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八雪没想到的是,许九同比她起得更早。


    她出门，许九同已经在外头等着她了。


    许八雪起早是有正事，许九同一大早起来是干什么？


    难道是姥姥那边又折腾出什么事了？


    极有可能。


    许八雪正要问,就听许九同道，“姐，我有事跟你说，”又说，“我们去外头说。”屋里住了人，他要说的是家里的事，不方便外人听到。


    许九同说完帮许八雪把门关上,然后下楼往外走。


    “姐，这边。”天刚蒙蒙亮，外头没什么人，外头静悄悄的。


    许九同边走边看许八雪有没有跟上。


    许八雪慢慢的走在后面，她说：“要是姥姥跟舅舅家那边的事,你就别跟我说了。”


    不想听。


    这是上一辈的事，父母健在，还轮不到他们掺和。


    “姐，那个。”还真有那边的事,只不过,许九同更想问的是另一件事,“姐,昨天那期《超级星期五》怎么没有你啊？是不是电视台这边出了什么事啊？”


    许九同跟家里人都很担心许八雪，怕她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电视台这边没什么问题啊，”许八雪说，“台里招了四个新主持人，加上我本身事情多,这期就没录。”


    这几天发生的事抵得上别人几个月经历的事了。


    就像是周玲，谁知道江小丽家里人会突然发疯啊。


    “姐，真没问题吗？”许九同脸上与满了不信，他就怕许八雪在电视台受了委屈，不跟家里人说。


    许八雪是那样的人吗？


    她跟许九同说，“这两天咱们厂的比赛不是要开始了吗？电视台这边让我负责这边，你说我是有头六臂啊，又是录这又是录那的，总得让人喘口气吧。”


    更别说，现在许八雪手里还有两个新项目呢。


    一个是《撕名牌》的单独立项，另一个就是《时装秀》了。


    之前许八雪提的《选秀》这个估计得等明年了。


    看朱台长那边的资金能不能到位吧。


    “九同，”许八雪想起来有件事得跟许九同说一下，“你那存折的钱我用了一些。”


    许九同本来还有话要说的，可听到许八雪用他钱了，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了，他的存折里的钱被他姐用了，“姐！你不是有工资吗！”怎么还用他的钱。


    “小点声。”


    周围楼栋的人都还在睡觉呢。


    许八雪把许九同拉到更远更偏的地方，跟他说了大嫂那天来电话的事。一千八百块钱，大头是许八雪出的，因为不够，就用了许九同存折里的钱补了一点。


    许八雪，“那天我急着汇款，单位又忙，一直找不到时间回家跟爸妈说这事，你记得跟他们把钱要回来。”说完钱的事，又说，“你回头去麻阿姨家打个电话问问，看看大哥大嫂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哥留了五金厂的电话，要是打电话有人接，那就是人出来了。


    要是没人接。


    那就只能想办法过去一趟了。


    许九同听得心一阵一阵的往下沉。


    “姐，为什么不报警，让警察把坏人抓起来啊。”许九同不明白，怎么能给钱呢？


    这不是助长坏人的气焰吗。


    许八雪问许九同：“是一千八百块钱重要，还是大哥的腿重要？”先把人弄出来，这钱的事以后出算账。


    要是腿断了，再一拖，这下半辈子可就瘸了。


    好好的一条腿，不值那一千多块钱吗？


    “可是，”许九同心里还是不舒服，“那群人也不一定讲信用。”万一收了钱不放人呢？


    天慢慢亮了。


    许八雪不想跟许九同再聊这个事了，这事他们在这干聊没有意义，主要是看大嫂大哥那边到底是到哪一步了。


    猜没有意义。


    要么就自己坐火车过去。


    要么就是问一问。


    “好了，九同，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你回头打电话问问，我们电视台的人六点钟要在门口集合。我这边赶时间呢，就先走了啊。”许八雪还要回住的地方带点东西呢。


    许九同点点头。


    他心里真的是憋了一肚子的话。


    “姐，姐，”许九同追了上来，还有一件事，“大舅想让你跟杨梅表姐在电视台打征婚广告。”


    征婚广告？


    许八雪回头看许九同。


    也正是这四个字，让许八雪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个新想法，征婚广告？征婚节目？办一个大型的征婚会？


    好像可以。


    许八雪说：“行，到时候我跟我们台长商量一下，要是能办一个征婚节目，就让表姐过来试试。”


    啊？


    许九同目瞪口呆。


    这就同意了？


    -


    许八雪回家拿东西，到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征婚节目》给记下来，免得事情多给忘了。


