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晒骨图

作品:《南派盗墓手记

    “此举,保了十数万生灵的身家性命,可谓功德无量。然而,你可知,你四个将要大祸临头了?”


    老爷子并没有全信,问道:“我们救人,不说功德可以立地成佛,怎么着,也是行侠仗义,怎有大祸?”


    山海居士道:“滇王歹毒残忍,睚眦必报。你们坏了它的大事,让它没法水淹澄江,可你们,却被滇王记在生死簿上,过几日就要害你们性命。”


    “那怎么办?”


    “别怕,我会帮你们。只不过我的情况,无法直接露面。最好的办法,你们早点离开冥水庙,逃到外省。”


    老爷子心中嘀咕。


    冥水庙是澄江城的风水穴眼,要寻抚仙湖下的水晶宫,非冥水庙不可。


    先是鬼叩门,再是滇王转塔。


    一切都要逼自己等人离开冥水庙。


    越是如此,老爷子越不干,搪塞道:“你说错了,滇王连东洋鬼子都敢杀,除非我们跑到北极去,那多冷啊,我宁愿在冥水庙跟它拼了。”


    “这。”


    山海居士迟疑片刻。


    “也罢,冥水庙有一样至宝,吸了天地灵气,整个澄江城加起来都不如它。本是异士为镇压抚仙湖,奠基庙宇留下的,你去把它取出来,可保性命。”


    “哦?如此,请神仙指点。”


    “无妨,那东西年深日久,失了原貌。你们拿到之后,需要用血祭炼三天,写上生辰八字,夜晚睡觉就挂在房里。”


    说罢,梦醒了。


    老爷子他们四个,都做了相同的梦,可见山海居士法力无边。x


    四人走出,趁夜色寻找山海居士说的至宝。老爷子留了个心眼,往后院的水鬼塔寻摸。


    塔边一圈脚印,残存半截带火星、手指粗的大香。


    闻起来有种无法言喻的香味,可以安神。


    老爷子看了看,没有说话。


    四人走入前堂,拿了铁锹凿子,站在昔日供奉大黑天的神坛前。


    那是一片青砖砌的石台。


    糯米汁浇浆,锢了铁丝,就是把庙烧成白地,神坛也在。山匪进来抢东西,也不会对一坨破石头感兴趣。


    寸小头守了冥水庙二十年,还不知神坛下,藏着澄江城最值钱的宝贝!


    那是一只铁盒子。


    四面封死,脸盆大小。


    老爷子觉得山海居士不安好心:“俗话说,铁不通阴阳。若是宝物,该用玉盒,怎会用铁封死?倒像镇邪的门类。”


    寸小头不耐烦:“你别疑神疑鬼,你瞧,盒子如此精美,年代不短,单拿出去卖至少要十块现大洋!”


    “还是谨慎点吧。”


    “滇王就要找我们报复了,谨慎个啥。”


    寸小头拿过斧子,急不可耐将铁盒劈开。


    里头并不是啥金银珠宝,而是一张泛黄陈旧的人皮唐卡!


    人皮纹路不同于兽皮。


    兽皮是横向,人皮有纵纹。老爷子一看,就知不是宝物,是邪物,只是具体不知有啥用,着实蹊跷。


    除此之外,铁盒内空空如也。


    寸小头将人皮唐卡摊开,被里头的画面吓了一跳。


    画的不是山山水水,也不是汉宫秋月。


    而是滇王晒骨图!


    又叫滇王挺尸图。


    挺尸,是西南方言骂人的话,懒鬼睡觉,就会被家人骂挺尸。这张人皮唐卡的来历,确实不凡,算得古物一件,与冥水庙同岁。


    话说滇王穷兵黩武,贪得无厌,终于触怒汉朝,武帝费十年灭其国。


    灭国前夕,滇王自知大势已去,屠了妻子儿女,投水自尽。


    滇国从此灭亡,成为汉朝郡县。一些滇民逃入深山,等汉军走后,下水打捞滇王遗体。


    滇王尸体泡在水中日久,早已面目全非,连头脚都看不出,比水溶子还恐怖。


    这种尸体,内脏溶解,皮肉溃烂,只剩一把连着筋膜的骸骨。


    按照习俗,下葬前,需要晒骨。


    即用白醋洗净,拿到太阳下暴晒去除臭味。


    如此恐怖恶心,怕损了滇王圣容。


    便有巫师,剥了少女皮肤用血浸透,硝制成唐卡形制,将滇王的容貌画下。远远看去,滇王头戴通天冠,脚踏赤舄,腰横玉带,大脸长须仙风道骨,仰面朝天睡在石头上。


    石头一旁,就是抚仙湖。


    滇国遗民收敛了滇王,仍葬在湖中。


    怕后人忘记,便绘了“滇王晒骨图”,加以记载。


    这张人皮唐卡,工艺极为精妙,从不同角度看,画面由于墨色原因,会出现差异。


    正视人皮唐卡,则见滇王躺在石上,骨肉还在,肌肤未腐。


    斜视唐卡,便见滇王化为白骨,落在日光下暴晒,王袍已朽,惨不堪言。


    从后面看唐卡,则见一片水晶宫。


    琉璃为地,白玉当墙。


    上面是万丈水波,天塌地陷也不坏。水晶宫安在水底,滇王入水而眠,似有几分超凡脱俗,不见鬼气。


    老爷子道:“看这张滇王晒骨图,滇王老儿十有八九,葬在抚仙湖下。之前的镇河营,应该是朝廷设立的军队,在湖边打捞滇王尸体,可惜没有得手,只捞到金猪。”


    乾坤将惊道:“这张画,横看成岭侧成峰,着实是异宝。也不知滇王尸体有何秘密,偏用画记录下来。”


    王佐将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的辛苦总算有些收获。”


    “啥收获呦!”寸小头急了。


    他对山海居士的话深信不疑。


    这张滇王晒骨图,必是传世异宝。你像清明上河图,富春山居图,能有这滇王晒骨图巧妙?三个角度,见滇王三世大劫,光这手艺,便天下无二。


    “我是冥水庙的庙祝,这里大大小小归我管。挖出的这张宝图,说破大天,它也是我的,跟你们有啥关系?”


