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淳枫倒是看得开，难得的轻松，喝口茶，颇有几分四大公子的清傲气度，比以前看着顺眼些。


    这段时间他真的是心力交瘁，体会到了祖父的不容易了。


    宋棠音话还没说完，外面一阵吵闹，管家进来禀告，看了霍淳枫一眼，有些不喜，道:“霍世子，您家父母闹着要接老爷子回去，您是不是去处理一下？


    我们主子毕竟是恒王的侧妃娘娘，和您家这么牵扯不清的话，对娘娘名声可不好的。”


    宋棠音笑了:“他们还敢来？这是盼着老爷子不好呢，你去应付吧，要是拦不住，就让他们进来。”


    宋棠音去了后院，单独有一个院子，里面是十多间厢房，作为病房使用，守卫森严，没有宋棠音的话谁都不能进来。


    进去之后，连接秦子穆的私信，“老爷子好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观察一下没有异常就能出院了。”


    “那就提前出来吧，给他一个大惊喜，他没有怀疑吧？”


    “没有，住的是单独的病房，医生护士都是白衣服白褂子，戴着帽子口罩，吓的老爷子够呛，还以为被白无常给勾走魂儿了呢。”


    “那正好了，就当他做梦了。”


    不大一会儿，老爷子出现在了床上，宋棠音掰开眼帘检查一下，时空穿梭有一阵的眩晕，需要适应一下。


    好在老爷子身体底子不错，毕竟是武将出身，宋棠音给他扎针的时候，人就清醒了。


    “宋氏，是你？”


    “老爷子，这是几根手指头啊？”


    宋棠音伸出两根手指头，老爷子嘴角抽了抽:“你考验我能不能多伸几根手指头？当我是孩子吗？”


    “能怼人就没事儿了，我扶着您起来，走两步哈！”


    老爷子看着熟悉的场景，暗自松口气，谁都不知道，他在鬼门关里逛了一圈，地府也不是那么可怕，反而像是天堂。


    亮的人眼晕，老爷子把这段记忆深埋起来，谁都不跟谁讲，他还在梦里给人家白无常打听他老妻的消息，结果人家不理他。


    “哎……”


    老爷子怅然若失，他不怕死，也想跟着老妻走了，可是国公府的后辈不成气候，他放不下，只好回来了。


    老妻说不定都投胎走了，白无常都不知道呢。


    走动一会儿，老爷子感觉自己好很多，看来阎王爷知道自己心愿未了，不收他呢。


    宋棠音要是黑子到他心里这么多戏，得笑死了。


    “行了，可以回家了，我送您出去，再不走，您儿子要拆了我的家啦， 我可吃不住。”


    “他敢？”


    霍老爷子一瞪眼睛，猛张飞一样，宋棠音都吓一跳，希望待会儿那个霍大老爷不会害怕。


    外面吵吵嚷嚷的，老远就听到霍大老爷夫妻俩的声音了， 就差带着人抄了宋家了。


    霍淳枫一脸阴沉，霍子由也一直劝着，只是他到底是庶出，又是弟弟，没人把他当盘子菜。


    霍老爷子听了一会儿，他们按捺不住要去后院寻人，一出门，看到了老爷子沉着脸站在外面，吓的齐齐倒吸凉气，熟悉的脸，熟悉的杀气，霍大老爷直接跪了。


    “父， 父亲？您好了吗？”


    “你们是不是很失望，盼着老子早死呢？”


    宋棠音递给他一个拐杖，黄梨花实木的，适合揍人。


    霍淳枫惊喜道:“祖父，您没事儿吧？”


    “哼，让你当世子，你就这么当的？一家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啊，还太嫩了。”


    “父亲，儿子也是担心您呢，宋氏这个女人冷蒙拐骗，真的不可信。”


    霍老爷子的火气蹭一下冒出来，举着拐杖就揍:“坑蒙拐骗能让老子醒了， 也是人家的本事，老子都活生生站在这儿，你还诋毁人家，你这是猪脑子吗？


    是不是你娘生你的时候脑子落在肚子里了，老子一世英名，怎么生出你这个蠢儿子来！


    有你信不信的份儿吗？老子不发威，你是忘了老子是你爹了！”


    一顿猛抽，揍的霍大老爷嗷嗷叫，拔腿就跑，否则真的要被打死了。


    “你还敢跑？”


