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徐乐堇斜躺在软榻之上，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子，入画躬着身子进殿，轻声禀报延禧宫小呐喇庶妃发癔症一事。


    唇角微微上扬，徐乐堇淡淡开口。


    “期望越高，失望便越高，小呐喇庶妃一心盼着一举得男，如今兜兜转转，到最后生出来的却是个公主，一时之间，自然接受不了。”


    入画恭声道:“娘娘所言甚是，奴婢听说，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们，私底下设了赌局，赌小呐喇庶妃生阿哥，还是生公主。”


    “如今小呐喇庶妃生了公主，之前赌小呐喇庶妃生阿哥的，一个个输得血本无亏呢。”


    说完，入画掩着嘴笑着。


    徐乐堇怔了一下，坐直身子，望向入画，“竟有这样的事情？宫中规矩森严，底下的宫女、太监们，怎么敢公然以皇嗣做赌注？”


    “回娘娘，小赌怡情。”


    入画怯怯的望了徐乐堇一眼，紧接着又道，“宫中当值，日子枯燥乏味，闲来无事，小赌怡情一二，无伤大雅，也是上头主子们默许的。”


    轻轻颔首，徐乐堇浅笑不语。


    小呐喇庶妃诞下皇十一女，皇十一女的洗三、满月，在延禧宫里头举办，中规中矩的，并无特别出彩、破例的地方。


    皇十一女满月之后，被送去阿哥所，由乳母、宫人们照顾。


    十一月初十，天气骤变，傍晚的时候，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到了子夜时分，雪下得簌簌作响。


    次日清晨，整个皇宫，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董庶妃双手叠放，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站起身来，恭声向昭妃禀报，“启禀娘娘，婢妾遇喜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昭妃闻言，面色愣了一下。


    “好好好，董庶妃是宫中伺候皇上的老人，从前也是为皇上孕育过皇次女的，如今时隔几年，再次遇喜有孕，是宫里的大喜事。”


    衣袖之中的双手，不自主的握紧。


    昭妃面上笑颜如花，紧接着开口，“董庶妃这一胎，要好生养着，钟粹宫里缺什么，尽管差人向本宫禀报。”


    董庶妃面色温婉的笑着。


    “是，婢妾谨遵昭妃娘娘教诲，一定尽心照料腹中龙胎。”


    徐乐堇、一众庶妃们，笑着恭贺董庶妃遇喜有孕，唯有承乾宫庶妃含烟，低敛着的眉眼之中， 迅速的闪过一抹羡慕，随后面上神色若有所思。


    徐乐堇回了翊坤宫。


    下晌


    入画微微低着头，恭声向徐乐堇禀报，“娘娘，呐喇庶妃和董庶妃，上午在长街上起了争执，呐喇庶妃言语中的意思，董庶妃遇喜有孕，是抢了她的福泽。”


    “哦。”


    徐乐堇眉头紧蹙，应了一声。


    沉吟片刻后，徐乐堇漫不经心的轻声开口，“呐喇庶妃是嫉妒董庶妃遇喜有孕，故意无中生有的。是否遇喜有孕，因人而异，全凭天意，即便当初皇上翻得是呐喇庶妃的牌子，呐喇庶妃也未必能遇喜有孕。”


    “娘娘所言甚是。”


    片刻后，入画低声又道，“娘娘，午后董庶妃让人送来了江宁府那边，进贡的如意织锦，表达对娘娘您的谢意。”


    面色微微一愣，徐乐堇含笑开口。


    “既是董庶妃的一番心意，那便仔细检查了，登记后放入库房。”


    入画恭声应下。


    鹅毛般的雪花，一连下了三日，宫中屋顶上、长街之上，都堆积着厚厚的雪，这日储秀宫请安之后，徐乐堇在莲芝、入画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着。


    “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回过头去，映入徐乐堇眼帘之中的是，摔倒在雪地里的董庶妃，以及面色惊慌失措的马佳庶妃和兆佳庶妃。


    眉头微微皱了皱，徐乐堇正准备开口。


    董庶妃身边的宫女绿荷，面色惨白，举起双手，双手指尖，星星点点殷红的鲜血，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血，血，小主流血了。”


    眉头紧蹙，徐乐堇朝身边的入画使了个眼色，入画立刻拔腿朝太医院方向跑去，徐乐堇则是在莲芝的搀扶下，转过身朝着董庶妃她们快步走去。


    “董庶妃情况不好，莲芝，你速去禀报昭妃娘娘。”


    莲芝连声应下，进了储秀宫。


    半个时辰后，钟粹宫东偏殿里，气氛凝重，昭妃、徐乐堇，马佳庶妃和兆佳庶妃，面色严肃端坐着，内室里头，传来董庶妃痛苦的呻吟声。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


    年过半百的太医，面色苍白，哆嗦着身子从内室里头出来，颤颤巍巍的跪下，一脸叹息的道:“禀昭妃娘娘、毓嫔娘娘，微臣无能，董庶妃腹中龙胎，没能保住。”


    “怎么会？”


    昭妃面露惶恐，跌坐在椅子上。


    徐乐堇微微叹了口气，沉默不语，心中暗道，董庶妃也是无福的，好不容易盼来遇喜有孕，可是尚未满三个月，便意外摔倒小产了。


    时也命也。


    董庶妃意外小产，康熙、太皇太后、太后虽然惋惜，但是也无力回天，叮嘱董庶妃好生养着身子，孩子将来还会再有的。


    另外，让内务府给董庶妃送了些调理身子的补品。


    董庶妃小产后，宫中安静了一段时日。


    腊月初八。


    这天夜里，康熙歇在了翊坤宫里，一夜缠绵后，康熙在第二日清晨，心满意足的离开，徐乐堇面色红润，春光满面的前去储秀宫，向昭妃请安。


    储秀宫里，气氛凝重。


    昭妃沉着脸，冷声开口，“众位妹妹，昨儿个夜里，承乾宫含烟庶妃，身着轻薄的纱衣，在御花园跳了一夜的舞，今日一早御花园打扫的宫人们，发现含烟庶妃的时候，她已经冻成一座冰雕了。”


    “啊？”


    徐乐堇惊恐的捂住嘴，眼中难以置信。


    偏过头看了徐乐堇一眼，昭妃沉声又道，“昨儿个，含烟庶妃不知从何处得知皇上会路过御花园，为了得到皇上宠爱，这才在御花园跳舞。”


    “不成想，皇上昨夜并未去御花园，而是去了毓嫔妹妹的翊坤宫。”


    昭妃轻描淡写的话语，将徐乐堇推到了众矢之的。


    面露惋惜之色，徐乐堇斟酌着开口，“回昭妃娘娘，嫔妾并不知晓昨夜含烟庶妃，在御花园跳了一夜的舞。”


    “天寒地冻的，宫里头妃嫔们，除了每日到储秀宫向昭妃娘娘您请安，便是窝在各自的宫里头，含烟庶妃也是糊涂，竟然冒着风雪，在御花园跳舞。”


    轻轻叹了口气，徐乐堇又道。


    “嫔妾若是一早知晓含烟庶妃，在御花园跳舞，说什么都不会留皇上在嫔妾的翊坤宫的，如今含烟庶妃被冻成了冰雕、”


    “嫔妾心中实在是愧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