怎么，你就这么喜欢麦饼吗？


    既然这样，不如让卡勒姆叔叔带着你搬出去住，单再独给你建个厨房，好让你能天天做一大盆麦饼。”


    往常这丫头片子替自己出头说话时，还不觉得娜塔莉亚语句刺人，现在枪尖对准了自己，但想到娜塔莉亚的身份，卡洛琳只能忍气吞声地辩解着“娜塔莉亚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闲话呀？


    你也知道，我出身和娘家一直比不上海瑟他们，所以每次被人欺负也不敢过多辩解……”说着就想和往常一样，伸手去摸娜塔莉亚的脸颊。


    娜塔莉亚躲开了卡洛琳伸过来的手，但看着她受伤的眼神，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不禁想起以前卡洛琳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语气稍微缓和了几分。


    娜塔莉亚双手撑地，前倾地看着卡洛琳的眼睛问道“那我问婶婶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在狩猎季的时候私下送过麦饼给我爸爸？”


    卡洛琳脸色顿时一变，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略带慌乱地解释着“啊，那是……那只是为了感谢大伯破例带我们一家参加狩猎季。”


    娜塔莉亚生气地站了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气鼓鼓地喊着“所以，就是真的咯！


    看来你真的是想做我爸爸的情妇！


    哼，你这样的不要说我爸爸了，就是二叔你都配不上！”


    卡洛琳神色紧张地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娜塔莉亚，心急如焚地问道“娜塔莉亚，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但还是请你看在我是你婶婶的份上，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搬弄这些是非？”


    娜塔莉亚直接甩开了卡洛琳的手，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哼，当然是侍女告诉我的，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以后记得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就把你不安分的事情去告诉二叔和我妈妈！”


    听到“要告诉娜基丝”后，卡洛琳捂着胸口，状似伤心地说道“好的，如果这样能让娜塔莉亚开心的话，我会照做的”，说完就哭着跑回了城堡。


    娜塔莉亚看着哭着跑开的卡洛琳，心里也不是滋味。


    郁闷地用力踢着大树，一屁股坐在地上烦躁地蹬翻了地上的所有东西。


    晚上，所有人都笑意盈盈地享用着晚餐，刚端起肉汤准备喝一口娜塔莉亚的手却被拉格拉住了，“娜塔莉亚，我觉得你的这碗肉汤看上去很好喝呢。


    我能用烤肉跟你换吗？”说着，拉格就准备接过娜塔莉亚递来的汤碗。


    话音刚落，对面的卡勒姆·安德森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储殿下您素来不是不喜肉汤么？”


    拉格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笑容可掬地说道“今天突然想品尝一下安德森家族厨师的手艺了呢。”


    这时，卡勒姆·安德森身旁的卡洛琳吃痛地闷哼一声，下一秒又笑容满面地向拉格提出“要不，我让厨房再给您做一碗吧，毕竟这碗娜塔莉亚都动过了。”


    想到现在身旁坐着的是自己崇拜已久的王储殿下，娜塔莉亚强忍着怒气说道“我才没有动过，殿下都不介意，你干嘛这么在乎这碗汤！”


    卡勒姆·安德森和卡洛琳脸色坚硬得如同一旁烛台中的蜡烛，只好求助地看向亚力杭德罗，希望他能帮忙说句话。


    谁曾想到，一向温柔雅正的亚力杭德罗放下了刀叉，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很想知道，二叔和二婶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碗汤呢？”


    听到这话的众人，全部都停止了交谈，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卡勒姆·安德森和卡洛琳。


    卡勒姆·安德森装作若无其事地举起手中的酒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手上却一个没抓稳，酒杯滑落后溅出的酒液仿佛预示着某种信号，气氛更加得一触即发。


    就在在座的夫妇二人搜肠刮肚地在心里想着理由时，一双熟悉的手搭上了两人的肩膀。


    以往沉稳可靠的声音此时却像夺命符一样从头顶传来“我也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碗汤呢，？就像我死去的丈夫，维拉·安德森更在想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原因呢。”