    霍老爷子健步如飞，一点儿没有久病虚弱的样子，追着老大儿子满街跑，到了霍家又是一顿家法，直接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要不是看在过世的老妻面子上，这种儿子，老爷子觉得可以埋了。


    霍大夫人没有人理会，当公爹的不好打儿媳妇儿，婆婆走的早，她就飘了，以为自己是霍家的女主人了。


    “霍大夫人，麻烦把你们损害的茶具，桌椅板凳，花草树木都赔偿了，你还欠我一句道歉呢。”


    宋棠音不放过她，她的家是随便就能闯进来的吗？


    “你，那点子破烂赔什么赔啊？太小家子气了，怎么做侧妃的？”


    宋棠音也不生气:“你说的破烂是皇上赏赐的，登记在册，你不赔的话，我让内务府找你说去。


    我能不能做侧妃，也不需要您操心，别学那狗子，少拿耗子哦。“


    “你……”


    这是讥讽她少管闲事儿呢。


    “够了，母亲，给宋侧妃道歉，还嫌不够丢人的吗？宋侧妃是祖父的恩人，也是国公府的恩人，你想让祖父亲自管教你的吗？”


    霍老爷子不打儿媳妇儿，不代表管不了她，跪祠堂，送家庙，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要不是霍淳枫没说亲，都能休了她。


    “对，对不起。”


    “好说，赔偿一万两银子，麻烦您给算一下。“


    “一万两？你怎么……”


    怎么不去抢钱啊？霍大夫人气的脸都扭曲，这女人故意的。


    宋棠音就是故意的，不要点儿钱怎么出了这口气？


    “母亲，用你的私房付，公中不会出这笔钱的。”


    霍淳枫道:“宋侧妃，回头给你送来。”


    “慢走不送，老爷子半年来复诊一次，免费的。”


    “好，多谢。”


    和霍大夫人一起离开，宋府终于清净了。


    霍淳枫没想到，回到家，小妾还有一份大礼等着他呢。


    刚进门，就被丫鬟拦住了，“宋姨娘她，她小产了。”


    “怎么回事儿？不是已经快生了吗？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霍淳枫还是去看一眼，宋棠玉呆滞的盯着房顶，备受打击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儿？”


    丫鬟道:“姨娘听说世子被夺走掌家权，急怒攻心，想去找世子关心世子的，结果摔了一下，孩子就……，没了，还是个小公子呢，可惜，夭折了。”


    霍淳枫压制不住的怒意:“我让你养好胎，你非不听，现在老实了吧？”


    “世子，你都被人夺了掌家权，妾身能不担心吗？”


    “你担心能做什么？主意你没有，娘家败落，也就能生个孩子，现在这点儿用都没有了，要你何用？”


    “那世子休了我吧。”


    “什么？”


    霍淳枫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竟然要离开自己？


    不是舍不得，而是太惊讶了，当初她苦心算计，才做个妾，现在竟然想离开？


    “为什么？”


    “你都被人夺走管家权了， 下一步是是不是这个世子也保不住了？老爷子不在了，你在霍家还有什么地位？”


    霍淳枫笑了，这是嫌弃他没了权利，不能做家主了，她竟然还嫌弃上了。


    “你听谁说祖父走了的？”


    “院子里的奴才都在说，难道不是吗？”


    霍淳枫无语:“你跟宋侧妃好歹是一个祖父生的孙女儿，你怎么就没有人家半点儿聪慧？


    流言能信吗？这孩子估计是你自己弄掉的，怕我不肯放你走是不是？”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妾身累了。”


    “很好，我满足你。”


    霍淳枫当即写了休书，让管家去官府过了文书，放她自由。


    “看你身体虚弱，容许你做完小月子再走，祝你得偿所愿，找到你喜欢的郎君吧。”


    霍淳枫也没有把事情做绝了，让她养好身体再走，宋棠玉苦笑，他早这么温柔，自己也不会舍弃了孩子。


    丫鬟去厨房取饭菜，回来的时候面色难看至极，端菜的手都是抖的。


    “怎么了？”


    丫鬟直接跪了:“姨娘，奴婢，奴婢听说，老公爷回来了，他没有死，身体硬朗着呢，追着大老爷满街跑。”


