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老套的招式

作品:《坏蛋皇子是怎样炼成的

    春生万物,万物迎春。


    正午时分,太安城北门,豁然大开,禁止百姓通行!


    一朝文武,近乎大半数皆纷纷出城,迎接一人。


    确切来说,应该是三人。


    就在前一夜,满朝文武都在思虑是否要出去迎接那位可以说是风风光光归来的太子殿下。


    不去,有失礼数。


    去,则或许会得罪那位权倾朝野的老人。


    除此之外,更让人感兴趣的是,那位老人是否会出城迎接?


    然而,正踌躇不安的满文大臣们直到今日凌晨,那轮红日还未升起,隐约只能透过长安大街的街面看到一丝模糊不清的晨光时,他们终于放下了心来。


    因为在这个寒风漱漱的早晨,有一抹稍显佝偻的身形出现在北门大街。


    此时的大街空无一人,只有一道略显单薄佝偻的身影,独自行走。


    好像老人事先并未通知任何人,又或者这是这位首辅大人临时做的决定,所有人对于他的出现,都有些意外。


    这也让有些隔岸观火的人嚼出了些意味,此次老人出城迎接说明着什么?


    是否是表示老人的让步?


    此番太子亲征雍州剿匪,可谓是大捷而归,无论如何首辅大人都不会出城迎接的,更何况……


    更何况他们听闻与太子通行而归的,还有那位四皇子殿下。


    他们还听说,那位皇子殿下回来的模样……并不好看,可以说是狼狈至极。


    这等关头,按道理首辅大人更应该心照不宣的待在府邸之中,不露面,装作不知道一般。


    可偏偏一个最不该出面的人,最先走在了那条通往北门的大街上。


    有人做了领头羊之后,剩下的人也就终于放宽了心,纷纷走上了街头。


    太子嫔妃,柳白韵是第二个奔向街道的,有人曾看见她在东宫门口同样踌躇了很久,面色痛苦,好像是不愿意看见那位夫君,随后她如心死一般转身踏回了东宫,但几乎就是在顷刻间,她又打开宫门,奋不顾身的冲上了街道。


    奔向了太安城的北门。


    随后,礼部左侍郎吴谦、兵部尚书谢平恭、户部尚书曹岑、御史台……纷纷走出上了街道。


    皇宫深处,那位明媚皓齿的一国之后,则是神色阴郁,双手疯狂地撕扯着手中的一份密报……


    赵牧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骑着马摇摇晃晃,浑不在意。


    临近皇城江翎儿的神情反倒有些紧张起来,尤其是在看到远处城门大开稀稀疏疏走出一些紫袍、玄袍的人,就更加有些不自然起来。


    倒不是如何为自己担忧,她回头瞥了一眼那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四皇子殿下,又看了一眼赵牧,心脏好似要在胸腔跳出。


    她害怕满朝文武,尤其是让那位首辅大人看到这位衣衫褴褛、模样凄惨的四皇子,会作何感想?


    是在那城门口处,对其大声训斥,骂他行事荒唐、不顾兄弟手足之情?又或者是要上书谏言皇帝陛下废黜太子?


    而那位首辅大人,又该已怎样的方式报复他?


    江翎儿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乱糟糟的思绪通通甩到了脑后,静静地跟在赵牧身后。


    赵牧聋拉着的眼皮突然清明的几分,他看向皇城北门脚下那一袭紫色朝服,嘴角勾了勾,神色有些意外。


    “李甫竟然也出来了?了不得啊,看来我先前是将他心胸想的狭隘了,没想到这种关头,他会当着群臣百官的面出来见自己?”赵牧自言自语道。


    他突然嗤笑一声,意味深长说道:“这倒是让我对他有些佩服起来了。”


    赵牧微微直了直身子,升了个懒腰,望向城门口,手中的马鞭狠狠落下。


    一道孤烟迅速飞扬,直冲北方。


    “老臣恭喜太子殿下剿匪凯旋!”李甫望着那率先一骑在她跟前勒马停下,微微笑了笑,不急不缓的行礼道。


    赵牧并未下马,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首辅大人,随后又扫视了一圈周围。


    他有些失望,因为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皇后李萧媚。


    见赵牧既没下马,又未回应李甫,兵部尚书谢平恭顿时轻喝道:“太子殿下,见首辅大人应该下马,太子虽剿匪有功,可也不能将礼数抛之脑后!”


    赵牧哦了一声,调转马头,一步步朝谢平恭走去,马匹缓慢撞着那位尚书大人的胸膛,引得他节节后退。


    “我赵牧何时是个将礼数的人了?”赵牧讥讽笑道。


    谢平恭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没再开口。


    李甫依然保持着微笑并未开口。


    赵牧这才将视线移回李甫身上,笑着开口道:“辛苦李大人了,想必等来很久了吧?”


