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药瓶捡起，拿在手中，看到萧煜还在打骂宫人，他极轻的叹了口气。


    “都下去吧。”


    听到萧衍之的声音，被萧煜打骂的宫人，御医连忙叩谢，动作小心又很快的退下，生怕再惹到萧煜。


    他们都暗自庆幸逃过一劫，捡回一条命，大殿下若不来，他们今晚怕是要被三殿下打死。


    这宫里除了圣上和皇后娘娘，也就大殿下能管得了三殿下了。


    萧煜看到萧衍之来了，仍是面色透着一股戾气:“你来做什么！”


    萧衍之微垂下眼眸，看着一地狼藉，看到散乱在地的药瓶，他蹲下身捡起一些拿在手中，淡然反问道:“你不上药，折腾自己做什么？”


    “父王寿宴将至，你现在还耍孩子脾气，母后不在，父王可不会来管你。”


    萧煜本就心中有怒气，听到他这话，更是怒了:“萧衍之！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是吗！”


    父王不重用他，母后若不是因萧衍之无意太子之位，也不会扶持他，在父王眼里，他无论怎么做也不敌萧玄钦！


    萧玄钦说他是个废物！


    他们都是这么以为的对吧！萧衍之也是！


    面对他的怒火，萧衍之只是轻瞥他一眼，淡道:“母后不也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萧煜一怔，萧衍之的话让他突然想起了，母后确实说过萧衍之是个废物。


    那是在尘不厌说萧衍之活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时，父王听了尘不厌的话，之后便不再着重培养萧衍之。


    更是将原本属于他的太子之位给了萧玄钦。


    即便他现今没有死，好好活着，父王也不会再让他成为圣京太子。


    这也是为何，萧煜笃定，他杀了萧玄钦，他就可以是圣京唯一的太子人选。


    也就是那时，母妃说过萧衍之是个累赘，没用的废物，早知他活不过二十岁，还不如不生下他。


    那些年母妃待萧衍之也不好，直到后来他没死，母妃才又有了要扶持他夺位的心思。


    但萧衍之一直觉得他做过亏欠萧玄钦的事，他安稳多年，没有争抢的心思，不听母后的。


    如今，母后又要将他抛掉了……


    即便经历这些，知道被抛弃，可萧衍之从来不气，不怒，他好似一直都在坦然接受着那一切对他的不公。


    没有怨言。


    萧煜看着萧衍之蹲下身，一点一点在地上捡起那些被他打翻药瓶，他心中的怒气也渐渐散去。


    萧衍之捡起那些药后，放在一旁的桌上，手中拿了两瓶，走到萧煜身旁，拉起他的手腕，带他走向床榻。


    萧煜的手下意识的紧握，想要甩开萧衍之，但他顿了顿，又忍下了。


    走到床榻旁，萧衍之让他坐下，打开手中的药瓶，里面的药膏散发着清淡的药香。


    萧衍之看向偏过头似是生闷气的萧煜，他白色里衣上的血迹蔓延的更多了些，胸前，手臂，背后都渗出了血。


    可想而知，他身上的伤不少，也伤的不轻。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萧衍之问


    着。


    萧煜眉头一皱，面色有一丝不耐烦，但他还是脱掉了已经被血浸染的里衣，带着些怒气丢在地上。


    血淋淋的伤口露出，两道鞭伤在他的胸前，本就没有好好上药的伤口，因他方才不管不顾的发怒，更是让伤口裂开。


    暗红的血珠从伤口滑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看着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萧衍之眉心皱了皱，伤口还在流血，没办法上药。


    萧衍之还是传了御医，又命宫人准备清水，给萧煜先擦洗干净。


    可萧煜看到那些宫人便想发怒，但有萧衍之在，他强忍着怒气。


    那侍女也是怕极了萧煜，为他擦拭时，动作很轻，但止不住的手抖，一不小心便碰到了他的伤口。


    侍女连忙跪下求饶:“三殿下息怒，奴婢……啊！”


    她求饶的话未说完，就被萧煜一脚踢开，萧煜本就忍不住的怒气，也没忍下:“滚！”


    那侍女叩谢后忍着痛，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其余等着侍候萧煜的侍女，也都头低在地上，颤颤巍巍不敢上前。


    萧煜看到身上的伤便怒不可遏，萧玄钦把他打成这副模样，父王连看都不来看他一眼！


    还下旨让他待在寝殿养伤，没有旨意不得再私自外出！


    明明是他被打，伤的是他，可父王不来看他，反而还又软禁他！


    他就是不想伤好，就是想看看父王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他！让父王看看萧玄钦是怎么对他的！