    像杨梅表姐，二十八了，平常也不跟人来往，吃住都在厂里，她是果汁厂流水钱的工人。


    社交圈很窄的。


    要不是这次舅舅他们提起，家里只怕都快忘了这位表姐。


    许八雪觉得，可以给像杨梅表姐这样不善言辞的人创造一个脱单的机会。


    再不济，也比嫁给一个智力不足的人强。


    这事，等比赛完之后再说。


    许八雪出门的时候，周玲已经起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许八雪问她。


    “昨天的座谈我想今天剪出来。”周玲一想到工作，就干劲十足。


    她恨不得今天下午六点就能播。


    可惜没那么快。


    眼看着五点四十五了，许八雪赶紧出门。


    再晚就赶不及电视台六点的大巴车了。


    -


    山地车比赛场地。


    许八雪跟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到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半。太阳还没升起来，这边却是人声沸腾，自行车厂这边的员工好多都来了。


    许八雪的父亲许建来，昨天就来这边了，晚上没回家。


    车厂那边负责赛道，人员登记，补给。


    许八雪跟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则是负责赛程录制。


    摄像头车厂的黄主任早就买好了，昨天已经按照许八雪之前设计的路线安装好了。现在是许八雪他们安排自己这边的摄像机位。


    摄像机很贵的，固定的摄像机机位边上必须有摄像机。


    路摄像师来了。


    这位就是当初跟朱台长一起面试许八雪的那位。


    最近许八雪很少看到他了。


    “路前辈！”许八雪过去打招呼。


    “早。”路波很快就进入正题，跟许八雪聊起工作，今天有风，有两台摄像机要换一下位置，像下坡路段的摄像机位，也要调一下，那边是事故点，下行的山地车容易撞上摄像机的方向。


    摄像机选的都是绝佳的观测点。


    为了这次比赛，电视台还准备了好多个对讲机。


    不过，对讲机距离有限制，像比赛的起点跟终点，那肯定是听不清楚的。就算是大哥大，也没什么用，这边靠近山，信号不好。


    许八雪见到黄主任了。


    黄主任身上一个大哥大，一个bb机，还有一个对讲机，能联系人的工具他全部准备了。他一头的汗，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跟车厂的各个位置的人沟通。


    比赛九点开始。


    八点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了。


    许八雪是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起码得有五千人了，后续还有人往这边来。


    “黄主任，你打电话去公安局，跟他们的人说一下，咱们今天参加活动的人太多了，怕出现踩踏事故，让他们过来帮个忙。”


    “好，好，我这就联系。”


    “黄主任，还有入口的位置，你多派几个人去，让他们不要排长队，搬几个指示牌过去，让他们排弯弯绕绕这样排。”许八雪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绕来绕去的长队，不会那么占地。


    “八雪，你去看看吧。”黄主任抹着汗。


    他又四处看了起来，“你爸呢？”


    许八雪看了看，找着了，“在小摊贩售卖点那边，好像是有什么事。”


    许八雪带摄像师去了入口处排队的位置。


    先录一下人山人海。


    然后许八雪让车厂的人把这边排队的位置重新安排一下，原本长得得看不到头的队伍一下子精简了起来。


    就是，前进一速度特别慢。


    许八雪对挑了一位进行采访。


    是位很酷的女士，穿赛车服，头上戴着一个墨镜，下颚的线条冷冽。


    “请问一下，你是今天参赛的选手吗？”许八雪把话筒递向了对方。


    “对。”


    “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比赛，是在报纸上看到的，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许八雪问。


    她想知道是电视台的广告观众多一些，还是报纸的受众多一些。


    “电视广告。”很酷的女士突然摘下墨镜，凑近许八雪，“你不是《超级星期五》的主持人吗？”


    她上下打量着许八雪，“你成记者了？”


    难怪没在节目上看到。


    得。


    这又是一个《超级星期五》的观众。


    许八雪道：“算是吧，记者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我叫靳红，是《超级星期五》的忠实观众，这一期的节目，新游戏很好看。”靳红对许八雪说，“我希望下期节目能看到你。”


    突然换了两个新主持人，感觉节目有些变味了。


    虽然节目还是好看的。


    “会的。”许八雪笑了，“这次的比赛参加人数很多，你觉得你能进入决赛吗？”


    “当然！我的目标可是拿第一！”靳红笑得自信又耀眼。


    “祝你心想事成。”许八雪笑着。


    之后又采访起其他人。


    “许主持，许主持！”有人跳着挥舞着手大喊许八雪的名字。


    还是双重奏。


    许八雪看了过去。


    一对年轻的双胞胎在那拼命的朝许八雪挥手，扯着嗓子喊她，嗓子都快喊破了。


    许八雪拿话筒走了过去。


    身后跟着摄像师。


    “两位是？”