    李甫摇头笑道:“理当如此。”


    江翎儿考虑到身后的四皇子跟不上,所以特地放缓了速度,此时也走到了赵牧的身边。


    李甫同样朝那位骑在马背上,身材曼妙的女子拱了拱手,笑道:“江少卿也辛苦了,这一路我听说危险重重,多亏了江少卿才能次次化险为夷,保住了大周未来的根基。”


    而这位首辅大人,全程连看都没看一眼她身后的那个极为狼狈的四皇子殿下。


    江翎儿翻身下马,平平淡淡的回了个礼,“职责所在。”


    赵牧自顾自扫视着人群,有很多人熟面孔,同样也有许多陌生面孔。


    刘浩气应该是又有任务在身,并未出现,苏沁因为身份的原因,更不可能出现。


    随意扫了一眼,赵牧在人群中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瞥见了一道其倩影,她身穿着平时最爱的淡蓝色水仙裙,发丝盘起,被一只青色碧绿簪子攥在脑后,显得清纯、高冷,不落凡俗。


    那人低下头并未与赵牧炽热的眼神相交汇,赵牧勾了勾嘴角,当做没看见一般。


    “太子殿下先进城吧,明日陛下会摆上宴席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李甫不急不缓道。


    赵牧淡淡嗯了一声,双腿轻夹马腹,穿过了人群,朝皇宫走去。


    江翎儿却不敢这般无法无天,只是下马牵马前行。


    赵牧闯过一层层人时,在某处蓦然停下,指了指人群中的某人,冷声道:“你打算走着回去?上来。”


    说着赵牧拍了拍身后的马背。


    那女子轻轻咬了咬嘴唇,鬼使神差的当着如此多群臣的面,爬上了赵牧的马背。


    穿过人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个脸颊红的发烫。


    在她蹬上马背的瞬间,那个男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翘,臀,嗤笑道:“傻了?”


    柳白韵被他拍的浑身一颤,杏眼圆睁,她没想到赵牧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等轻浮之事……


    但,此时的她那敢开口,只得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融进赵牧的宽厚后背。


    赵牧得意的笑了笑,随后直奔太子东宫。


    天,明明已经转暖。


    但人群中的某人,像是与整个世界隔绝了一般,所有人都好像将他当做了透明物一般,尤其是自己无比尊敬的老师,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自己一眼!


    四皇子分不清现在是失魂落魄、还是恨意滔天。


    他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好像现在最大的念想就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佝偻老人,能够回头瞧他一眼。


    哪怕一眼……


    令他失望的是,直到最后老人都没有看他,更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


    赵志山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了老人身后,直到宰相府。


    老人毫不犹豫地跨进了宰相府邸,大门也怦然关上,完全不给他进入的机会。


    赵志山突然慌了神,连忙疯狂敲着那高大的朱门,嘴里连连道:“老师我错了!”


    “老师,您开门,给学生一个赔罪的机会!”


    “老师,您开开门!您不能放弃我!”


    无论赵志山敲了多久,那道大门像是一堵冰冷的天谴,将两个世界隔离开。


    他所有的梦幻,什么皇帝之位、万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滔天的权利,都被这一道门隔绝在外。


    他还是嘶哑着嗓音,不停地反复敲门。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大门终于松动,开出了一个道小缝,不过出来的并不是首辅大人,而是一个小厮。


    他冲赵志山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神色淡漠道:“我家老爷让四殿下回宫去吧,姥爷还说人力终有穷尽时,他尽力了,已经不想在卷入朝堂的漩涡中去了。”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之后,赵志山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之火彻底破灭,他疯狂的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厮的说的话。


    “我不信,我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他不可能放弃我的……”


    他双目无神的喃喃道:“等我以后做了皇帝,一定会给他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拿不完的高官厚禄……麻烦你再进去通报一声,让老师出来见我一面!”


    那小厮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道:“四殿下您这是何苦呢?以您的地位大不必如此屈尊……”


    赵志山陡然大怒,眼眶逐渐泛红,他暴喝道:“你懂什么?!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赵牧那个废物畜生,从我手中夺走皇位吗?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这样说话?”


    “殿下好自为之。”那小厮摇了摇头,随即关上了大门。


    “外公……”


    赵志山颓然坐在冰凉的地上,喊出了一声,他这一辈子都没喊出口的称呼。


    不是他心有抵触,而是那位老师,好像十分抵触这个称号,一直不允许赵志山如此称呼他。


    赵志山,感到脸上有一点冰凉,一滴水打在了他的脸上。


    随后又是数滴,密密麻麻接踵而至。


    下雨了。


    小雨夹杂着不大的风,将周围的树叶吹的漱漱作响。


    片刻后,大雨倾盆而下,将整个街道不停冲刷着,雨水落地后瞬间变为泥水,顺着沟槽流走,原本泥泞的街道,瞬间变得干净。


    但人心却不是街道,经过大雨冲刷就会变得干净。


    赵志山浑然如一俱还未僵硬的躯体般,待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中,任凭风雨捶打,徒步奔袭了百里的羸弱躯体,此刻好似狂风中的灯芯。


    摇摇欲坠。


    但他却浑然不在意,双眼依然死死盯着那道朱红色大门。


    依然希翼着,有一个佝偻老人能够开门,朝他伸出一只干枯却温暖的手,就像当年一样,把他牵进府中。


    但,到最后他还是没能看到那一幕。


    就在他摇晃到无法支撑自己,将要倒下之时,突然一个身穿红袍丰韵女子,毫不顾忌风雨,朝他急促奔来。


    “山儿!”