    萧衍之眉心紧皱，他了解萧煜的脾性，自然也知道他为何会不想上药。


    他挥手让宫人退下，留下擦洗的东西，他要亲手为萧煜擦拭身上的血迹。


    看到萧衍之过来，萧煜很不情愿，他就是不想让伤口好起来，想要等父王来了，看看他伤的多重！


    萧衍之看到他想躲，淡声道:“还有两日便是父王寿宴，这两日父王政务繁忙，无暇顾及你。”


    “你是想让伤口烂掉，伤重后缺席寿宴？”


    萧衍之的目光落在他皮肉绽开的伤口上，嗓音温润轻淡:“阿煜，父王已决定在寿宴上昭告天下，萧玄钦回来了，他是圣京太子。”


    “你以为，你缺席寿宴，父王会在意你？”萧衍之说着，手中握着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擦拭他伤口旁的血迹。


    “那日，所有人都会看向萧玄钦，不会有人，在意你。”


    萧煜眸心微缩，眼底深处的怒恨也越发清晰浓郁。


    萧衍之说的不错，父王才不会在意他。


    萧玄钦不在的时候不在意他，如今萧玄钦回来了，父王也更不会在意他了！


    若是在意，就不会他伤成这个样子，还不来看他一眼。


    “所以，阿煜不能缺席寿宴。”萧衍之的嗓音温润，不急不躁，似是劝解，也似是在告诉萧煜，他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而萧煜也因萧衍之的话，确实明白了，该怎么做才是对他有利的。


    看他乖了，不气也不想躲了，萧衍之知道他明白了。


    他为萧煜将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而后才为萧


    煜上药。


    萧煜虽是对萧衍之亲自给他擦拭上药很是不习惯，但总比那些笨手笨脚的宫人要好。


    至少，他不那么厌烦。


    萧衍之将药膏涂在他伤口上的那一瞬，萧煜猛的一痛，那比刀割还痛的感觉，又让他想发怒了。


    但看到萧衍之面色认真的为他上药，微皱的眉眼似是因看到伤口而不悦。


    萧煜愣了愣，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萧衍之和他这么亲近了。


    上一次为他处理伤口，帮他上药，好像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也不像现在这般恶劣，萧衍之也是他最敬重的兄长……


    直到后来，因尘不厌的话，因萧玄钦的降生，一切都变了。


    他最敬重的兄长也变了……


    “你还是要帮萧玄钦对吗？”萧煜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平静，不染怒意。


    萧衍之为他上药的动作顿了一瞬，幽深的眸底神色不明:“阿煜，你还要和他争抢吗？”


    “为什么不？”萧煜冷哼一声:“太子之位本就不该是他的！他凭什么！”


    萧煜一直不明白，为何父王将太子之位给了萧玄钦。


    即便父王不将太子之位给萧衍之，二殿下早年失足落水而死，那按嫡庶长幼，太子之位也该是他萧煜才对。


    怎就给了最小的萧玄钦？


    “萧玄钦背后的苍家通敌卖国，被株连九族，元妃当年也是因内应的罪名，入狱被赐死，苍家和元妃有这般罪名，父王为何要让他做太子？”


    萧煜不明白，他怎么去想都不能明白。


    所以他觉得父王偏爱萧玄钦，如同当初偏爱元妃。


    而他，不被在乎。


    “罪名？”萧衍之似是讽刺的勾唇:“阿煜不应该很清楚，苍南和元妃有没有做过通敌卖国的事吗？”


    萧煜一怔，眉心微蹙看向萧衍之，他的话里是什么意思，萧煜明白。


    当初的事不是苍南和元妃做的，是丞相，他会知道这件事也是意外从母妃哪里得知的。


    原来这件事不止他知道，萧衍之也知道。


    “那又如何。”萧煜道:“他们的罪名十几年前便已坐实，无可辩驳。”


    萧煜不在意这件事，他在意的是萧玄钦如今已要坐上太子之位，在意，萧衍之是不是还要帮萧玄钦。


    “你还是要帮萧玄钦是吗？把本该属于你的位子拱手让给他？还要帮他坐稳，帮他对付我？”


    萧衍之从那时起，便总是站在萧玄钦那边，这是让萧煜慢慢讨厌他的原因。


    自从有了萧玄钦，他在萧衍之的眼里好似就不重要了。


    他对萧玄钦的在意，好似萧玄钦才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而他什么都不是。


    萧衍之为他上药的动作顿了顿，似是无奈:“阿煜，我是你的兄长，怎会帮旁人来对付你？”


    “你还知道你是我兄长！”听到他这话，萧煜没忍住，对他吼道:“既然知道，那你为何不帮我，去帮他！”


    “若没有你阻拦，我早就将他杀了，做了太子，何至于让他现在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