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了。”


    满目疮痍的大漠上, 群蛇之中，少年卫老二对陈诚说道。


    “我们老大已经收服了满意的大蛇，今晚的狩猎要结束了——你有想抓的东西吗？”


    他问道, 目光暗搓搓打量小队长，安队说的话烙印在半命道人心底，和寻常场景重演不同……到底是怎么个不同法？


    无论如何，半命道人更多了份关心。


    “今晚这趟已经让我收获良多。”


    陈诚感慨道，看到一条半黑半白的大蛇缠绕在卫老大身上, 这条蛇漂亮极了, 鳞片如玉石一样, 哪怕是怕蛇的人都无法忽视它的矜贵优雅，半黑半白的配色让陈诚想到八卦, 更觉得亲切, 却不会忽视这条蛇的恐怖实力。


    只见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黑色巨蛇们在大蛇命令下，衔来各种沙漠巨蜥、巨蛛和巨蚊尸骸，以及那些奄奄一息，仍旧苟活着的残存个体。陈诚看到了那头玫瑰红色的雌性巨蛛，它八条腿全都掉了，身上满是咬痕伤口，已经奄奄一息。


    但被拖到卫老大面前后, 卫老大随意沾了点身上的血点在蜘蛛口器处, 几乎肉眼可见的这大蜘蛛就精神了起来！


    蛇王，令怪物变异臣服的血，卫老大真是有无数神乎其神的手段，陈诚甚至觉得哪怕是和旅社签订契约，这卫老大也绝对是罕见正占据主动权的佼佼者。


    “嘶嘶——”


    似乎是看的久了，那攀在卫老大身上的长蛇拧头盯了他一眼, 这一眼竟让陈诚下意识避开了目光。等回过神来后陈诚心中惊讶，这蛇竟然能用目光影响他的行动，刚才的低头正是在蛇的暗示下！


    陈诚也不是什么胆量小的人，他再看过去，发现这长蛇拥有一双琥珀色的蛇眸，那琥珀色很深，宛如一汪带了焦色的浓稠蜜糖，蛇眸中有一圈圈如年轮般光的颜色，更显得它神秘莫测，仿若传说中龙的眼眸。


    说到龙……


    “嗷呜！”


    一声稚嫩却威严的咆哮声从卫老大怀中传来，陈诚目光下落，就见一只好似白水晶雕琢而成的小东西闪电般伸出锐爪，抓向巨蛇的眼睛。


    “啊，这是我们老大收服的变异小蜥蜴。”


    卫老二笑嘻嘻看着这幅‘蜥蛇斗’的场面：“很热闹吧！”


    蜥蜴？与其说是蜥蜴，不如说是西方龙吧，陈诚分明看到了这‘小蜥蜴’背后折叠的龙翼。


    尤其是似乎觉察到了自己被看热闹，这小龙威严扭头瞪了他们一眼，这一瞪陈诚再次下意识低头——这种熟悉的低头感，更像龙了。


    “卫老大果然有好神通。”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说实话，陈诚分明记得之前还有个人，该是卫老二口中的那个‘卫老三’，但现在却看不到人影。


    这商人的秘密有很多，陈诚深知少说少错的道理。


    在等待黑蛇群‘打包’猎物的过程中，卫洵服用了一点撒哈拉白沙，下一刻仿佛有什么沉闷的东西从他身上离开，原本遍及全身的疼痛立刻消失了。但卫洵却没管这些，他眯着眼，将深渊之力汇聚到眼中。


    他仿佛看到了一点轻薄的，不详的黑气飘走离去——末日惩罚本质上是一种诅咒吗？规则类道具的‘规则’从哪里来，惩罚又从哪里来？是神通广大的旅社，还是它背后的什么东西？


    卫洵又想到了自己的山神连环任务，最终奖励与‘规则’相关。所谓规则，是成为主事人或议会议员后能掌握的东西，卫洵对它的兴趣倒是越来越大了。


    等一行人终于回到沙漠绿洲，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骑在半命道人背上的卫洵第一眼就看到了绿洲边缘焦急等待，揣着小爪子的雪貂，见到他们后雪貂光速奔赴，直接一个三级跳想跳到卫洵身上——


    啪！


    雪貂像一枚高尔夫球一样被蛇尾尖抽走，下一秒窝在卫洵白袍里的安雪蛇探出头来，歉意吐了吐信子——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了。


    佟和歌滚了一地沙子，但他皮糙肉厚不介意，一个骨碌站起身来，见到一眼认出这蛇是自家队长——安队来了，卫洵末日惩罚应该也解了！


    “吱吱！”


    佟和歌安心的松了口气，又看到卫洵身上似乎有伤，就要再往他身上蹿去疗伤。虽然安雪蛇说是不小心，但这一次佟和歌谨慎还是打算走另一边——


    “啪！”


    幼龙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光翼展开，一翅膀把貂崽掀了下去，还恶劣冲他吐了口小火，它觉得这貂身上有蛇的气味（归途味），龙龙不待见——嗯？！


    从半命道人身上下来的卫洵把龙崽一抛，把攀在身上的蛇往下一扒拉，实在太沉了这俩，有半命坐骑还好，卫洵下来自己走可不带着他们。


    “我去休息了。”


    他头也不回对陈诚道：“你们随意，卫老二跟我来。”


    “嗷呜！”


    龙龙还沉浸在自己被抛下的迷茫中，虽然它现在没什么记忆，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它亲近这人，也相信这人不会把自己抛下——不对！


