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就有，你奶说是天生的。”苏连成没有隐瞒。


    向老太觉得脚底板有痣的人就是——一辈子都会被人踩在脚底下。


    而胸口上有痣则是胸有大志，有大出息的。


    这也是他不讨喜的原因之一。


    苏婉眼睛眯了眯，看向夫妇二人道:“爹，你先洗个澡，待会我来找你。”


    李氏着急忙慌地道:“究竟啥事啊？”


    “娘，你先别问。”苏婉扭头就走。


    看离开的方向，是柳飘絮的院子。


    两刻钟后，苏婉带着柳飘絮到了主院，苏连成早早地洗了澡，坐在椅子上等着，李氏也愁眉苦脸地陪在旁边。


    “爹，将鞋子脱了。”


    苏连成震惊地道:“这于理不合！”


    如果就李氏和苏婉，那脱就是了，可还有个柳飘絮，人家可是贵夫人。


    苏婉道:“让你脱就脱，柳夫人不会介意。”


    “……好。”苏连成有点迟疑。


    鞋子脱掉，苏连成坐在椅子上，将脚底板抬起来，柳飘絮看了眼，表情并没有诧异。


    而是道:“苏姑娘，其实我也不知道痣长什么样，具体的还要问我闺友，我可以帮忙记下样子画出来问问看。”


    “是我太着急了。”苏婉道。


    柳飘絮眉眼弯弯道:“不妨事，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会着急上火。”


    苏连成道:“阿婉，出什么事了？”


    “没事，爹娘，我要出趟远门。”苏婉换了个话题。


    李氏揪心地道:“去哪？”


    “宋国。”苏婉顿了顿，补充道:“送柳夫人回家，我还需要在那边办件事再回来，你们不用担心我。”


    不担心怎么可能，李氏有心想要拒绝。


    可是女儿大了，有头脑了，不是襁褓里的婴孩，她没办法去管。


    是以，她期待地看向苏连成，希望他能帮忙劝劝。


    苏连成跟李氏是一样的心思，夫妇俩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之色。


    “去哪都行，只要你记得回家，要平安。”李氏眼眶已经红了。


    “两位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婉的。”柳飘絮轻声的笑了笑。


    她没多说话，只是道:“我还有事，就先回了。”


    这边，一家人肯定还有话要说，她一个外人待在这根本不像话。


    李氏朝她欠身道:“柳夫人慢走。”


    “阿婉，这件事你要跟你外公他们说声，看看他们怎么说。”苏连成道。


    苏婉点了点头道:“那边我会处理，只是这府邸，就麻烦你们多多操心照顾了，我会平安回来，放心。”


    放心。


    儿女远行，哪个爹娘能放心！


    可就算不能，他们也得装出来那个样子:“能跟我们说说，究竟去办什么事么？”


    “铁矿。”


    苏连成眼皮子一跳:“能锻造兵器的铁矿石？”


    “是。”苏婉没有隐瞒，直言了当地道:“这是柳夫人给我的诊金费，我得亲自过去看看，否则白费我给她治病的药材了。”


    李氏对大事上不懂，但对小事上比较仔细。


    听苏婉说话，她试探地道:“这铁矿是你想要的，还是你替百里公子要的？”


    苏婉:“……”


    这个娘啊，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现在倒是一猜一个准。


    “是为我和他要的。”她顿了顿，解释道:“我们和他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分彼此，若要分的话就显得生疏了。”


    李氏嗫嚅道:“娘只是觉得你这样太辛苦了。”


    苏婉摇头道:“这是我必须做的。”


    李氏眼眶含泪，心中不是滋味，大概有种养大的花被连盆端走了的感觉。


    片刻，李氏才语重心长地道:“不管选择什么路，只有以后自己不后悔就行，阿婉，你说是不是？”


    “嗯。”苏婉看向李氏和苏连成，郑重道:“爹娘，好好照顾自己。”


    话落，她转身去李家人那边的院子。


    再出来时，已经是半夜。


    路要靠灯火才看得见，老太太就杵在她门口等着，看到她来，一句话都不说。


    苏婉叫了声阿婆，老太太跟没听见似的往里头走。


    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阿婆，你怎么了？”苏婉喘了口粗气，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不好应付，刚才经过李家人的狂轰滥炸，她都快坚持不住了。


    见老太太僵硬着脸不吭声，她又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听到这话，指了指心口道:“这里闷闷的。”


    苏婉着急道:“怎么了？”


    说着就要给老太太号脉，可是老太太不肯，将手藏了起来。


    黑夜下，老太太那双眸子尤为璀璨，直勾勾地盯着她道:“阿婉，你要跟柳飘絮去宋国？”


    “是。”苏婉知道老太太是装的，没再坚持号脉。


    老太太哼道:“宋国可不比我们这，那些人都是豺狼虎豹，看起来文绉绉的，其实骨子里都阴险狡诈。”


    “阿婆，你应该知道，我不去不行。”


    “有什么行不行的，我舍不得你去，我担心你……”


    说到最后，老太太声音越来越低。


    苏婉朝她看过去，才发现老太太眼眶都含着泪，要落不落的样子，格外可怜。


    “哭了？”


    老太太挺起胸脯，问道:“还不许人哭的？”


    苏婉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知道你是为了青儿才去的，我不许你去冒险，听见没？”老太太充满警告之色。


    苏婉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漫漫长夜:“阿婆，谁告诉你我是为了他才去的。”


    “那你……”


    “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今后的地位权势，若我现在不为这些拼搏，等跟你一样老了，我只有后悔的份。”


    “想要成为人上人，难道不就是一路坎坷走过去的吗？”


    老太太听得面色凝重。


    到最后她红着眼瞪了眼苏婉道:“说就说，干什么用我当例子！”


    苏婉搂过老太太的肩膀，问道:“我都这样说了，你还要绑着我吗？”


    “我什么时候绑着你了！”老太太别扭地挪开目光，“你要去就去，我才不会舍不得你，赶紧走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碍我的眼。”


    老太太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看得苏婉一愣一愣的。


    她正色道:“你刚才还哭着说舍不得我。”


    老太太不认账道:“你放屁，我才没有，刚才的那个我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新的我！”


    哼哼哼——


    这把年纪了，她才不要承认哭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