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点粥吗？”


    问出口的那一刻, 唐星楚始终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面对这种情况，即便病床上躺着的是冷血资本家高海黎，她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看着唐星楚提着大包小裹站在门口, 桃花眸底的一片寒霜瞬间消融, 高海黎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我问过医生了, 你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喝粥，我买的小米粥, 闻起来还不错。”


    没得到高海黎的回答, 唐星楚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自顾自地走到床前, 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在了桌上。


    “你……”


    你回来干什么？


    你不是有约了吗？


    你还会走吗？


    ……


    无数问题压在心口,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高海黎张了张嘴, 却始终没问出心中所想。


    她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你就只让我喝粥吗？”


    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 高海黎状似平静地开口,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人，语气依旧冷淡。


    “医生说, 你不能吃太咸太辣的，暂时只能吃些清淡的。”


    唐星楚有点没跟上眼前人的脑回路，她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要是不想吃呢？”


    高海黎罕见地任性起来，边说边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攥紧的手心早就沁出了一层薄汗，咄咄逼人的外表下是只有高海黎自己能听见的, 乱了节奏的心跳, 她在心里做好了下一秒眼前人就会不耐烦摔门而去的准备。


    女人的问题有些似曾相识，唐星楚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只喝粥可能没味道, 我还买了一点辣白菜，如果你愿意喝粥的话，可以少吃一点。”


    “你刚才不是说需要口味清淡？”


    “你不是喜欢吃辣吗？医生说，保持好心情也很重要，你可以少吃一点。”


    唐星楚始终耐着性子解释，语气里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上次在高海黎办公室，她记得女人喜欢吃辣。


    “我晚上没吃饭。”


    沉默片刻，高海黎偏开头，视线落在了桌上的保温餐盒上，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好，那我给你盛点粥。”


    人和人之间真的很神奇，就像现在，明明唐星楚和高海黎只接触了几次，可是她却能听懂女人话里的深意。


    打开餐盒，唐星楚拿出购物袋中的一次性餐具，忙着盛粥的她没看见，床上那双冰冷已久的眸子泛着无尽柔色，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手不方便，就暂时先用这个吧。”


    盛好粥后，唐星楚递给高海黎一根粗细正好的吸管。


    “你让我用这个？”


    “嗯，这个方便。”


    “不要。”


    高海黎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拒绝，甚至还带了点嫌弃。


    唐星楚把她当小孩儿吗？


    “你手滚针了不方便，我给你端着，你用吸管……”


    没等唐星楚说完，手里的吸管直接被拿走了。


    “端好。”


    话音一落，高海黎把吸管叼在嘴里，抬头看着唐星楚。


    “……”


    小米粥的香气在病房里飘散开来，唐星楚坐在床边端着粥碗，病床上的女人用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高海黎随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平静如湖的眸子漾起不易察觉的波动。


    “这粥在哪买的？”


    高海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询问。


    这个时间点，医院附近哪里卖粥？


    “不好喝吗？”


    “一般吧。”


    “那下次不去他家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捕捉到唐星楚话里下次两个字，高海黎有片刻的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嘶～”


    思绪飘远的女人不小心猛吸了一口，灼烧感加刺痛顿时在舌尖蔓延开来，她条件反射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烫到了？”


    眼前人眉目温柔，却因为自己皱起了眉头，对上那双明澈温软的眸子，高海黎向来平稳规律的心跳倏然乱了节奏。


    “粥有点热，慢点喝，是烫到舌头了吗？”


    轻柔温润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焦急，悄无声息地提醒着高海黎眼前这个人有多么温暖。


    “烫到了。”


    看着眼前一脸担心的唐星楚，高海黎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小舌尖。


    “还好，没起水泡。”


    仔细看了几秒后，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看来保温盒很好用。”


    “……”


    看着眼前人眉眼带笑，高海黎脸色一黑，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委屈。


    她被烫了，唐星楚那么开心？


    眼看着女人的表情逐渐幽怨，唐星楚敛起唇边轻浅的笑意。


    “分散注意力就不疼了。”


    “……”


    高海黎没法形容她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心情，只是好像感觉刚才烫过的地方真的没那么疼了。


    女人喝完粥，唐星楚站起身，视线扫了一圈，随后拿着一次性餐具朝门口走去。


    “现在还不到一小时，我不会给你钱。”


    身后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唐星楚一脸茫然，她转过身看着对方。


    “工作时间不满一小时，我不会支付给你任何酬劳。”


