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这记性。”


    樊易天拍了拍脑袋。


    他竟然忘了去看有苏玉一眼。


    巫抵现在死了，蚩无异存在的消失已经成为了一种必然的结果。


    樊易天倒是没有找有苏玉担当“战力”的意思，只是想作为老友去看看这个傻狐狸——有苏玉的修为在倒退，而且极有可能命不久矣。


    地，有苏玉，甚至包括这一次见到的帝屋。


    他们的爱情故事都能带给现代的人类以价值观上的冲击。


    我爱一人，择其一人而生，随其一人而死。


    无关种族，无关长相，无关年龄。


    当你进入我的心中的那一刻，你便是我永生之所爱，不可动摇。


    现在的某些年轻人大概是有必要学习一下这种爱情观。


    汽车颠簸了一下。


    收回思绪，樊易天看着前面开车的宇文轩:“到了近边防线，就要分开了。”


    他们乘坐运输机到了距离永宁壁最近的驻扎点，然后宇文轩继续担任司机。


    “操！老子已经热血沸腾了！”宇文轩有些兴奋。


    “到时候，隔得就远了，各自保重。”樊易天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景:“别落下修炼和训练，做好准备，大战不远了。”


    “那是当然。”


    宇文轩一笑:“我说老樊，你一点都不兴奋吗？”


    军人面对战争，是有一种很奇妙的心理变化。


    一开始对于战争是害怕，紧张，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没有习惯，第一次接触战场。


    到了中间，对于战争开始麻木，接受战友的死亡。


    到了最后，有一部分人会对战争燃起一种狂热，那种疯狂叫做渴望，渴望战斗，渴望杀戮。


    这也是为什么军人结束战争后，必须接受心理辅导，体验正常人的生活。


    同样，这也是很多军人回到普通生活后，抑郁症等各种心理疾病袭来的原因。


    “你把这个心思给我收一收。”樊易天淡淡道:“战争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当然知道。”


    宇文轩耸了耸肩:“这是最终决战啊……”


    “这决战的持续时间，会比之前的战斗加起来还要长。”


    樊易天说道。


    但是说实话，现在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这场战斗为什么还不到来？


    汽车停下。


    站在这里，远远的能看到永宁壁的影子。


    这里距离永宁壁大概有百十来公里。


    “我们在这里分开。”樊易天说道:“老周已经将你们各个分团的兄弟们，放到了我规划好的区域，共享地图上就能看得到。”


    “好嘞。”


    宇文轩拿出共享地图看了一眼。


    “别急着走。”


    樊易天说着，伸出一只手，摊平放在空中。


    宇文轩微微一愣。


    这种加油打气的环节，上一次经历还是在高中。


    “我操！哥们有劲了！”


    宇文轩伸出手搭在樊易天的手掌上。


    “幼稚。”


    宋雪溪轻笑一声，也将手搭了上去。


    闻人墨染随后，曲无默搭在最上面。


    “注意安全，小心谨慎，切莫大意。”樊易天深吸一口气:“如果怕的话……”


    “这时候可不能逃跑了啊？”


    宇文轩打断他，轻声笑了笑:“加油，家人们。”


    是真的家人们。


    “加油。”


    樊易天点了点头。


    五只手向下压去，又高高抬起。


    ……


    “来了？”


    看着樊易天走进军帐中，梁任挑了挑眉，招呼了一声。


    “嗯。”樊易天整理好战服:“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当然。”梁任靠在椅背上:“万事具备……妈的，我有点紧张。”


    “正常。”樊易天轻声道:“还得麻烦你当一次快递员。”


    “说吧，又有什么‘包裹’？”梁任轻笑一声，抬起头。


    “这些。”


    梁任眼看着樊易天递出一封信。


    “就一封信？”梁任挑了挑眉。


    “嗯。”樊易天点了点头:“近日出行，偶见三片好看的叶子，打算给月凝和凝雪看看，也算交代一下日常。”


    梁任嘴角一抽:“我并不好奇，但是你别把我当傻子。”


    樊易天出去一趟摘下三个好看的脑袋他信。


    “真的，不信你打开看看。”樊易天耸了耸肩:“你知道的，越是到了这种情况，就越是要用各种没用的交流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吧……”


    梁任耸了耸肩。


    他当然不信，不过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他就是个快递员。


    看着梁任消失在原地，樊易天眸色渐深。


    凶灾之叶只有一个，他打算给樊凝雪，帝休之叶都给了陆月凝。


    国家现状，已经容不下他的私欲了。


    这可是真正的灭国之危。


    这个时候要是还想让樊凝雪和陆月凝远离战争，他就真的不配叫一个人造神团长了。


    更何况她们两个也不会同意的。


    但是樊凝雪实在太弱了，她的修炼天赋并不是特别好，灭煞境在这种战争中，也只能算是士兵的级别。


    被域外生物瞬间杀死很容易，所以凶灾之叶给了她。


    陆月凝的实力是有着战斗的能力的，听梁任说，陆月凝最近又有了突破，正在谋划突破入道境。


    这样的实力，帝休之叶是够用的。


    “哈……”