    宋棠玉楞一会儿，突然一脚踹在她身上，‘“都是你害我，是你说老爷子没了的， 现在又说老爷子没事儿，那个世子是不是也能夺回家主的权利啊？”


    “是，是的，奴婢也是听下人们说的啊，奴婢也没资格去看一眼，都是奴婢的错。”


    宋棠音这么一折腾，突然感觉身子底下一阵喷涌而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流血了，快找大夫来。”


    她刚小产，应该好好修养，结果大幅度的挣扎，血崩了。


    大夫来了，也无能为力，摇摇头道:“准备后事吧，这孩子月份大，等于生产一回，又是流产，对身体伤害更大，血崩止不住，神仙也没法子。”


    丫鬟哭的求他，大夫也没辙，摇头走了。


    最后宋棠玉在无尽的懊悔之中闭上眼睛，和她的孩子一起死了。


    霍淳枫见都没见她最后一面，让人和孩子一起葬在了郊外，一座孤坟就是她的归宿了。


    不是霍家的媳妇，只是个妾，是没有资格葬在霍家祖坟的。


    宋棠音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宋棠玉以为她多重要，其实没人记着她。


    ……


    霍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冬天的第一场雪也下来了，宋棠音穿上紫貂皮的大氅，小羊皮的靴子，里面加了保暖内衣，暖乎乎的不怕冷了。


    京师的冬天不是很冷，也就零下四五度的样子，雪也是飘飘洒洒，不是鹅毛大雪，河水都不结冰。


    第一场雪挺稀罕的，和轩儿一起堆雪人，玩儿的正开心，十八皇子过来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们还有心思玩儿雪？我都烦死了。”


    宋棠音一掐腰:“给你一个重新说话的机会。”


    十八皇子看她冷冷的眼神，怂兮兮道:“九皇嫂，我可怎么办？父皇让我过继给韵嫔当儿子，都是她是狐狸精，她会不会吃小孩儿？”


    这事儿竟然定下来了，宋棠音招呼他回屋坐下，暖和暖和，喝口姜茶，才说道:“别怕啊，你要不喜欢，去找皇上说，找皇后说啊。”


    “我不敢。”


    “那你就让她吃了呗，变成粑粑拉出来。”


    “哇……，我不要。”


    轩儿无语，“阿娘别吓唬皇叔了，皇叔，你听我说啊，韵嫔要是敢凶你，你就告状，要是敢打你，你就跑，让宫里人都知道她虐待你，皇上就不会逼着你给她当儿子了。”


    “哦，这样啊。”


    “嗯，小孩子不说谎的，最好有证据，比如她打你的伤了，你是小孩子，大家都会心疼你呢。”


    宋棠音:“……“


    这孩子从哪儿学的阴谋诡计？都会教别人了。


    “吃点心吧，咸蛋黄的，可好吃了。”


    十八皇子吃了两个蛋黄酥，又吃了雪媚娘，软软糯糯的，甜丝丝的，慢慢忘了害怕。


    也是个吃货，宋棠音给他们倒了酸梅汁，喝一碗消消食。


    “谢谢九皇嫂，我要是做你儿子就好了。”


    宋棠音表示，并不想要，差辈儿了。


    送走了十八皇子，还打包走了桌子上的点心，轩儿有些郁闷，他是来吃点心的吧？


    “我去看看你父王，你要不要陪着去啊？”


    “要的， 我也想父王了。”


    宋棠音准备了吃食，厚衣服，给恒王送去，还有暖宝宝，碳炉子，不能让他冻着了。


    恒万当然不会冻着，许久未见的姚慕凡正在听着他的吩咐，两人都是一样的严肃。


    “阿音来了，轩儿也来了，长高了呢。”


    恒王看到他们，露出一抹笑意，严肃的神色也淡了下去，拉着轩儿比划身高，高了两个指头。


    “父王，轩儿有认真习武，多吃肉，阿娘还给轩儿喝牛奶，当然长得高啊，父王，你在这里闷不闷啊？”


    “还好，有轩儿来看父王，就不闷了。”


    “真的吗？父王，你生辰的时候，我送礼物给你啊。”


    恒王都忘了自己的生辰了，他并不喜欢过生辰，对这个日子有些不好的回忆。


    但是现在妻儿给他过生辰，莫名有些期待，“能告诉父王是什么礼物吗？”


    “不可以，要不然没有惊喜了，父王耐心等一等。”


    “好，父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