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已了，二月刚刚露头，后宫跟着传来一个坏消息，保胎保了快七个月的嘉贵人突然早产了。


    “早产？”


    富察褚英抬头看了眼外边依旧雾蒙蒙的坏天气，心说金玉妍不愧是重要女配，还真会挑日子。


    “听说是身体的痨症控制不住，太医们为了皇嗣又不敢下狠药，”拖着拖着，可不就‘意外’了。


    萦香说着话，手中不忘给富察琅嬅披上一条能遮风的斗篷。


    “长春宫的皇后病情刚有了起色，这紫禁城的天好不容易晴了点，”结果转头就迎来了嘉贵人的坏消息，这时候早产，孩子十有八九是活不下来的。


    富察褚英的话一语成谶，可不就是没活下来嘛。


    因为痨症的影响，金玉妍生子时，启祥宫还是宫门紧闭的状态。


    金玉妍身体撑不住，羊水早破及自己昏迷，惹出来麻烦的不止一丁半点，哪怕是医术精湛的太医和稳婆都搞不定。


    这个时候，传染不传染已是小事，最重要的，嘉贵人这胎若是不能及时生下，很可能会造成母子俱殇的局面。


    “哎，可请示了皇上？皇上怎么说？”


    院判齐汝急的头发都白了数根，他是这次痨症病情的主要负责人，长春宫和启祥宫一个贵一个重，都需要他盯着。


    “齐太医，皇上说，皇嗣重要，但嘉贵人更重要，”谁让最近属国北朝那边表现的不错呢，弘历也不好明着让他们送来的贡品折进去，这不成了打人专打脸嘛。


    王钦看了眼紧闭的产房门口，将皇上的话麻利带到。


    齐汝点头，“劳烦王公公回禀皇上，微臣遵旨。”


    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尽量保大人，这对齐汝等太医来说还是好事，毕竟大人是成年人了，体质要强些，小孩子满打满算六个月多一点，这样的孩子想要养活长大，只怕是千金圣手都得头疼。


    有了皇上的中心指示，接下来的生产就比较顺利。


    王钦没有在启祥宫等太久，干脆回了养心殿复命。


    而后宫的其他人，也早早的安排门路灵活的奴才去启祥宫外等第一手消息。


    萦香收到消息的时候，天色已经来到当日深夜。


    富察褚英换上寝衣，躺在床上快要睡了过去。


    耳边听到门外传来的细小动静，富察褚英还是将萦香叫了过来，“说说吧，关注了启祥宫小一天，总得有个结果。”


    “娘娘，嘉贵人生了个小阿哥，不过小阿哥出生时就有些呼吸急促，哭了两声便去了。”


    萦香将小太监带来的消息整合整合，随后言语简练的告诉自家主子。


    “意料之中，”大人得了那个病，肺就不好，偏偏在发病期又不得不保胎产子，“没了便没了，想来从她确诊，养心殿那边就没报什么希望。”


    相比弘历的好哄，他本人的冷漠心狠也是出了名的，没有价值就会被丢弃，整个皇家都是这样的培养模式，根深蒂固的利益至上很难改变。


    萦香闻言，又将今日王钦去启祥宫传出来的话也告诉富察褚英。


    “嗤，北朝这两年有些跳，主战派和主和派互相争执不下，现在隐隐占上风的是执政的王爷。


    皇上这两年不想对北面动武，只想稳住他们。


    嘉贵人别看过来的身份不光彩，但好歹是那位王爷送的。


    皇上本想借嘉贵人来表示大清对北朝的看重，若没有这次意外，只等嘉贵人顺利生子，这两年封嫔封妃指日可待。”


    结果眼下嘛，想到痨病的后遗症，富察褚英啧啧两声，怕是北朝还要送人。


    和萦香借启祥宫的事小声说了两句，富察褚英觉得有些困了，这才躺着歇息。


    只不过富察褚英歇息了，后宫的其他寝殿依旧灯火通明。


    长春宫大殿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断断续续的从内室传出，映着盏盏烛光微弱飘忽。


    “嘉贵人，到底还是不中用，”富察琅嬅想到又没了个小阿哥，心痛之余还有些怨怼金玉妍，谁让自己还曾想过将其抱来抚养之事。


    “娘娘，后宫妃嫔多的是，没了嘉贵人还有恬常在、吴答应等人。


    娘娘是皇后，整个后宫之主，想要抱养皇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眼下嘉贵人这边不成，倒省了娘娘担心小阿哥会身体不好的忧虑。”


    说话的是最近才被调来富察琅嬅身边伺候的倩雪，不说素练的身体还未恢复，就是恢复也不能让这人再伺候富察琅嬅。


    故而如今长春宫的大事小情都由倩雪负责安排处置，对此，富察琅嬅接受良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抗拒。


    “话是这么说，不过后宫其他人非本宫一脉，贸然抱养，”富察琅嬅拧紧眉峰，复而松开后借着倩雪的手将汤药喝净，“还是先养好病吧，若能自己生育，本宫还忧愁什么。”


    倩雪:……


    可自家主子真的不能生啊，倩雪算是富察氏的自己人，之前能进宫也是富察氏运作得当，所以在被调到富察琅嬅身边后，倩雪仔细观察了这位主子的身体情况。


    是真的不行，没有一点缓和余地的那种。


    生了病的人很容易疲倦，尤其是眼下病情快好的时候。


    当富察琅嬅下意识的开始打瞌睡时，倩雪就麻利地将人扶好躺平又盖上被褥。


    总之一套忙活下来，富察琅嬅已经睡了过去。


    无声地叹了口气，倩雪端着已经喝干净的药碗退下。


    门口，一直守夜的小宫女接过倩雪手中的食盒于夜色中离开。


    景仁宫


    “主子，您已经干坐了大半夜，眼瞅着天就要亮了，您”


    湘茵忍不住又跑过来劝了劝，目光看了眼放在手边用来照亮的烛火，啧，又烧到头了。


    “我没事。”


    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叫后还带着一股如梦初醒的怔然。


    青樱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湘茵，我有些后悔。”


    后悔替高晞月隐瞒，后悔将眼下的事搅和的一团糟。


    若不是高晞月有意，皇后不会出事，嘉贵人更不会生下早殇的小阿哥。


    说她虚伪也好，假善也罢，青樱在得知嘉贵人产子消息的今晚，的的确确承受了如海浪般扑面而来的煎熬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