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女孩明显的抵触情绪, 几人不再询问，决定到村长家再了解情况，重新出发时, 高海黎注意到身旁年轻姑娘脸上多了几分担心。


    几人在一座破旧低矮的老屋门口停下, 几秒后, 头发斑白的老人急忙出来迎接。


    “你说你们几个娃娃，咋这么早就来了，我还心思让你们多睡一会呢, 你们……”


    话还没说完, 李平福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眼前身形高挑的女人身上，思索了几秒后, 老人表情有些茫然。


    昨天接到人的时候不是三个人吗？怎么现在……


    看着李平福疑惑的眼神，赵凯急忙开口介绍:


    “村长, 这位是……”


    “我是云江日报社的记者，我姓高, 昨天因为报社里有点事，我是后来的。”


    “……”


    没等赵凯介绍完, 高海黎已经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只不过除了她是后来的这句是真的，剩下全都是骗人的！


    ……


    赵凯:什么情况, 换剧本不告诉他？这一大早上的, 自己又被吓又被拖着走, 身体和心里遭受了双倍伤害，他容易吗？！


    宋嫣然:记者？？！！这女人一看就像是指挥别人的, 哪像是供别人支使的啊？还好自己刚才没多嘴！


    唐星楚:实地考察确实应该注意身份，海黎考虑得很周全。


    ……


    “原来是这样啊，辛苦你们这些年轻娃娃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快进屋，老婆子，老婆子，快给这些娃娃们准备点吃的！”


    “……”


    村长话音一落，宋嫣然和赵凯不约而同地瞥向高海黎。


    他们不吃当然没问题，可是身旁这尊大佛……


    “不用了，我们还是先采访吧。”


    瞥见身旁两人盯自己盯得眼睛恨不得都快斜视了，高海黎眉头微挑，她主动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村长，我们还是先采访吧，中午再吃也来得及。”


    犹豫片刻，唐星楚也开口附和，可心里却隐隐多了几分担心。


    女人胃不好，不吃早饭能行吗？可是眼前的采访工作……


    见几人坚持，李平福也不再多说，他关好家门后，领着几人开始在村子里转悠。


    李平福和宋嫣然走在前面，赵凯拿着摄像设备负责拍摄，唐星楚和高海黎则走在相机拍摄不到的地方，年轻姑娘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时时刻刻准备记录采访内容。


    “村长，今天早上我们一路走来的时候发现村里好像除了老人就是儿童，其他人呢？”


    环视四周，巷子里人烟稀少，家家关门闭户，土路两旁杂草丛生，有的甚至连家门都被长高的杂草掩盖，门上的锁头早已生锈。


    “唉，村里穷啊，连续几年粮食收成不好，年轻人都进城打工了，村里就剩走不动的老家伙和小娃娃了。”


    李平福边说边叹气，布满皱纹的脸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佝偻的脊背如同被压弯了腰的稻谷，渴望着欣欣向荣，却无力改变江河日下的现实。


    听着老人心酸的叙述，唐星楚感觉自己打字的手指犹如灌了铅般沉重迟缓。


    年轻姑娘的细微变化被高海黎看在眼里，垂在身侧的手掌空落落的，连带着女人的心也有些空。


    “一路走来，我看村子里没有学校，那孩子的上学问题怎么办呢？”


    “前些年村子里有个学校，里面有两个老师教娃娃念书写字，后来赶上那年大旱，闹饥荒，人都走光了。”


    话音一落，一道矮小瘦削的身影误打误撞地闯入镜头，纤细黝黑的胳膊端着一个大铁盆，里面装了几件衣服，几人定睛一看，眼前的小孩正是刚才在河边那个小女孩。


    “妮儿，你奶咋样了？”


    众人的注意力放在了村长的话上，而唐星楚的视线却落在了小女孩没穿鞋的脚上。


    “俺奶今天能下地走了，她让俺谢谢村长爷爷送的鸡蛋。”


    再次看见刚才的几张生面孔，小女孩还是有些怯生生的，可因为有村长在场，她这次小声开口说了话，但望向众人的目光依旧躲闪。


    “你咋光着脚，鞋呢？”


    “破了。”


    瘦小的脚丫沾满了泥土，脚背上的新伤旧痕看得人心里发酸，连镜头后的赵凯都偏开头，摘下了眼镜。


    “俺回家了，俺奶还等着俺做饭呢。”


    瘦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可女孩闪躲的眼神却像细细密密的针一般扎在了唐星楚心里，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迟迟没有动作，年轻姑娘抬头望了一眼天。


    八月的阳光炙热明亮，可唐星楚心底却泛起一股子无奈和凄凉。


    望着年轻姑娘微微拢起的眉心，高海黎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资助款项的金额和具体落实的时间。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稠到化不开的燥热，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满是汗水，成型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考虑到要保护摄像机器，采访不得不暂时中断，几人来到阴凉处的大石头旁歇息。