    “我是彭莱，他是彭苇，我们是彭力的弟弟。”彭莱声音很大，整脸张通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扯着嗓子喊的，“你记得彭力吗，就是第四期摆夜市摊的那个。”


    “当然记得。”许八雪看着他们，“你们是双胸胎吗？这次是一起报名了？”


    “是，我们一起报名了！我们想拿第一名！”


    “前十。”旁边彭苇纠正彭莱。


    “当然要拿第一！”彭莱对第一名的一万块奖金可谓势在必得。


    既然要参加比赛，就是奔着第一来的！


    至于能不能成功，那是之后的事。


    话先放在这。


    年轻人真有冲劲。


    “那希望你们能成功。”许八雪又问，“第四期节目播出之后，你们夜市摊情况怎么样？生意好了些吗？”


    “好了！”好太多了，彭莱眼睛发光，一天最好的时候，能有四位数呢！


    照这么下去，再攒一阵，他们大哥就能说上媳妇了！


    这么多年了，大哥为了他们个弟弟妹妹辛苦干活养家，自己的人家大事都顾不上，他们当弟弟的也心疼。


    也有人帮着给他哥介绍，有姑娘看上他哥了，可姑娘家里嫌他哥负担重。


    说要是结了婚，不能再供弟弟妹妹上学。


    他大哥一听，面都不愿意见了。


    这亲事自然就黄了。


    彭莱人也觉得是他们拖累了大哥。


    “许主持，这事您可帮了大忙了！”


    “是啊，都有人给我哥上门牵红线了。”彭苇附和。


    许八雪笑了，“那挺好的啊。”


    又打趣，“要不你们就在这给你大哥录个征婚广告，来，镜头给他们。”


    就在征婚广告这四个字一落地，左边右边，前面后面的人都挤疯了。


    拼命的往脑袋往镜头前面凑，“这里可以征婚啊，我来我来，我叫华朋，今天二十七，是电网的电工，之前在各地到处跑。现在转后勤了，工作稳定了，我们单位还给我分了一套房子，二室的……”


    这叫华朋的刚说两句，就被一个微胖的姑娘给挤走了。


    姑娘脸很圆，她冲着镜头甜甜一笑：“我叫蔡美美，今天25了，是医院的护士，未婚，今天过来就是个凑个热闹。要是有中意我的，请到市医院的前台联系我，我叫蔡美美。”


    很大胆很会展示自己的姑娘。


    许八雪问她：“我们台要是办一个相亲的节目，你愿意来吗？”


    “愿意！当然愿意！”蔡美美激动坏了，“什么时候去！”


    许八雪道：“节目正在准备中，要不你留个电话吧。”


    “笔呢，笔在哪！”有人要把蔡美美挤走，蔡美美使了吃奶的劲才占住自己的位置，“许主持，你比那两个新主持好！你放心，我肯定会打电话到你们台里，跟他们说让你回来！”


    “我们支持你！”


    蔡美美握拳。


    “谢谢，不过不用打电话了，第五期的两位是我们的新同事，”许八雪说，“因为今天的比赛，我才没办法参加第五期录制的。”


    “今天的比赛？”蔡美美疑惑的看向镜头，“是要采访吗？”


    可是采访是新闻啊。


    许主持又不是新闻节目的。


    “今天的比赛我们台会录下来，等比赛结束，我们会在电视上播出的，比赛的前十名一定会在节目里出现的。”许八雪简单的说了一下。


    参加比赛的人太多了，她不能保证所有参赛人员都有镜头。


    “我们这次比赛要上电视？！”蔡美美的惊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许八雪的周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参加比赛的选手都等着许八雪的答案。


    许八雪点头：“对，这次节目将会在电视上播出，刚才采访的几位也有可能出现，当然，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


    就是她决定留谁剪谁的，但是她不能说。


    像刚才的两个相亲自我介绍，这个……肯定不能全留啊，很占时长。


    许八雪说完，就看到蔡美美拿出了一个镜子，一个口红，然后拼命的在嘴唇上涂涂涂。


    没一会，嘴唇就红艳艳的。


    “我该穿裙子过来的！”蔡美美懊恼。


    她腿有点胖，穿裙子正好遮一遮，现在这裤子太显腿胖了，明明她的大腿没那么粗的。


    讨厌。


    这裤子什么版型嘛。


    之前的那位华朋，许八雪看到他吐口水到手上，然后抹头发，左抹右抹。


    没一会头发就齐齐整整了。


    许八雪果断的远离。


    走了。


    “几点了。”


