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人越来越往衢州城里走，道路两旁的甘草丛里，那些或腐烂，或刚刚咽气的尸骨，越来越多了。


    程小淮不由得蹙眉，从古至今，带来死亡的，除了战争，那便是天灾！


    衢州城外的悲惨状况，只能说是惨不忍睹，凄惨异常。


    葫芦看着那些尸骨，眸子里的漆黑，多了几分忧郁，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些凄惨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了。


    程小淮轻轻的拍了拍葫芦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这一路上，你也累了，上马车去休息一下，让绿荷赶马车！”


    绿荷也看出来了葫芦的脸色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去休息，我来！”


    葫芦没有推辞，爬上了马车里头，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走马观花似的，是成堆成堆的尸骨——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了软垫当中，很快，几人来到了城门口处。


    衢州俨然是一座空城了，就连城门口的守卫也都不在，大门敞着，远远望进去，整个衢州城，如同废墟一片。


    像是一座鬼城。


    马车进了城，这才三三两两的，能够看见一些人，只是那些人全都衣不蔽体，脏乱不堪，躲在一个角落里苟延残喘。


    空间里的系统分析，扫描过后，眼前肉眼可见的场景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程小淮他们这些人的出现，很快就吸引了那些难民的注意，他们伸出脏兮兮的手，颤抖着对着马车行乞:“这位姑娘，行行好吧，给口吃的……”


    绿荷于心不忍，不假思索，直接拿出来了一些干将。


    程小淮阻拦的话还来不及开口，却看见那些难民，见着了有吃的东西，已经蜂拥而上，开始抢夺完全失了理智，眼看着那些难民越聚越多，甚至是将他们的马车，围在了中央。


    程小淮暗道一声不好，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越来越多的难民，为了一口吃食，已经互相推搡拥挤，也有人，被那些难民踩在了脚下，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绿荷原本只是想要好心，给那些难民拿一些吃的，却不曾想，这一举动直接惹来了那些难民的疯狂围攻。


    他们如同饿了许久的困兽，眼里就只有那一小块干粮，为了这一口吃食，甚至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绿荷空有一身武功，被那群饿的急眼了的难民，围在中间，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鞭子，腾空而起，狠狠的朝着人群之中甩过去，原本还在疯抢食物的难民，被这一鞭打疼了，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鞭子落下，随即，哀嚎声四起。


    原本蜂拥抢食物的难免抱着头四下逃窜，有的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白二叔盛气凌人，手里的鞭子紧紧的攥着，黑着一张脸，宛如地狱里的罗刹！


    不怒自威。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手里的鞭子一甩，直接缠在了绿荷的腰间，紧接着，一个用力，便将人直接拽上了马车。


    随后，抽着马屁股狠狠的一抽，马车绝尘而去，远离那些难民。


    几人一口气的逃离，一直到了安全的地带，马车的速度才放慢下来。


    绿荷抚着自己的胸口，吓得脸都失了血色:“方才可吓死我了！”


    程小淮道:"下一次再遇见难民，可不要这般冲动！"


    绿荷不服:“姑娘，你不是最悲天悯人的吗？那些难民多可怜啊，咱们手里有吃食，难道不应该帮助他们吗？”


    程小淮摇了摇头，一脸正色:“你这么想是对的，可方才你也看到了，这些饱受饥迫的难民，已经饿得失了理智，我们手里的确有吃食，可却是杯水车薪，就连燃眉之急都不能解！


    如此一来，只会给我们招来灾祸，且及我们此行的目的，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饿死？”


    “他们目前不会饿死！”葫芦的神色，异常平静。


    “不会饿死？那他们吃什么？”


    “草根，树皮，破布，但凡能够果腹充饥之物，他们都能入口，若是到了最后，饿急眼了，就吃人，易子而食，你们可曾听说过？”


    绿荷惊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葫芦说的那些话，是骇人听闻的传说。


    易子而食？


    人吃人？


    当真这般残忍吗？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小淮却点了点头:“我听过这么一出折子戏，某一个朝代朱姓人家掌权天下，只是到了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当权，高门大户的官宦人家，肉都能够放臭，而路边却是冻死，饿死的尸骨，是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绿荷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低下头来沉默了一时之间，几人之间的氛围全都是压抑的，在葫芦的带领之下，他们很快就来到衙门口。


    一名衙役懒懒散散的站在门口，正在打瞌睡。


    程小淮上前去打招呼:“这位官差大哥，麻烦进去通报，清水镇怀济堂掌柜的——程小淮，拜见大人！”


    清水镇怀济堂！


    那人一听这姑娘是从清水镇上来的，瞬间就来了精神身子站直了几分:“您是程大夫？”


    程小淮点点头，那衙役道:“不必通禀张大人吩咐过，只要姑娘到了衢州城内，就让您直接进去，您是不知道，我们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能是把您给盼来了！”


    那衙役是个健谈的，一路上，絮絮叨叨，指引着程小淮与身后的几人，进了衙门里头。


    张大人接见了程小淮，显得十分热络:“程大夫，您可算来了，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了得的医术！


    这一次，衢州城内的时疫，就全靠您了！”


    张大人简单的介绍了衢州城内入境的状况，原本繁华的城内，百姓们逃荒的，再加上死伤的，整个城池之内，连三成的人都剩不下了！


    张大人道:“程大夫，整个衢州城就拜托您了！”


    程小淮抿唇，思虑着城内的时疫，如今该如何控制。


    张大人继续道:“需要什么帮忙的，程大夫只管开口！


    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大人，如今天灾不断，百姓事不过复，若是想要控制时疫，就先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否则时疫循环反复，无法根治！”


    张大人闻言，不由得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