    这人似乎抛下过自己很长时间！


    “吼呜！”


    原本想飞着追过去的龙龙悲愤呼唤，小翅膀一收就要往地上坐着摆烂。但就在这时，它看到那条讨厌的蛇已经清理干净了身上沾染的沙子，然后第一时间游到了那人的腿边，寸步不离，简直跟黏皮糖一样。


    不仅如此，它竟然还在那人身体右侧吐信，用鳞片磨蹭，试图把自己气味沾染上去——那是龙龙待的地方！


    “呜呜！”


    龙龙生气，龙龙暴怒，龙龙当场就发起冲锋——砰！


    它像颗小子弹一样爆发，那条蛇猝不及防，竟被他给顶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


    半命道人当场就哈哈大笑，雪貂佟和歌变成人，正给卫洵治疗，看到那副龙蛇斗的场面也差点没忍住：“你这咋回事儿啊？身上挂件儿也太多了吧。”


    “安雪锋和追梦人在这处场景重演中都被排斥。”


    卫洵道，望向半命道人。他没第一时间去料理那些刚捕捉回来的新鲜魔虫，正是要先弄清楚这件事。


    “我们之中只有你年龄变小了，半命，你该更清楚这件事。”


    “确实，我一直带着远古绿洲的信物。不过这东西我都带了十年了，一点变化也没……咦？”


    半命道人摘下项链，却忽然惊疑出声。卫洵抬眼看去，就见那块莹润如玉的石头此刻竟变成了彻底的血红色！而半命道人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血红色，这是巨人部落狩猎的讯号！”


    已经十年没见过信物会有变化了，但昔日陈队的教诲半命道人仍牢记在心。


    ‘信物变为绿色，是巨人群落丰收季，信物变为黄色，是巨人群落繁衍季，信物变为红色，是巨人群落狩猎季，信物变成黑色，是巨人群落死亡季。’


    陈诚声音冰冷，语速很慢：“不过我把他们的王全都杀了——不必再看信物颜色变化。”


    杀了九个巨人群落的王，收集它们心头血的精华，凝结成信物中的蜷缩血胎，从此信物持有者令它们生则生，令它们死则死。


    时至今日，半命道人仍能回想起陈队当时漠然冷酷的眼神。


    * *


    “今晚真的长见识了。”


    篝火边，陈诚被队员们环绕，面对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陈诚感慨道，说话都是一股带着大格局的感觉。


    “残疾老巨人？没看到，应该是被吓跑了。”


    “那些巨型怪物？别担心，它们都是卫老大今晚的猎物。”


    “留在绿洲外不走的巨蛇群？别怕，这些蛇是追随卫老大的蛇王来的。”


    “队长，这么好的事下次一定要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啊！”


    程天宝羡慕极了。


    “卫老大这么强，咱们这个开辟新景点恐怕有更多危险。”


    也有人冷静理智分析：“队长说的，这巨大化的怪物们有一条完整的食物链，这些黑蛇说不定也是某种更强大怪物的食物。”


    群聚的黑蛇群，说不定会引来更强大的狩猎者。


    “卫老大就想把它们引来。”


    程天宝插嘴道：“按队长说的，他能引出个食物链，肯定也知道什么东西会狩猎黑蛇。”


    “会不会是巨人？”


    有人提议：“我看那些巨蛇实在太大了，也只有巨人才能把它们当做猎物吧。”


    被残疾老巨人追了一路，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巨人群落。


    有残疾老巨人，有小巨人，自然也有强悍的成年巨人。


    “确实。”


    陈诚喝了口水：“椰枣摘得怎么样了？明天你们跟我去喂喂卫老大那头小巨人……唐双人呢？”


    陈诚这才发现唐双人不见了，立刻皱起眉头。但其他队员却不在意，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唐双说他去抓小精灵了。”


    程天宝乐道：“唐双说他在椰枣林里见到了个绿色小精灵，而且这精灵还对他很亲切呢。他说他有把握把这只精灵收服了！”


    “让唐双小心点……算了，我去看看。”


    陈诚却不放心，站起身来向椰枣林走去。


    * *


    黑暗的椰枣林中，唐双两眼无神，正在怀疑人生。


    第一次发现了漂亮的小精灵，第一次被精灵喜欢亲近，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再一一起，得到的，本该是梦境一般的幸福，但是，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难道您不愿意吗？”


    悦耳如夜莺般的声音，雌雄莫辨的声线，带了些沮丧和小心翼翼，听起来楚楚可怜：“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拜托了。”


    让人想冲动答应它的一切请求，但是，但是……


    “长满毛的彩色虫虫可真好看呀。”


    那美丽的小精灵如祈祷般两手交叠，眼中满是期待，真如天使一般纯粹美好，但它说的话实在让人掉SAN：“如果我能拥有它的基因，接下来生的宝宝一定会更被主人喜欢吧，所以说拜托了！请成全我们吧！”


    红娘……能带来桃花运。


    唐双脸色惨淡，深深的怀疑人生了。


    难道只是给它自己带来桃花运吗？！


    * *


    极其遥远的地方，一点光都看不到的，黑暗的场所，如宇宙最深处，没有任何自然界间虫鸣鸟叫的声音，诡异至极，唯有一点沉闷的喘息声和受重伤的闷哼声。


    忽然间，有人开口，声音沙哑。


    “队长……我梦到红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