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不一样

作品:《陈鱼雁桑稚

    小乞丐是个女孩。


    面容有些丑陋,龅牙很严重,看上去略微怪异。


    陈鱼雁给她点了一碗清汤面,上面铺满了酱牛肉。


    乞丐女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是个喑人,不能说话。


    随后又跪下给陈鱼雁磕了好几个头,以示感谢,最后被他强行制止,拉起来吃饭。


    此时酒楼之内,一左一右形成了诡异的画面。


    身穿白色宫装的柔美女子不得上桌,只能站着服侍别人。


    浑身破破烂烂的乞丐女童倒是坐着吃着饭。


    “原来是个江湖中人,怪不得这般不知礼数。”


    那年轻公子见气氛有些不对,发觉自己的侍妾正对着右侧怔怔出神,看了眼陈鱼雁,冷哼道。


    陈鱼雁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是指自己让乞丐女童上桌的事。


    陈鱼雁冷笑一声:“跟你一样,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上桌吃饭才叫有礼数吗?”


    “所谓的儒家礼数,就是变成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衛鯹尛说


    “可笑至极!”


    闻言,年轻公子面色涨红,怒斥道:“三从四德、夫为妻纲、这本就礼数!”


    “侍妾本就是服侍丈夫的,这又有何不对?侍妾能无能却可以上桌,那正妻又该如何?遵从分明的等级制度,这才是君子应该的所作所为。”


    说罢,他冷冷的看了陈鱼雁一眼,“也就只有像你们这些粗俗不识礼数的江湖人,才会让卑贱的女人跟自己同桌。”


    “女人卑贱?”


    陈鱼雁笑着摇摇头,“回去问问你娘低贱不低贱再来说话。”


    “哦我忘了,可能你娘是正妻吧,安顺听话,所以算不得无能。”


    “你们眼中女子的‘才能’就是听话,顺从不是吗?遵从礼数,便是有德,不遵从礼数,便是无能。”


    “你们给她们套上枷锁,强迫她们侍奉,嘴上还满口仁义道德说是为她们好。”


    “好到连乞丐都能上桌吃饭,她们只能站着干看着。”


    “这副嘴脸,令人作呕!”


    陈鱼雁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富家公子,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世间两朝,南明北魏。


    南明兴盛儒学,北魏则以法家为立国之本。


    而南明的儒学已经发展到了极致,比起他前世明清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跟前世的儒学相比,这里的儒士掌握着【儒序列】,可以调用四书五经的言律挥斥方遒,武力值极高。


    他们不仅排斥女子对财产的掌控,禁止女子习武,同时又以各种道德教条来压制女性的精神。


    推崇君权、父权、提倡愚忠、愚孝、在儒家的观念里,君臣父子,各有其位,等级森严,不容僭越,绝无平等之必要,更无平等之可能。


    这也是为何当初陈鱼雁不愿与南明朝廷有太多接触的原因。


    哪怕他去为南明朝廷办事,也得遵从儒家那一套狗屁不通的规矩。


    他才懒得去跪拜什么皇帝。


    陈鱼雁不爱多管闲事,既然那女子是那锦袍公子的侍妾,他爱让站着就站着,坐着就坐着,跟陈鱼雁没有半分关系。


    虽然心中对于这些腐儒很不屑,但陈鱼雁也没有闲到看到什么都想上去去管一管的地步。


    结果这不知好歹的家伙,还敢对他指手画脚。


    以为自己是个外景,还带着几个仆从就可以随意放肆了是吗?


    被陈鱼雁一连串的话给呛到,那锦袍公子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门外倏地传来一阵喝彩声,紧接着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一道身背长剑的挺拔身影。


    来人面容清秀,仔细看去才发觉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正是白观澜。


    白观澜自从那天去赵家后,才得知当初送信的“流云步”董奎在半路出了意外,根本没有把普渡山的传信送到,因此赵家也不知道白观澜要来。


    结果现在赵家已经把太素阴符赠送给“惊鸿刀”陈鱼雁了。


    白观澜再追问才发觉那陈鱼雁正是当初她在酒楼下看到的那名青年。


    于是白观澜便前来寻找陈鱼雁。


    不过这些天陈鱼雁一直在墨门内待着,白观澜也不好强闯。


    一是墨门对于普渡山来说有大恩,至今普渡山还欠着墨门人情,白观澜要给墨门面子。


    二是她答应师姐这次下山尽量不与别人发生冲突。


    白观澜有进墨门里找过陈鱼雁,不过那个时候后者在观摩墨镇打造兵器,不得打扰。


    秋水刀最后成型的时候,是要陈鱼雁放血淬炼的。


    最后墨祁答应她说等陈鱼雁打造好兵器之时,便转告给她这个消息。


    结果白观澜方才酒瘾犯了,跑出去买了一壶酒,回来的时候陈鱼雁人就跑了。


    顺着墨祁指引的方向一路追过来,白观澜刚到门口,就听到陈鱼雁讥讽那锦袍青年的话语。


    白观澜出身浔阳白家,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世家。


    白家并不是混迹江湖的武林世家,而是官宦世家,家中历代都有人在南明的朝堂为官,声势显赫。


    不过这一切都跟白观澜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的娘亲只是白家二房白二爷的小妾。


    不仅得没日没夜的伺候自己的夫君,还因为形貌昳丽而受到正妻的嫉妒,没少受委屈。


    她作为白观澜的生母,却连听到女儿叫自己娘亲的权力都没有。


    甚至在白观澜刚懵懂之时,她的娘亲就被他的夫君给“送”给了别人。


    自此白观澜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娘亲。


    后来跟着师父在普渡山修行时,白观澜也见过各位师姐师叔的道侣。


    虽然因为普渡山的名声还有她们各自的实力,没有对她们太过于严苛,可白观澜依然没有从这些人的眼中见到“尊敬”二字。


    或许相爱,但却不相等。


    白观澜厌恶这样的关系。


    所以她从此换上了男子的服饰,仗剑饮酒,不打算跟师叔师姐她们一样,想要自己逍遥一生。


    哪怕先前见到陈鱼雁,为他的容颜所惊叹之时,白观澜也没有半分心动。


    因为白观澜觉得陈鱼雁跟其他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皮相好看些。


    直到现在她听见陈鱼雁所言,才发觉后者与众不同之处。


    他跟其他人。


    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