    他听到了一声焦急,带着一些心疼的娇喝。


    赵志山缓缓回过头,喉咙哽出了两个字:“母亲……”


    …………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志山终于在昏沉中醒来,他的额头放有一根侵湿的毛巾,他的身体烫的厉害。


    他知道,是昨夜那场大雨,让他感染了风寒。


    屋外响起一道争吵声。


    “父亲,您就这么狠心?让他一个然站在大雨中?”


    “老夫并未让他站在雨中,他大可回自己的府邸!”


    “您明知道……您就真的狠得下心?”


    “此事无须多说!”


    “我不允许您这么对待山儿,他好歹也是你的外孙啊!”女子嗓音有些哽咽。


    “可是他为何就是不听我说的话?”老人责问。


    “不管怎样,他还年少,总会有犯错的机会,您为何就对他这般严苛?”


    “我这是为他好啊!靠他如何斗得过赵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女子带着哭腔质问道:“我不听,现在满朝上下,谁人敢不听您的?您为何就是不愿帮他一把?”


    “这个朝堂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皇上也绝没有你想的那般昏庸无为!”


    “你这是干什么?”


    “如果您不收回成命,女儿就跪在这里,一跪不起!”


    那老人好像是妥协般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也罢,我就再给她一个机会!”


    赵志山的门被缓缓推开,他看到那个面色有些憔悴的老人,瞬间有些紧张,“老……老师。”


    李甫朝他按了按,淡然道:“如何?”


    赵志山有些内疚,“学生知错了。”


    李甫指了指他的额头,摇头道:“我是问你的身体如何?”


    赵志山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这位生性凉薄的首辅大人,会主动关心起他的身体来了。


    他很快面目喜悦,连连摇头:“无碍!”


    “皇上已经派太医来看过了,好在你年少,能够扛过去。”


    “皇上……皇上知道了?”赵志山一时有些错愕。


    “此时,你我都要忘在肚子里,我与皇帝陛下都心照不宣的选择避而不提,算是给足了我还有你这个皇子的脸面。”


    随后,李甫有些无奈叹道:“四殿下,你此次为何这般贸然莽撞?你可知你就只差那么一线,就再无翻身之日?”


    赵志山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刺杀太子,还是自己的兄长。


    足够他万劫不复的了。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如何辩解都是徒劳,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学生错了。


    李甫缓缓道:“希望你能长个记性,接下来就是春闱了,此次皇帝陛下对我有些不满,我就不好插手太多,我会给你出主意,但更多的还是要你自己去做,懂了吗?”


    “是……”


    等李甫走出房门之后,赵志山终于露出一抹狠厉之色,他咬了咬牙,透过窗望向东宫的方向愤恨道:“赵牧,你不要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将让你百倍偿还!”


    这期间,李萧媚曾推门进来看过赵志山一眼,看见自己儿子还在熟睡,便心疼地抚摸了几下儿子的额头,便转身离去。


    身为大周皇后,逗留在宰相府终归不妥。


    李萧媚离去之后,赵志山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敢睁眼,不敢面对自己的母亲。


    不敢面对对他寄予厚望的皇后娘娘。


    —————


    太子东宫。


    时间退回到赵牧刚刚回宫时。


    赵牧在宫门口停下,望了一眼身后的女子,然后自顾自下马,朝宫内走去。


    门口的守卫、屋内的侍女杂役,纷纷冲这位归来的太子殿下,行礼问好。


    柳白韵跟在身后,赵牧打趣道:“怎的,今日是谁劳驾柳小姐去城门口迎接本宫的?”


    柳白韵瞥了他一眼,有些冷淡道:“我身为你的嫔妃,就不能出去接你么?”


    赵牧上下扫了她一眼,有些不解,随即他恍然大悟,悠然道:“又憋着坏?我不在的这几日,又想到了什么新法子杀你夫君?”


    柳白韵突然有些愕然,她是头一次从赵牧的口中听到“夫君”二字,蓦然有些失神。


    她很快恢复了过来,眼神有些闪躲道:“我先去为殿下放水,殿下舟车劳顿,先去沐浴放松一下,稍后妾身亲自为殿下下厨,给殿下接风……”


    说完柳白韵疯狂逃窜而走,不给赵牧任何反应机会。


    赵牧有些奇怪的看着那道背影,心想这妮子什么时候转型了?成了贤妻良母了?


    难道……


    赵牧很快会心一笑。


    “原来她是想在饭中下毒……毒死本宫。”


    “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多么老套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