    把搭着肩膀的卡勒姆·安德森仿佛见了鬼一样双腿一紧，条件反射地想马上起身离开，却被身后的娜基丝死死地按在了位子上。


    倒是旁边的卡洛琳还在妄图转移着话题“王储殿下都还在这里，为了这么一碗汤，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别在殿下面前失礼吧。


    而且，公爵夫人您回来怎么不通知一声大家，我也好提前帮您安排呀。”


    “怎么，我回自己家还要知会你吗？


    既然这碗汤这么受欢迎，那么就由最操心的你喝吧”说着，娜基丝就接了侍从端来的碗放在了卡洛琳的面前。


    卡洛琳刚想一咬牙装作发火好掀翻眼前汤碗，却不想她的小心思早已被娜基丝识破，在娜基丝的巨力下，卡洛琳根本无法动弹。


    而刚沉浸在“妈妈回来了”的开心中的娜塔莉亚终于也反应过来了，尖叫着“你想毒死我？为什么？就因为……”


    “就因为他们杀死了安德森公爵维拉·安德森！”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族人和瞬间被撞破阴谋的夫妇二人，娜基丝眼里一片冰冷。


    在示意士兵把夫妇二人绑起来堵住嘴后，娜基丝走到了拉格面前，低头行礼“抱歉，王储殿下，安德森家族的丑闻不该将您牵扯进来。”


    拉格其实心里早就有数，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后，轻轻把怀中正伤心哭泣的娜塔莉亚，放进了娜基丝的怀里。


    看着一声戎装，明显是从战场上日夜兼程刚回来的娜基丝，拉格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还是先处理家事吧。”


    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的众人，有些不忍地看着地上的卡勒姆·安德森和卡洛琳，一些平时和他两私交甚好的族人忍不住出言求情“这会不会是个误会？


    卡勒姆·安德森一家一直对安德森公爵和公爵夫人敬重有加，况且他们平时也算安分守己……”


    娜基丝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指着勒姆·安德森和卡洛琳说道“敬重有加？


    安分守己？


    他们敬重有加地下毒杀死了我的丈夫！


    他们安分守己地还要杀死我的女儿！”


    拉格知道没有证据的话，是无法让眼前的众人相信这一切的。


    于是，拍了拍手示意角落里的赛奥把几个证人带上来。


    看着被带上来的人，安德森家族的族人们惊讶地议论纷纷。


    “那不是珍妮吗？不是说她得了传染病吗？不能见人被送出城堡了吗？”


    “那个被抬着的是黛西吧，前两天不是说她配卡洛琳上山，不小心滚下山崖摔死了吗？”


    “那个小男孩是谁？”


    ……


    “我是小杰克，王储殿下安好！啊！还有公爵夫人安好！还，还有……”。


    拉格看着紧张到已经说不出话的小杰克，示意赛奥给他端去了一杯麦酒，轻声宽慰着小杰克，让他不要紧张，只要把他看到的说出来就好。


    吞了一大口麦酒的小杰克，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知道的一切。


    事情还要从狩猎季开始说起。


    因为安德森家的厨娘心疼自己女儿，担心狩猎季会有危险。于是就把还是学徒的小杰克登记成了厨房帮佣，被安德森家族一起带去了狩猎季。


    日常受惯欺负的小杰克不仅要做完自己的工作，还要做完厨娘的那份活计，甚至有些仆人欺负他人小，把做不完的活儿全部丢给了他。


    这就导致了，小杰克经常直接睡在了厨房里。


    那天和往常一样，小杰克忙完了本来属于厨娘的事情后，缩着身子靠着炉灶的余温睡在了灶台后面。


    也许是因为他人长得太瘦小，偷溜进来的卡洛琳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卡洛琳夫人进了厨房后，就生起火，从随身带来的口袋里抓了一把麦粉就做起了麦饼。