    “嘿。”王佐将瞪了眼,“你小子昨夜裤子湿了两次,现在好意思跳出来分账?”


    被人揭短,寸小头脸上挂不住:“这东西就是我的,至少有一大半是我的。啊,原来大黑天下面,供奉着这张宝图,我怎么早就没想到。跟你们说,别打它的主意,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生意人。”


    寸小头翻脸,老爷子并没有动怒。


    人性这东西,在利益前,实在不堪一击。


    山海居士肯定在梦中,单独对寸小头吩咐了些。


    “寸小头,劝你一句,这东西你最好把它销毁。山海居士的话,不可信。这张滇王晒骨图,更像被镇压在冥水庙,防止妖孽害人的!”


    “哼哼,胡说八道。”


    寸小头油盐不进。


    他这么固执是有道理的。


    想他一穷二白,再卖十年豆腐脑,仍没有女人看得起他。


    若得了宝图,拿出去卖掉,转眼有钱娶媳妇,大富大贵,大鱼大肉,大手大脚,怎么着不比挨饿受穷好?


    “把头,我们......”乾坤将打算抢过来。


    寸小头立刻伸长了脖子,公鸡打鸣尖叫:“咋地咋地,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要咋地!”


    老爷子叹了口气:“罢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由他去吧。”


    笃定寸小头发不了财。


    这玩意,是人皮唐卡,想想多邪门啊。


    国内藏家,基本不会收这种东西,别看寸小头拿在手上,实际连块豆腐都换不来。


    本想过一阵,等寸小头死心,再好言相劝拿过滇王晒骨图。不料没几日,有人邀老爷子去省城走一遭。


    来请的这个人不一般。


    老爷子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还是跟他去了。


    临行前,嘱咐王佐将看着寸小头,莫要让宝图的事泄露出去,过几日便回。


    请客的绰号紫三眼。


    盗门八奇之一。


    天生三眼,能观天下地理,龙脉水运,夜里也如白天可见秋毫,端的是一大奇人怪才。


    紫三眼,也是罗教中人。


    罗教即白莲教。


    此人心狠手辣,脾气古怪,从来不与人亲近。虽排在八奇,不受盗门条例,跟北派魁首秦玉峰多有往来,不是老爷子的人。


    为探哀牢山南汉皇陵,紫三眼一条恶计,望月鳝毒杀石崖寨满门,江湖震动!


    老爷子因此与他翻脸,双方颇有仇恨。


    紫三眼又去了黔州一趟,这个月才抵达春城。


    如果单单是他来请,老爷子还真不愿意搭理。单一个紫三眼,可没如此大面子。


    有一人从北方与紫三眼同行。


    对于他,老爷子无法忽视。


    说不上是敌人,也说不上是朋友,算冤家吧。老爷子敬仰他为国为民,但双方思想不合,这辈子也难当知己。


    最好是相忘于江湖,老了记起来,还算段佳话。


    此人便是特科一组组长,被誉为民国奇才,东方盖世太保的爱将,校长手底的红人。


    留洋二十载,文武兼修成。


    身上谜云如障,曾赴老爷岭寻龙,临危受命,又智斗滨田耕作,戏耍关东军,在营口制造“蛟龙溺毙”大案的奇才怪杰。


    陶万里!


    说起来,双方有一年未见。


    陶万里把老爷子他们从疗养院解救出来,便投身前线,自愿请命参加忻口战役。


    像他这样的宝贝疙瘩,拿在沙场冲锋陷阵,未免明珠暗投。


    金陵沦陷后,机关迁都重庆,陶万里参与几次战役,提出特种部队、机械化作战理论,将留学的理论知识与实践结合,颇受赏识。


    此人虽非黄埔系,受盖世太保信赖,参与民国颇多重大机密要事,可上达天听,直奏御前。


    是一低调的风云人物!


    老爷子不喜与官府打交道。


    尤其是翻脸不认人,差点拿自己当小白鼠的官府。


    无奈陶万里相邀,必有大事。


    老爷子再不爽,也只好硬着头皮坐车去春城,看老冤家有什么屁要放。


    茶楼里。


    西双版纳的滇红、下关普洱、白竹山茶、茉莉花茶,什么茶都有。


    陶万里还没来,紫三眼先冲了一壶陈茶。按他说的,陈茶味道厚,滋味足,可比什么雨前明前上品味。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那股老旧的味儿。


    紫三眼给自己倒了一杯,把紫砂壶往前一挪,嘴巴一撇,示意老爷子要喝自己倒。


    老爷子与紫三眼向来不对付。


    冷飕飕来了一句:“我下午不喝茶,这玩意喝多了尿多,容易肾虚。”


    “咳咳。”


    紫三眼一口猛呛,茶楼里寂静无声,也不知这两个仇人怎么坐在一个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