    九点就要开始了。


    许八雪会去比赛的起点站，到时候口哨一响，所有山地车都会冲出去。那个画面一定得拍的，还要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拍。


    这样才有刺激感。


    “八点二十。”


    还有四十分钟


    许八雪又看了一眼入口处的人，这么多人，应该来得及吧。


    -


    八点四十。


    人更多了。


    公安局那边派人过来负责维持次序了。


    除了参赛人选之外，还有观看比赛的。


    自行车厂安排的休息区跟摆摊区，早就爆满了，汽水，瓜子、零食加了一箱又一箱的货。


    还有卖西瓜的。


    满地的瓜子壳。


    许八雪又去找了黄主任，“黄主任，你安排几个扫地的，给工钱，你告诉他们一定要保持清洁。”她提醒，“这些都是要录到节目里的。”


    她又指了指卖水果的地方，“那边的西瓜可以让人切一切，装到盒子里用牙签戳着吃。”


    这样西瓜会卖得比现在更快。


    小摊贩这边是自行车厂的人自己办的，许八雪还在里看到杨凤玉了。


    她在那边收钱。


    -


    电视台这边，周星辰也过来了，他是八点左右过来的，是自己来的。


    后来找上了大部队。


    许八雪安排他在中段路。


    那边的摄制组听他指挥。


    许八雪现在是在起点，等比赛快结束时，这里也将是终点，她会拍下选手冲刺的画面。


    录制中出现的种子选手，她会在明天提前单独采访。


    比赛结束，前十名她也会一对一采访的。


    -


    九点。


    比赛没有开始，人太多了。


    “安全帽，全部戴上。”


    “有谁没有安全帽的？举个手，车厂这边免费借给你用。”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因为参赛人数太多，赛道上没办法容下这么多人。


    黄主任满头大汗的找了许八雪，“八雪，你看看，这人比原来计划的多得多啊，都二千人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正式参赛的二千多人，其他的人有的亲友是团，有的是观众，有的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更别说自行车厂的几百号工作人员跟电视台的人了。


    “这样吧主任，”许八雪说，“咱们变更一下赛制，今天、明年是初赛，一场一千人，从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下周六决赛，您看怎么样？”


    这个赛道一次容不下两千人。


    第一场比完就是十一点半了，要是进行第二天，那就是大中午了。


    这个天气容易中暑。


    许八雪不想冒险。


    还是把第二场安排到明天。


    决赛留到下周，说不定这样更有看点。


    “这样行吗？”黄主任低声说道，“我在电视台跟报社的广告就打到这周，下周可就没有广告了。”


    那效果肯定不如现在好。


    许八雪道：“您放心，这两天的录制完之后，我就把节目剪出来，争取在周播出。”


    自从吴湛走后，那《大爆料》就没有再播了，连之前吴湛做好的第二期，都还在搁在那没播呢。


    黄主任惊喜的看着许八雪，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问：“你真能决定？”


    昨天他媳妇可是看了《超级星期五》，那期节目都没有许八雪了。


    他都怀疑八雪是不是被台里边缘化了。


    黄主任甚至觉得是因为这次山地车的比赛，八雪胳膊肘往车厂这边拐得太厉害，导致朱台长不高兴了，就下了许八雪的职。


    他很担心啊。


    “放心吧黄叔，只要节目效果好，肯定能播。”比赛嘛，必不可少的就是那种能燃很热的音乐。


    只要拍得素材多，剪得到位，音乐一上，这效果就出来了。


    许八雪经验很足。


    “八雪，要是电视台那边干得不开心，你啊就回厂里来，”黄主任给许八雪保证，“咱们厂是你救起来的，你想要回来叔绝对没有二话，这工资肯定不低位一千。”


    他就把许八雪供着。


    “黄叔，我这边干得好好的，不换工作。”


    许八雪虽然这样说，但是一个月八百的工次，在南城可是少之又少啊。


    心里稍微动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坚定了下来，在电视台可是有奖金的。


    朱台长可是答应过她这个月的奖金不会少于上个月的，这让许八雪了有了一丝小小的期待。


    比赛更改时间之后。


    九点半。


    比赛正式开始。


    发令枪响了。


    所以选手在车厂划出的起点线一起出发。


    许八雪看到了之前采访过的靳红领先一步，超过了众人，她的赛车服太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