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太皇太后端坐在主位上，一旁是微微低敛着眉眼的太后。


    徐乐堇面色恭敬，半边臀部坐在椅子上。


    半盏茶后，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沧桑的目光落在徐乐堇身上，徐乐堇心里一紧张，身子坐得更为端正了。


    “徐庶妃，哀家是该称你为徐氏，还是徐穆尔氏呢？”


    心里咯噔了一下，徐乐堇面色恭敬，“婢妾惶恐，太皇太后您身份尊贵，无论怎样称呼婢妾都是可以的。”


    “婢妾既是内务府包衣宫女徐氏，也是得皇上抬举的徐穆尔氏。”


    “嗯。”


    太皇太后苍老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容，“你倒是聪慧、乖觉。哀家本以为你从前是皇后宫里伺候的，诞下阿哥、公主，便会和皇后一样，忘记了出身。”


    徐乐堇低垂着头，面色平静。


    一旁的太后，缓缓抬眸，望了太皇太后一眼，轻声开口，“皇额娘，徐庶妃聪明、伶俐，又懂规矩识大体，是个明白人。”


    “皇额娘，皇后产后崩逝，逝者已矣。无论皇后生前做了多少错事，如今人死如灯灭，都过去了，皇六女如今养在臣妾膝下，还请皇额娘您怜惜皇六女、”


    太皇太后，偏过头看了太后一眼。


    沉吟许久后，太皇太后冷声道。“宫中的事情，若是人死如灯灭，便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便好了。”


    “皇后本是庶出，若非当年索尼只有这么一个适龄的孙女，哀家岂会同意皇后一个庶出，嫁给皇帝为大清皇后呢？皇后生前糊涂，所作所为，从未替子嗣着想。”


    徐乐堇面色惶恐，恨不得堵上耳朵，什么都没有听见。


    太后面上神色尴尬，讪讪的开口，“是，皇额娘教诲的是，是臣妾糊涂了。臣妾知错，请皇额娘责罚。”


    “你的确该罚。皇六女虽由你抚养，但是皇后赫舍里氏所做的事情，却不是你该妄议的。”


    “事关皇六女名声，哀家和皇帝自会处理的。”


    太皇太后眼神冰冷。


    徐乐堇将太皇太后、太后的对话，听在耳朵里，心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太皇太后骤然召见自己，名义上是因自己诞下三位皇嗣，施恩于自己，其实暗地里却是敲打自己。


    莫要依仗诞下三位皇嗣，便忘了身份！


    夜色降临。


    徐乐堇走在回翊坤宫的宫道上，面色凝重。


    “小主，是咱们西偏殿的入画？”


    迎春指着前头不远处，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宫女，恭声向徐乐堇禀报。


    徐乐堇顺着迎春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愣了一下，一脸不解的开口道，“的确是入画。这个时候，入画不在屋里守着，跑出来做什么呢？”


    “回小主，奴婢不知。”


    迎春轻声回话。


    这时，入画也来到了徐乐堇的面前，喘着粗气，入画一脸欢喜的开口，“小主，皇上、皇上、皇上这会儿正在咱们西偏殿。”


    徐了纪愣了一下，与迎春对视了一眼。


    “知道了。”


    语毕，徐乐堇加快了脚步，匆匆朝翊坤宫方向而去，经过永寿宫旁边的长街时，遇到了永寿宫的郭络罗庶妃，徐乐堇也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并未多做停留，继续脚步匆匆回翊坤宫。


    回了翊坤宫，徐乐堇额头上冒着细汗，躬身行礼。


    “婢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婢妾不知道皇上驾临，未能远迎，还让皇上久等了，是婢妾之错，请皇上责罚。”


    康熙朗声一笑，亲自扶起徐乐堇。


    “爱妃不必慌张，朕也是听梁九功提及，皇玛嬷召见了爱妃，经过翊坤宫旁边的时候，朕便想着进来看看。”


    “爱妃一路回来，都出汗了。梁九功、”


    康熙望了一眼身边跟着的梁九功，梁九功很有眼色的递上一块洁白的绢帕。


    捏着白色绢帕，康熙目光宠溺的望着徐乐堇，轻轻为徐乐堇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徐乐堇面色羞的通红，心里头受宠若惊。


    思虑片刻后，徐乐堇瓮声细语道，“皇上，婢妾卑贱，怎能劳烦皇上为婢妾擦汗了。”


    “婢妾蓬头垢面，御前失仪，冒犯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说完，徐乐堇便准备跪下去。


    康熙拉着徐乐堇，白嫩纤细的小手，笑着开口,“爱妃别动，朕还没有擦完呢。”


    “皇上、”


    徐乐堇面上期期艾艾的，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九功、迎春、知书对视了一眼，三人很识趣的退出了翊坤宫西偏殿。


    站在西偏殿外的廊下，梁九功与迎春，相视一笑，忍俊不禁的露出笑容。


    殿内，徐乐堇局促不安，面色僵硬的任由康熙为她擦汗。


    许久后，康熙沉声道，“爱妃，皇玛嬷今儿个召你去慈宁宫，都与你说什么了？宫中妃嫔，除了皇后、昭妃之外，爱妃还是皇玛嬷召见的第一人。”


    徐乐堇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怯怯的抬头，望了一眼康熙，徐乐堇低声开口，“回皇上，太皇太后让婢妾尽心伺候皇上您，为皇上您绵延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太皇太后，还提及了皇后娘娘、皇六女。”


    康熙望着徐乐堇，一脸的不相信。


    徐乐堇低着头，瓮声细语，又道:“太皇太后，还说，后宫要雨露均沾，才能子嗣繁茂，让婢妾劝着皇上您，多去昭妃娘娘、各宫姐妹们宫里。”


    康熙闻言，面色凝重。


    沉吟许久后，朗声笑道，“朕膝下如今只有三位阿哥，子嗣的确单薄了些，皇后三个月孝期已过，朕的确是该多进后宫了。”


    “有劳皇玛嬷，记挂着朕后宫里的事情了！”


    康熙语气里，听不出什么，但是徐乐堇却知晓，康熙这是恼怒了，恼怒太皇太后，插手后宫妃嫔侍寝的事情。


    微微低着头，徐乐堇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抬起头来，一脸哀求的望向康熙，“皇上，婢妾求您一件事？”


    “皇上，可不能对外说，婢妾将太皇太后对婢妾的训诫，全都告诉皇上您。”


    康熙朗声一笑，轻轻拍了拍徐乐堇的双手。


    “放心，朕不会的。”


    抬头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康熙思虑片刻后，沉声道:“爱妃，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皇上、”


    徐乐堇惊呼出声，羞愧的低下头，搓着衣角，轻声开口。“皇上，婢妾还未用晚膳，怕夜里头肚子叫唤，扰了皇上的雅兴。”


    康熙错愣了一下，拍了拍手。


    “是朕着急了。爱妃既然未用晚膳，那便让宫人们传膳。”


    顿了顿，康熙又道，“朕想起来了，今日朝中大臣递上来的折子，还有些未批阅，朕便先回乾清宫批阅奏折了。朕改日再来看望爱妃。”


    徐乐堇嗡声开口。


    “是，婢妾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