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的，是一道幻象。


    是秦徽止的幻象。


    并非是先前那个一眼假的幻象。


    而是真真正正的，秦徽止本人留下的。


    “独行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的宝贝。”


    这一句，秦微光红了眼眶，虽然知道“他”听不到，她还是争辩。


    “不算独行，谈不上辛苦，就是有点委屈，你们还真是心狠。”


    他笑。


    “可不是心狠，是为了……”


    “你，还有你们更璀璨的未来啊。”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你是否还心怀着对我的怨恨。”


    “好了好了，这些不开心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说点开心的。”


    “青元你应该也见过了，他是个执着的孩子，有你们互相陪伴，想来也不会寂寞。”


    “虽然你的神位加冠礼还没来得及举办，但你已经是正道明神了。”


    “那场匆匆忙忙的册礼是第一个后手。”


    “诞生于祈愿，又有生机蕴养，对你有恶意的，只需要一个念头就会感受到诸天生灵的厌恶，生不如死。”


    “这是第二个后手。”


    “你的神位又是明神，但其实光暗本位一体，任何生物都不可能逃脱光暗的本质。”


    “这，是第三个后手。”


    “我们又将本源赠了一缕给你，相当于，情绪、元素、治愈、净化……都在你的神冠里了。”


    “这，是最后一个后手。”


    秦微光看着匣子里缩小的熠熠生辉的神冠，冲着他犟嘴:“你们还真是放心，不怕我胡作非为。”


    “哈哈哈哈……你还是个孩子，孩子有任性的权利。而且，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虽然可能并不善良，但……”


    “只要他们不犯到你手上，就会平安无事。”


    “善良从来都是指向自己的剑，如此性情，再好不过。”


    “毕竟我们不在你身边，有了这些安排，我们也可以稍稍安心些。”


    “毕竟，踩着我们尸骨而成的新世界，还没有让我们家宝贝受罪的道理。”


    说完这句，幻像不动了，温柔的注视着秦微光。


    秦微光已经不想管眼泪又落下了多少，伸手去拽他的衣角却拽了个空。


    这还真的只是一道幻像，而非一丝残魂。


    如此丝滑的对话，他还真是了解她，提前录制都能衔接的上。


    幻像消失了，只剩下跌落到地上的、价值不菲的神冠。


    “这种你们自以为为我好，为我们好牺牲自己的做法算什么啊？”


    “本殿真是讨厌极了你们这些活了十几万岁玩心眼留后手的家伙。”


    “所以到头来……”


    “本殿还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连同生共死的机会都不给我，难道本殿是什么贪生怕死的懦夫吗？”


    “不是挂念本殿吗？”


    “有本事亲自爬起来护佑本殿啊！”


    “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一声声质问响彻偏殿。


    秦微光不想管外边的人是不是能听到，她只知道这些质问积攒了很久了。


    秦九愿和浮舍在外边听着这一声声哭诉，险些就要冲进来了，可是被天道和摩拉克斯拦住了。


    “相信她。”


    “让她自己缓一缓，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偏殿恢复平静。


    秦微光捡起了神冠，擦拭掉上面粘上的灰尘。


    说出口的话虽然依旧带着哭腔，却不似先前那般悲哀。


    “还真的……只是一道幻像啊。”


    “你们算无遗策，为什么不愿意给自己留条后路，给我留点机会……”


    “秦徽止，有句话你说错了。”


    “所有人都有资格怨恨你孤注一掷，唯独我……”


    “唯独我没这个资格。”


    “我是你孤注一掷的受益者……”


    “既得利益者，又有什么资格怨恨？”


    “此前万载光阴，真真是难过极了，既然这么不放心，那便亲自来护着我……”


    沉默了一下，她将神冠抱在怀里，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神服。


    “你亲手做的神服，最是好看，深得我心。”


    “我只当……只当你看过了，日后若再翻起旧账，说什么我戴冠披服的样子，你没见过，我可是不认的。”


    秦微光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一声。


    那还有什么日后啊。


    “如今……我又有了想要努力的念头，又有了软肋，你们大抵……是开心的吧。”


    “灵均。”


    “令羲。”


    ……


    “秦徽止。”


    最后一个名字出口，秦微光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走出门时，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见她如此，几个人也就没再问，唯独天道接过神冠:“如今你这明神，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冠礼未成，神位不立，国破家亡，何来明神?”


    秦微光没有什么表情，面色一片平静。


    但听的人都升起了一种悲凉的感觉。


    “介意我为你主持一次，加冠礼吗？”


    天道笑。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今她是彻底放下了。


    如此，他便只剩一个心愿了。


    曾经为谁给她加冠成神，他与兄长与秦九愿可是争执不休的，但最后因为他与兄长因为种种顾虑不曾出现在她面前，让秦徽止赢得举办权。


    可惜了，还是没来得及。


    “就当这些神像，替他们见证了吧。”


    “好。”


    秦微光沉默后答应了。


    她看得到他眼中的期待。


    答应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问她家老爷子:“老爷子，最近璃月没什么事情吧。”


    “无事。”


    摩拉克斯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想要他留下来观礼，但又怕璃月有什么事情。


    同时暗暗给若陀和温迪传音，让他们都过来。


    至于仙家……


    全部叫来的话，人太多了。


    小家伙此刻需要冷静，以后若是她有兴趣，自己说给他们听吧。


    没多久，若陀被温迪带着到了层岩巨渊底，很快找到了这里，同时若陀还拎着面带无辜的魈。


    天道并不在他的动作，散发出的光点更多了，神像一个个自动排列，站到两侧，中间形成了一条通路。


    瞬间，藤蔓覆盖，无数无名花朵显现，宫殿顶模拟出了星光。


    摩拉克斯、若陀、温迪、浮舍、魈、秦九愿依次站好。


    天道站在最高的台阶处，捧着神冠。


    一切就绪。


    经文颂唱。


    丝竹声响起。


    花朵绽放。


    秦微光一步步，走向最高处。


    白发披散，神服加身，面无表情。


    估摸着快要走到了，天道开始念诵了。


    是秦九愿和摩拉克斯曾在秦微光的意识中听到的那一段经文。


    “神起天初，


    归于青墟。


    忆尔往昔，


    问我前路。


    明心之光，


    照遍古今！”


    最后一句落下，神冠恢复了正常大小，天道笑着为秦微光戴上，又重复了一遍。


    “明心之光，照遍古今！”


    这是所有人的祝愿。


    这一场同样不算华丽的加冠礼落下帷幕，所幸神冠已经等到了它的主人。


    看着面前风华绝代的人，天道满意了。


    “夙愿得偿了啊。”


    有些感慨的话在秦微光听来像是遗言。


    再想到她多次说“留下来陪她”，他都没有回答，秦微光抓住了他的手，执拗又带着哀求。


    “兄长，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