    坐下之前，唐星楚在路边摘了几片圆形大叶的草，随即分给了几人当作扇风的工具。


    “行啊，没有电风扇，有个手动扇子我也知足了！”


    额前的碎发早就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宋嫣然快速晃动手里的扇子，企图获得一丝凉意。


    “这鬼天气，一动弹就一身汗，要是有人给我扇风就好了！”


    “还没黑天就做梦了？”


    “……”


    一旁的赵凯也热得不行，安顿好机器后，他摘下眼镜，拼命地朝脸上扇风！


    “切，做白日梦不行啊！”


    话音一落，宋嫣然仿佛想到了什么，女人眼里冒出几分精光，随即往旁边靠了靠。


    “你看我干什么？”


    瞥见女人有些诡异的眼神，赵凯感觉背后嗖嗖冒凉风！


    “哎我说，你胳膊那么有劲，顺带着给我也扇扇呗！”


    “……”


    毫无意外，赵凯果断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他也快被热死了好吧！


    眼见求助无望，宋嫣然撇撇嘴坐回了原位，下一秒，视线无意间瞥见不远处，女人张大了嘴巴，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羡慕！


    “怎么样，不难受吧？”


    石头另一旁，最后一片叶子没有递到高海黎手上，而是留在了唐星楚手里，年轻姑娘坐在女人身旁，她轻轻晃动手腕，微凉的风拂过燥热的肌肤，高海黎一偏头就对上了那双清澈如水的杏眸，女人心头一颤。


    “给我。”


    “什么？”


    没等唐星楚反应过来，手里的叶子不知怎么就到了女人手里。


    “我不热，你……”


    “别骗我，你脸都被晒红了。”


    “……”


    微风拂面，唐星楚舒服得下意识眯了眯眸子。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热。


    “我们轮流扇，天太热了。”


    “不要，你扇得太慢了。”


    女人眉头微挑，语气状似不经意，可在看见小姑娘一脸怀疑的模样时，平直的唇角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弧度。


    “刚才看见那个小孩的时候，你怎么了？”


    高海黎适时地岔开了话题，眼里多了几分认真。


    “她这个年纪应该上学的。”


    一提到这个问题，唐星楚不自觉垂下了眸子，声音有点闷。


    “对她们来说，能吃饱穿暖都是一种奢望，受教育更是天方夜谭。”


    高海黎知道眼前人在担心什么，女人语气里没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们生下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可这不是她们的错啊。”


    “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家庭，如果怨天尤人自暴自弃，那穷永远都是原罪。”


    话音一落，唐星楚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女人说的是现实。


    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所以唐星楚才不忍心看到其他孩子和她身处同样的艰难境遇。


    “空有悲天悯人之心，却无普度众生之力，这是最大的悲哀，作为旁观者，我们只能做到无愧于心，剩下的还得看她们自己，你我谁不是靠自己撑过来的？”


    望着眼前人陷入沉思，高海黎有些于心不忍，她知道小姑娘是受小时候的经历影响，可她不希望她有太大压力。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不是她们能改变的。


    女人的话点醒了唐星楚，望着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年轻姑娘蜷缩成一团的心渐渐舒展开来，压在她心底的石头顿时轻了不少。


    从小的经历让唐星楚过于感性，她善于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同样，这个过程中她也在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当陷入情绪怪圈时，高海黎的理性思维就是帮助年轻姑娘斩断枷锁的利刃。


    灵魂契合且性格互补的两个人注定就是天生一对。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正午吃饭的时间，李平福说什么都要让几人吃完饭再进行接下来的采访，几人拗不过老人的好意，况且人是铁饭是钢，他们早饭就没吃，眼看着到这个点，还真有点饿了。


    “老婆子，把今早从菜刚园摘下来的菜都炒炒，给这几个娃娃做午饭！”


    一回到家，村长就赶忙招呼媳妇给大家做饭，看着两个老人忙碌的身影，几个年轻人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便纷纷撸起袖子帮忙。


    赵凯和村长负责挑水，宋嫣然帮忙洗菜，唐星楚和高海黎帮着在厨房打下手，夏天天气热，锅底不好烧，短短几分钟，高海黎就被油烟味儿呛了出来！


    “高总，要不然……你还是跟我一起洗菜吧……”


    看着眼前被油烟呛得眉头紧锁的女人，宋嫣然硬着头皮提出了邀请。


    她总不能让高海黎去挑水吧？！


    看了一眼厨房里年轻姑娘忙碌的身影，高海黎抿了抿唇，正当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进去时，门外隐约传来一道男声。


    “叔，婶，我来看你们了！”


    话音一落，刚踉跄着拎起一大桶水的李平福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离门口最近的高海黎身上。


    “高记者，麻烦你帮我把大门打开，我镇上的侄子来了！”


    眼见着其余人手里都有活，高海黎点了点头，她走到门口，费了半天劲才拉开了木门上的挂钩。


    “叔，我来看……”


    男人的话随着门打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望着眼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女人，李明扬瞳孔霎时放大，不由得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