    樊易天揉了揉脑袋。


    真是矛盾。


    不过幸运的是，还好他自己不需要。


    他对战的对手，那种境界，如果有瞬间杀死他的能力，那么凶灾之叶也没用，因为跑都跑不了。


    毕竟他现在算是个鬼族，杀不死他，他就能恢复。


    同等级的存在想要杀死他，异想天开。


    好吧……樊易天承认，他确实没想着自己。


    看向旁边摆满文件的桌子，樊易天深吸一口气。


    还真是紧迫起来了啊。


    耳机“滋滋”两声，宇文轩的声音传来:“报告团长！司机任务完毕。”


    “都送到了？”樊易天笑了笑。


    “那是自然，相信我的水平。”


    宇文轩说道:“最偏远的应该溪姐了……我说天哥，你是不是故意的，把我和溪姐隔开。”


    樊易天顿了一下，笑了一声:“就得给你们两个隔得远远的。”


    “操，你个狗。”宇文轩笑骂道。


    “说正经，溪姐带领的医务团实力，和咱们几个比起来并不算强，所以把她安排在靠近下方的位置，能安全一些。”


    樊易天笑了笑:“那边有范英司令。”


    要说综合实力，其实五大军区中，数范英年纪最大，经验最为老练，最为沉稳。


    范英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糊。


    相比起来，郝安邦的脾气过于暴躁，他的行事风格更类似于“不服就干”，所以将他和比较沉稳温婉的闻人墨染安排在同一部分。


    章座添和曲无默在同一部分，章座添的性格更加爽朗，而且果断，能够添补曲无默某些性格上的缺陷。


    宇文轩和王效国在同一部分，王效国的性格也比较沉稳，该上的时候也绝不含糊，和宇文轩性格比较像，两人可以做到相互制约对方的“暴脾气”。


    和樊易天在同一位置的就是周傲光了。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是……”宇文轩顿了顿，轻咳两声:“谢了。”


    “谢个屁。”


    樊易天断开了通讯。


    他把各个分团的士兵混合了一下。


    这样就不会出现某个分团的综合实力薄弱的情况。


    比如闻人墨染带领的侦查团，更擅长速度和侦查，平时主要训练的也是这些，所以就混入了一些主战团的成员，而那一部分侦查团成员，则编入了樊易天麾下。


    “老樊！”


    周傲光推开军帐，走了进来:“听说你来了，我来看看你。”


    “你那边安排的如何？”


    樊易天看向周傲光。


    “嗯……没问题。”周傲光说道:“修炼者协会可能还需要经历一次调动，所以就是咱们俩带着兵守在这里。”


    “正常，海边是不是也要看着？”樊易天挑了挑眉。


    “是啊。”周傲光点了点头:“我们不知道域外生物会用什么方式进攻，很可能是修炼者协会去守。”


    “能行吗？”樊易天微微皱眉。


    “当然能行！”


    梁任的声音传来，走了进来:“可别小瞧我们。”


    “这边都需要五大军区和人造神部队一起守。”樊易天皱了皱眉:“你们实力还不如我们呢。”


    这话有点扎心，但是确实是实话。


    修炼者协会目前修为最高的是陆月凝，凝道境六阶，正准备突破入道境。


    然后梁任，同样是凝道境六阶，但是以他的年龄和天赋，很难再有进步了。


    各地的分会长，实力都在凝道境四阶左右，归海迟生强一些，凝道境五阶，和修炼者协会的副会长白庆泽相同。


    大部分修炼者，普遍在心通境和灭煞境之间，比如樊凝雪。


    “真扎心啊这话……”梁任嘴角一抽:“我当然知道凭我们这些人不够，我们也有支援，老周他们也分了一部分人给我们，放心吧，稳得很。”


    周奥光点了点头:“五大军区，都分出了一部分兵力，支援修炼者协会。”


    “商会，猎灵者协会，灭煞境及以上的修炼者，在战时必须前往前线。”


    这样还算放心一些，樊易天点了点头:“保重。”


    “放心。”梁任点了点头:“在此之前，我这个会长就在前面的防线里溜达溜达。”


    “光明正大摸鱼？”周傲光笑着将手中的压缩饼干扔了过去。


    “什么叫摸鱼。”梁任抬手接住:“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我这叫……流动性支援。”


