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是真的在供销社门口徘徊好些天了, 明知道大学放学可能没那么早，却还是天天来，就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江诺。


    如今果然是见到了。


    “原先还以为你就是读高中呢, 结果这一不留神，就去了京市上大学, 出息是出息, 可我们都找不到你了, ”李连笑着跟江诺说话, “还好我今天过来了。”


    “李……伯伯……”江诺想了一个合适的称呼，先前两人见面的时候, 她主要还是跟那位维修的于大爷关系好些, 眼前这位只是顺带认识的。


    “哎, ”李连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连忙道, “我是真的有事, 你今天有空吗？有空的话跟我走一趟？”


    “当然，”江诺点头，“我今天来县城就是来处理这事的，不过我之前以为是刘主任找我有事。”


    “是我是我, 我这不是联系不上你么, 正巧先前跟你来过这里, 知道你跟刘主任熟悉，这才麻烦刘主任, ”李连说道，立即跟刘主任道了谢，然后再次回头看向江诺，“那我们这就走？”


    听这话, 就知道他的事确实很要紧。


    江诺这时候也明白了先前刘主任没叫她走的原因，她要是早走了，可能跟李连错过，到时候还得来回折腾。


    想着，江诺立即跟着李连往外走。


    李连也骑了自行车过来，走出供销社之后，两人就一起骑自行车离开了。


    去的方向是江诺熟悉的那个厂子。


    自行车进了厂里，也没有停去车棚，而是直接到了厂子内部。


    来的时候太冷，李连说话都不利索，索性就没有说事，一直到了这里，他才轻声跟江诺说话：“其实这回叫你，是想麻烦你临时当一当你于大爷的助手。”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车间里头。


    大老远的，江诺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声音。


    “我不去，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眼睛不好使，看不清，你们怎么就听不懂呢？”于大爷高声道，话里话外都是不满。


    “来了来了，老于你这回可非得同意了，”李连一边喊一边快步走过去，“我把你小徒弟带过来了，你不去也得去。”


    “小徒弟？”于大爷的目光顺着声音看过来，皱眉，“老李，你……”


    “给报酬给报酬，”李连立即道，“真的，老于，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怕自己去了赢不了，可你也知道，就算你这样，咱们县里也找不到比你技术更好的人了，让小江帮你。”


    “小江你答应了？”于大爷看向江诺。


    “啊？什么？”江诺茫然问道，她只知道事情重要，连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


    结果她这一回话，于大爷直接暴起了，握着拳头就往李连身上打。


    “唉，别别别，这不是就这两天的事了么，我着急啊，要是小江还不回来，我们可是真没办法了，我这不是着急带她过来见你么。”李连一边躲拳头，一边着急解释。


    不过到最后，于大爷还是在他身上落了几拳。


    江诺能看出，于大爷这拳头是因为李连突然把她带回来，还不告诉她前因后果这事，只是站在一旁看了一小会儿，就跟着大家一起拦人了。


    等到这一番小小的闹剧过去，江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年国内的一些厂子都在进行调整，也进口了一些国外的生产线回来，希望能推动生产，尽可能供应国内的需求。


    但厂子的空间有限，好的生产线进口回来后，自然会有淘汰的生产线。


    李连所在的厂里想要竞争的，就是不久之前刚刚从省城淘汰的生产线。


    那条生产线虽然在省城淘汰了，可对于县城、各地级市来说，都是很不错的，大家都想要，申请也一次次提交上去。


    可这提交上去的申请实在是太多了，生产线归谁这事却很难说，这要是一个弄不好，被人说成是“偏心”，那可不合适。


    于是乎省城那边的厂里给了新的申请生产线的方法，就是各大想要生产线的厂子派人去省城参加比赛，包括机械的维修比赛和组装比赛等，哪个厂赢了，生产线就归哪个厂。


    这样一来，话也是好说的，毕竟最后是赢了，那就足以证明这个厂子的实力不错，生产线送过来，也能得到更好的利用。


    “你知道的，小江，我们厂里的生产线都是十年前的了，虽然我总说就算是十年前的生产线，那也是很好的，可毕竟是十年前的，”李连长叹一声，“省城的生产线好啊，比我们的生产线好很多很多，要是我们有了那条生产线，我们厂里以后的生产数量能比现在涨好几倍呢，你说这样的生产线，我们能不抢吗？”


    江诺点了点头，看了眼李连，又看了眼于大爷：“那就算是这样，厂里也有实力强的吧？”