    做完后，她直接将做好的麦饼整盘端走。


    一开始，小杰克只是以为卡洛琳夫人是因为饿了，进来做点吃的填饱肚子，就没有太在意。


    后来在传来安德森公爵身死的消息后，维拉·安德森当时的男仆雷夫找到自己，询问那天安德森公爵吃的麦饼事是谁做的。


    虽然小杰克并不清楚安德森公爵吃的是谁做的麦饼，但他还是想起了那晚的异常，把他看到的那件事告诉了雷夫。


    听完这些后。雷夫并没有对小杰克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小杰克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他会私下禀告公爵夫人，到时候让小杰克去当着公爵夫人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


    谁知，还没等到安德森公爵夫人的传唤，第二天就传来了雷夫落水身亡的消息。


    小杰克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危险，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更不敢去找公爵夫人。


    本来准备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谁知后来露露找到他，反复恳求后，他才咬牙说出了他知道的那部分真相。


    而后，露露私下向拉格坦白了她分别从黛西和小杰克两人处听到的秘密。


    在得知这一切后，拉格一边偷偷派人秘密保护着黛西和露露，一边不动声色地通知了亚力杭德罗和娜基丝。


    在亚力杭德罗的授意下，管家开始把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传到了娜塔莉亚的耳朵里，借此逼迫卡勒姆·安德森和卡洛琳狗急跳墙。


    揭穿真相后，接下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临终呐喊。


    什么你只是比我先出生baba……


    我能力明明比你强，你死在我手里怪你笨，我死在你手里就是天大的不公baba……


    倒是同样按在地上的卡洛琳，虽然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只是怨毒地看着娜基丝。


    等到卡勒姆·安德森无力地瘫软在地后，娜基丝拔出了腰中象征领主权利的长剑宣布道“我以安德森家族公爵夫人的名义宣布，卡勒姆·安德森和卡洛琳·安德森犯叛国罪，执行分尸之刑。


    按照惯例，没收两人名下所有财产，其后代继承权全部剥夺，并剥夺安德森姓氏，放逐出安德森家族封地。”


    （我查了一下维京法律：违背国王意志者会被拴在几匹马后面，直接分尸。）


    被拖拽下去的卡洛琳忍不住嘶声大喊着“娜基丝，我就知道你处心积虑地想杀了我！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明明当初维拉爱的是我……呜……”


    接下来马匹的嘶鸣声中夹杂着几声惨叫，随着声音的渐渐消失，其余的族人见上座的王储殿下，始终神态自若地在和娜基丝以及亚力杭德罗谈笑风生，还时不时还逗弄着怀里的娜塔莉亚。


    一时间现场气氛噤如寒蝉，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席，想要第一时间上前讨好着已经彻底巩固了势力的亚力杭德罗和娜基丝。


    在婉拒了所有人后，亚力杭德罗和娜基丝邀请了拉格继续进书房详谈。


    被安排回房的娜塔莉亚独自走出了大厅，站在广场前，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还没处理干净的新鲜血迹。


    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也或许是月光下的娜塔莉亚看上去太过可怜，海瑟夫人脸上没有了以往一贯的市侩，而是神色和缓地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娜塔莉亚身上。


    看着这个往日骄傲如烈阳的女孩，像一只脆弱的小猫咪微微颤抖着无助地缩起肩膀。


    海瑟有些僵硬地把娜塔莉亚按在了怀里，“哭吧，这样就没人会看见你的眼泪了”


    “哇……”


    抱着嚎啕大哭的娜塔莉亚，海瑟夫人哼起了一首耳熟能详的北地小调，手指轻柔地顺着娜塔莉亚的头顶慢慢滑过肩胛。


    在充满安全感的氛围中，娜塔莉亚慢慢停止了啜泣，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问道“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说完就意识了自己的语句中的刻薄，不安地垂下来眼眸。


    海瑟并没有在意娜塔莉亚的伤人，只是拉着她走到了城堡入口处，指着一颗大树充满怀念地说道“当年，我、娜基丝和卡洛琳是同一天来到克拉斯城堡的。


    名义上我们是来当你奶奶的贵族女伴陪她排解寂寞，实际上是为了给安德森家族挑选新的女主人。”


