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

作品:《督主在上

    江明薇含笑欠一欠身:“小舅舅。”


    想到谢廷安大约不认得刘恪,就小声为他们介绍:“阿行哥,这是三房的刘家小舅舅。”


    “我知道他。”谢廷安目光落在刘恪脸上,眉眼冷然,“祝大人身边的幕僚,刘先生。”


    “谢督主果然无所不知,连在下曾在祝大人身边效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刘恪微微一笑,应声说道。


    江明薇不清楚他们口中的“祝大人”指的是谁,但她知道刘恪对谢廷安不满。


    看这两人似是语气不善,怕闹出事端,她当即轻轻扯一扯谢廷安的衣袖,仰头看着他:“阿行哥,不是说要去我那边看看吗?快走啦。”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隐约带点撒娇的感觉。


    刘恪神色微微一变,双眉微蹙。


    谢廷安还算给她面子,轻轻“嗯”了一声,随她离去。


    刘恪则在原地,盯着二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江明薇带着谢廷安往外走,一路直到她出嫁前居住的小院子。


    她随口问道:“阿行哥,你们说的祝大人是谁啊?”


    谢廷安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一个自诩清正刚直容不下阉患的清流。”


    她口中的那位“小舅舅”,是祝徽新收的幕僚。而祝徽明里暗里已与他作对很久了。


    江明薇面色一僵,自忖失言,扯了扯嘴角,迅速转移话题:“你看,这边这棵树。我搬过来时,只有这么粗,现在这样粗了。”


    说话之际,她用手比划两下。


    谢廷安懒洋洋的,显然兴趣不大。


    江明薇心思微转,想起一件事:“你在这里小坐一会儿,我回房间给你拿点东西。”


    两人干巴巴对坐也没意思,不如来追忆一下往昔,增进一番感情。


    他在家养伤这段时日,她自觉两人相处不错。她私心里,还是希望可以劝说他多留退路,想法子远离朝堂的。


    江明薇出阁前所住的房间,还是原本模样。时不时会有人来打扫通风。


    她依着记忆,将一个小箱笼搬到院中石桌上。


    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她眉眼间都是笑意:“阿行哥,你来猜一猜,这里面是什么?”


    谢廷安眉梢轻挑,稍稍有了点兴致:“是什么?”


    “都是你以前送我的东西啊。”江明薇含笑打开箱笼,一脸期待,“你看。”


    箱笼里,有鲁班锁,有九连环,有不倒翁,有寥寥几笔的涂鸦,有断了的珠串儿,有做工粗糙的木钗,还有一些发黄的信件……


    江明薇与谢行从小一起长大,他曾经赠给她太多东西。


    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珠串儿是你亲手穿的?”江明薇小心拿起珠串。


    童年回忆被翻捡出来,谢廷安一怔,不自然的神情一闪而过,他眼帘低垂:“是么?记不清了。”


    江明薇面露失望之色:“记不清了啊……”


    不是第一次了。


    许多旧事,她只要提起,他总会来一句“是么?记不清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记不清,还是不愿意去回想。


    或许是那些往事,他不想记起来?


    可若真的要刻意遗忘,那何必用以前的婚约来娶她呢?


    “行吧,记不清就算了。”江明薇悻悻地合上箱笼,“我以为你还都记得呢。”


    她脸上的失落太过明显,让人难以忽视。


    谢廷安呼吸一窒,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江明薇整理心情,笑道:“不过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新的回忆。”


    谢廷安随意“嗯”了一声,心内烦闷并未减轻多少。


    江明薇也不太在意,她把箱笼重新放回房中,收拾妥当才重新走向院子。


    这一次,她手上拿了一本杂记。


    “阿行哥,你先看会儿。”


    谢廷安这次倒没说什么,接过杂记翻看打发时光。


    临近晌午,前院有人来请他们去正厅用膳。


    “走吧!”谢廷安站起身。


    江明薇把杂记放回去,随他一道前往正厅。


    此时众人正在入座,看到谢廷安,纷纷拘谨起来,要他上座。


    江明薇不说话,默默在堂姐江明蔷旁边坐下。


    谢廷安瞥她一眼,坐在了她身边。


    面对或真心或假意邀他上座的人,谢廷安淡淡地道:“我在这里就行。”


    见他如此,旁人不敢强劝,只得随他去。


    反正是家宴,在场的都是江家亲友。


    江明薇倒也罢了,她旁边的江明蔷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明明中间隔着一个人,但江明蔷依然从心底涌出浓浓的惧意。


    江明薇看在眼里,轻轻拍了一下堂姐的手背。


    堂姐江明蔷性子柔顺,人又安静。寡居住在娘家,鲜少与人打交道。若非今日是祖母寿辰,是断不会到此的。


    见她这般拘谨,江明薇也不免心生歉然。


    早知道,不坐她旁边了。


    好在家宴很快就开始了。


    下人们端着酒菜穿梭在正厅上菜。


    江明薇小声与堂姐说话:“大姐姐,你怎么又瘦了?”


    “苦夏吧。”江明蔷声音更低,“我一到夏天就吃睡不好,过一段儿估计就好了。”


    江明薇轻轻点一点头:“如果真难受得厉害,可以请大夫开药调理一下。”


    江明蔷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没有外人在,今日众人也不磨蹭,分别向老太太祝贺后,就开始正式用膳。


    初时大家拘谨,酒过三巡,渐渐放开一些。


    甚至开始有人端着酒盏来回敬酒。


    谢廷安名声在外,难免会有人向他敬酒。


    不等他开口拒绝,江明薇就抢先道:“他身上有伤,喝不得酒。”


    谢廷安眉梢轻挑,拂了她一眼。


    那人顺势对江明薇说道:“那我敬你一杯?”


    刚拒绝过一次,不好再次拒绝。江明薇略一思忖,端起面前的果酒:“好。”


    随后一饮而尽。


    还好是果子酒,酸酸甜甜,味道不错。


    江明薇一杯酒下肚,立刻感觉身体暖烘烘的。


    少时,三叔江明远也带着妻弟刘恪,依次向众人敬酒。


    他在外多年,这敬酒是躲不过的。


    如同上次一样,江明薇又饮了一杯果酒。


    刘恪觑了谢廷安一眼,神色微冷:“谢督主不喝?”


    江明薇只得再次帮忙解释:“他身上伤口未愈,喝不得酒。”


    刘恪哂笑:“伤口未愈?喝不得酒?”


    “这一杯,我替他好了。”知道两人不对付,江明薇索性出面打圆场。


    不等刘恪表示,她便再次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刘恪微愕。


    谢廷安眉目间染上一丝笑意,轻声道:“薇薇,别喝了,你酒量不行。”


    江明薇转过头看向他,秋水般的眸子里写满了兴奋和诧异:“阿行哥,你刚才叫我什么?”


    两人重逢以来,他很少当面称呼她,仅有的几次还是语调古怪的“江二小姐”。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薇薇”。


    江明薇脸颊上有薄薄的红喷涌出来,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


    谢廷安眼神微动,声音极低:“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