    高海黎语气随意，她状似不经意地与门口的人对视，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床单。


    “我不走，我只是去扔垃圾，顺便拿一些冰块。”


    似乎察觉到高海黎话里的情绪，唐星楚试探着开口解释。


    一秒，两秒，三秒……十几秒过后，病床上的女人偏开了视线。


    “我知道，我就是提醒你，别前功尽弃。”


    从这个角度，唐星楚只能看见对方挺翘的鼻尖和削薄的唇，女人侧脸流畅的线条如她的态度一般冷漠锋利。


    “我不用你付钱。”


    唐星楚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我付了钱，你必须待够一小时。”


    “你不用付钱，我今晚都会留在这。”


    直到唐星楚推门出去，高海黎脑海里还在重复女孩刚才说过的话，良久，抿成直线的唇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唐星楚回来时，病床上的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屏幕，她刚要开口，下一秒便看清了对方紧锁的眉头。


    “有事？”


    视线从屏幕移到刚进门的人身上，高海黎冷凝的眉眼缓和了几分。


    “你的手应该冰敷消肿。”


    “我要整理文件。”


    “可是……”


    “我今晚必须做完。”


    “……”


    墙上的指针指向十一点，冰袋里的冰块大多已经化成了水，肿胀的手背渐渐变平，恢复常色。


    “复制这个文件，放在第三个文档里。”


    “把这个删了。”


    “这个把演员表那一栏改成待定。”


    “……”


    一冷一柔的两张脸对着屏幕，两人配合，高海黎怎么说，唐星楚就怎么做。


    “把这个文件放到……”


    话还没说完，身旁的人打了个哈欠。


    “你今天兼职了？”


    话音一落，高海黎猛地想起唐星楚刚来病房时说她是来送外卖的。


    所以，她是忙了一天，然后还决定留下照顾自己吗？


    “这个文件放在哪？”


    唐星楚不答反问，她不想跟高海黎透露过多自己的事。


    可一旁的女人不但没回答她的问题，还直接锁上了平板的屏幕。


    “今天不做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我是老板，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休息。”


    看着女孩眼下若有若无的青色，高海黎语气倏然冷了下来。


    “现在就要休息吗？那先等一下。”


    唐星楚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肢，接着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还有新的洗漱用品。


    “先洗漱卸妆再睡吧。”


    考虑到高海黎的职业和年纪，女人肯定很注重保养，所以唐星楚刚才出去买了很多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你这些东西在哪买的？”


    “这些都是正品，虽然不贵，但是效果还是很好的，总比不卸妆强。”


    唐星楚以为女人是不愿意用这些便宜牌子，她耐着性子认真解释。


    “在青云商厦买的？”


    高海黎看到了购物袋上的lg，向来冷淡平静的语气竟有几分起伏。


    从医院到青云商厦，开车都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对，真的是正品，你可以……”


    “唐星楚。”


    高海黎开口打断了女孩的话。


    随随便便挂在嘴上的从来都不叫真心，可高海黎却在眼前这个年轻女孩一次次的实际行动中感受到了。


    “嗯？”


    察觉到女人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唐星楚有些茫然。


    “你……”


    “分分钟都盼望跟她见面……”


    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高海黎的话，道了声抱歉后，唐星楚接起了电话。


    是Mnlight咖啡厅的老板娘。


    “好，可以，我明天会准时到的，谢谢您，明天见。”


    挂断电话后，唐星楚打开备忘录，手指飞快地打字记录日程安排。


    “是明天的兼职？”


    打字的手顿了顿，犹豫片刻，唐星楚点点头。


    “明天你……”


    “卸妆吧，早点休息。”


    唐星楚打断了高海黎的问题，她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干净手之后，拆开了卸妆用品。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病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考虑到高海黎两只手都不方便，唐星楚帮女人卸了妆，又拎着药瓶陪女人去洗漱，找医生来给女人换药，忙完一大顿后，唐星楚终于躺在了床上。


    虽然高海黎是一个人来的，但女人却订了vip双人病房，也正是如此，唐星楚才有地方住。


    浓重的疲惫感席卷全身，眼皮也愈发沉重，快要睡着时，唐星楚检查了一下闹钟，时间定在了一个小时之后，那是高海黎换药的时间。


    “唐星楚？”


    良久，听着背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高海黎翻过身来，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孩熟睡的面容。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回应她的只有匀称绵长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