    海瑟抬头看着这棵大树，有些感慨地摸着树干上的一个伤口说道“当时卡洛琳的马车排在最后，不知怎么了，马匹突然受惊，就撞在了这里。


    是已经下了马车的娜基丝，不顾危险一锤打死了那匹疯马，我记得那时刚赶到的维拉，目不转睛地看着举着半截锤柄的娜基丝，最后还是旁边的侍从扶起了地上的卡洛琳。


    呵，然而卡洛琳那个愚蠢的女人却口口声声说着是维拉救了她，使劲手段地想要引起维拉注意。”


    看着娜塔莉亚满脸“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愚蠢”的表情，海瑟一脸落寞地摸着娜塔莉亚光滑的手指，略带羡慕地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父亲有6个老婆，三十多个子女。


    从小我就知道我没有可以骄傲的资本，所以我很早就学会了认清自己，认清现实，学会了选择最有利的那条路，保证自己能安稳幸福地活下去”。


    海瑟看着和维拉一样的浅棕色的眼睛，像是在对年少的自己说着“从维拉看见娜基丝第一眼起，我就主动斩断了我的妄想，马上选择了维拉同父异母的兄弟。”


    海瑟牵着娜塔莉亚慢慢往回走着，平静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娜塔莉亚你是公爵之女，你和我，和卡洛琳，和其他人都不会一样。


    你会有更多的选择，但你还是要学会怎样在选择中让自己活的开心，活的更好。”


    娜塔莉亚扯了扯海瑟婶婶的手，抬头问道“那海瑟婶婶你开心了吗？”


    海瑟停下了脚步，站在台阶前，戳着娜塔莉亚的额头，得意地说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婶婶诶！开心呢不是用来说的，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你带我来书房干什么？”


    “用你当借口，等他们谈好出来好上前攀关系啊！”


    “你……”


    在深邃的夜空中，无数的星星在熠熠生辉，有的光如萤火，有的如骄阳般绚烂。然而，每一颗闪亮的星星都在用自己的光彩，在人生的长卷中留下独属自己的璀璨光芒。


    同样觉得头顶在发光的，还有第二天送走了王储殿下后，正面面相觑的安德森家族家族成员们。


    在听完娜基丝宣布将会把安德森家族的玻璃工坊每年6成利润送给王储殿下后，在场的人顿时感觉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地狠掐着自己的虎口，防止当场晕厥过去。


    本想开口反对，但想到卡勒姆·安德森和卡洛琳·安德森一家人的下场，一个个也只敢艰难地喘着粗气。


    唯独海瑟夫人不改往日的作风，大胆地问着娜基丝对他们以后的安排。


    “哈拉尔德国王陛下已经收复了法瑞赫，并册封我为法瑞赫的总督，如果你们有意向，未来二十年可以随我一起常驻法瑞赫。”


    低头转着眼珠子的海瑟夫人，稍加思索就立刻抬头说道“我们一家愿意随安德森公爵夫人一起，前往法瑞赫”。


    在清楚了大部分族人意愿后，对于剩下没有表态的族人，娜基丝也并未多劝，直接屏退了众人回了书房。


    而一直扯着自己老婆袖子的亚尔克·安德森见四下无人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突然愿意撒手玻璃工坊，还同意举家搬离到法瑞赫？”


    海瑟夫人双手握住背在身后，狡黠地探头笑道“因为哈拉尔德国王陛下想我们离开呀。


    而且，接下来对摩尔的一战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总要为孩子们考虑，说不定能在摩尔给他们挣一个封地和贵族封号呢。”


    见丈夫还是一脸没听懂的样子，海瑟夫人也不恼，拉着亚尔克·安德森的手左右晃着，撒娇着“反正我肯定是会去的，你就说你选不选我嘛～”


    看着这个始终牵动自己心弦的女人，亚尔克·安德森略显普通的脸庞上露出了别样的神采，说出了那个和当年一样的回答“海瑟，我会一直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