    “这事怪你于大爷！”李连指着站在一旁的于大爷。


    “怪我？”于大爷冷哼一声，“难道不应该怪厂子里的人都太蠢了么，那么点小问题都发现不了，但凡他们聪明点，也不会轮到我。”


    李连苦笑，叹了一声后直接对着江诺说话：“厂里之前为了挑出更强的人，也组织了一次比赛，结果谁都没有你于大爷厉害，这怎么办呢，我们可是真要那生产线呢，总不能派更差的人去吧，可他偏说什么自己老眼昏花了，去了也要输，死活不去，这……我只能来找你帮忙了。”


    “我是老眼昏花，可就算我老眼昏花，也比现在厂里的笨蛋要好，一个个都没什么本事。”于大爷说着话，再次冷哼。


    江诺眨了眨眼，看向李连。


    李连冲着她摊手，然后道：“老于年轻的时候，就是咱们厂里最厉害的维修师傅，那时候那些老师傅都比不过他，这事吧也看天分，有的人就是格外聪明，所以就算老于这些天都在骂骂咧咧，厂里也希望他能去省城。”


    “我年纪大了，不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于大爷叹了口气，直直地看着江诺，“你的天分也好，一点不比我年轻的时候差，可惜你大学选了个什么计算机系，原先我还以为你会选机械。”


    江诺自己也想过选机械，只是这个行业她前世接触多一些，穿越一次，她没打算再接触，毕竟这时候的机械专业跟未来有很大的不同。


    想归想，她自然不会直接说，只是道：“我想未来的机械发展，跟计算机会有很密切的关系。”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于大爷认真看向江诺，“就还跟之前一样，你指出问题，我去给你修，要是能成功，最后厂里发的奖金都给你。”


    “不用……”江诺下意识拒绝。


    “我不缺那点奖金，”于大爷说道，主动说了他的想法，“你别看我之前那么不愿意，我心里是愿意的，但我也不希望自己拖累了厂里的发展，你的能力我知道，要是你愿意去，我敢说这厂里，没有比我们俩一起去更合适的选择了。”


    “对，”李连在一旁接话，“小江你的眼睛真的是特别尖，你去真的合适，至于奖金的事，老于愿意给你你就拿着，他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厂里会管他的。”


    江诺算了算于大爷的年纪，虽然这时候看着老，但也就五十来岁，要是活久一点，看到智能手机出来都不成问题。


    眼下厂里发的奖金，哪怕在这时候看来是一笔巨大的收入，要是这笔钱只是存下来，在几十年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估计吃上一顿饭就花没了。


    所以她也就不执着于奖金的事，说起跟于大爷一起去省城的事，事情得先说清楚，不如全揽在自己身上：“我也未必能做好相关的工作，毕竟这回竞争激烈，里头可能会有很厉害的人。”


    “没事没事，只要我们尽力了，不管最终结局是什么，都不要紧，”李连连忙说着，像是生怕江诺反悔似的，“这回去省城是咱们厂里自己出钱，到时候会在省城待三天，厂里会定两天的招待所，时间是后天早上，你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后天早上这么快？”江诺忍不住震惊道，她可昨天才刚回来，她要是在学校里多待两天，这事肯定来不及。


    “是啊，要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着急，”李连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看我这两天急的，嘴边都冒泡了，你要是再晚回来一天，我都得急死，还好今天在供销社见到你了，不然我直接去你们大队里找你了。”


    于大爷一直在边上看着，等着李连说完，往江诺手里塞了个本子：“这是我这些年总结的一些维修的经验，你拿回去看看，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就这么点时间，是好是坏只能听天由命。”


    “好，”江诺接过本子，“那我拿回去看，明天一早我过来。”


    “行行行，”李连脸上已经笑开了花，“那你多看看，你是读书人，看这些应该不成问题。”


    于大爷伸手，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李连反应过来：“不是，我的意思是……算了……听天由命吧，成不成的得等结果出来才算，这会儿说那么多没用。”


    江诺微笑：“放心吧，我会认真看的，虽然我去了，未必能帮到太多的忙，但至少不会拖后腿。”


    李连也笑：“我也不说别的，加油吧。”


    江诺听着，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本子。


    “对了，于大爷，您那里还有别的实用的书吗？我都拿回去看看。”


    “有有有，我拿给你。”


    江诺合上本子，心里一笑，这又是可以复印出来保存的学习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