    “呵呵。”周傲光又拿出一块压缩饼干:“老樊，来一块？”


    “不必。”樊易天摇了摇头。


    “拿着吧，这是新款。”


    周傲光还是扔过来一块:“这款可比之前的好吃多了。”


    压缩饼干这东西，第一次吃会觉得，这东西挺香，味道不错，还挺管饱。


    但是像周傲光他们这种，在前线根本没时间准备自热军粮，基本将压缩饼干当成饭吃——他们早就吃腻了。


    “妈的，老子吃压缩饼干就像美食节目。”周傲光吐槽道:“评价起味道了还。”


    “苦中作乐了属于是。”梁任打了个哈欠:“永宁壁内有点小骚动。”


    此言一出，周傲光和樊易天的视线都扫了过来。


    “什么骚动？”周傲光眯起眼睛。


    “害，你也知道，军人天天巡逻演习，肯定就有一群人跳出来说，要不太平了怎么怎么样，倒是没说错，但是他们那种说法恨不得把华夏贬低到土里，这样确实会引起恐慌。”梁任耸了耸肩:“上面倒也没打算管……早晚都要来的嘛。”


    周傲光轻笑一声:“证明咱们守的严实。”


    樊易天没说话，只是啃着口中的压缩饼干。


    没什么味道，干涩磨嘴。


    军队里的压缩饼干和外面贩卖的有所不同。


    这玩意，食量小一些的人一块就差不多了。


    灌点水就能撑个饱。


    ……


    “所以，你什么想法？”


    钟离凤栖皱着眉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


    楚梓双手交叠着，用力的握在一起:“我也不明白。”


    “你也不明白？”钟离凤栖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你现在这样的情况，再返回战场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吗？”


    “你脱离战场太久，现在干嘛又想着回去呢？”钟离凤栖声音柔和:“怎么？那家烧烤店的酒不够你喝？”


    “当然不是。”楚梓摇了摇头:“您也知道，现在永宁壁内是什么情况，要不太平了。”


    “所以你就要回到战场上去？”钟离凤栖说道:“你当时是什么样子回来的你忘了？花了多长时间才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你现在这……这不是主动又回到过去了吗？”


    楚梓的心里更加矛盾。


    她远离战场太久了。


    她们这样的人，离开战场后，都会比普通人更加贪恋这种安宁和谐的环境。


    半夜睡不着，可以喝点酒，吃烧烤。


    但是在前线呢，半夜睡不着只能是因为侵蚀和身体传来的疼痛。


    回去的理由更简单。


    她也是一个人造神。


    她也曾对着五星红旗许下过死战不退的誓言。


    现在战争将至——人造神对于战争的到来异常的敏感，楚梓也不例外，哪怕已经享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安逸生活。


    但是钟离凤栖说的更是实话——她现在的身体，回到战场上，多半是活不下来。


    楚梓咬着下唇，没说什么。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这些明明有战斗力却退役的老兵，只有一件害怕的事。


    害怕这场战争会因为少了她们一个而失败，害怕因为她不在，就会有哪里没守住。


    钟离凤栖没说话。


    张令玄那边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


    这段时间已经有成千上万名退役的士兵申请重回部队了。


    有的人可能是在战场上留下了心理阴影。


    有的人可能就是大学生参军，到日子退役，然后回到校园里，或者升学。


    军人对于这种事情有种莫名的使命感，生怕哪边的防线少了他们一个就没守住。


    “其实……我也有感觉，每天喝酒的时候。”楚梓盯着面前的桌子:“就感觉，这种环境还是不属于我的……离我太远了。”


    “不是说您和张部长有问题，就是感觉……到了这种时候，人造神部队才需要我们。”


    楚梓说话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战争不结束，老兵的心就永远不会回到正常生活。


    只会在“自己无法和战友并肩作战”的这种思想折磨中凋零。


    这就是麦克阿瑟当时说出这句话的含义。


    老兵看到盛世的时候，他们想的不是——这是我打下来的时代。


    看到盛世的时候，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铺垫在这个时代之下的战友。


    这就是为什么老兵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问题。


    “总之……请您考虑。”


    楚梓轻声说着。


    钟离凤栖没有回答。


    楚梓站起身，对着钟离凤栖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楚老师！”


    嬉笑的声音打断了楚梓的思考，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高大男孩。


    “怎么情绪不高？让校长给训了？”


    男孩笑嘻嘻的问道。


    “滚蛋！”楚梓一脚踹在他腿上:“修炼去。”


    “好好修炼，你们才能有更远的未来……”


    眼看着楚梓开始念叨，男生的脸都揪在了一起，他装摸做样的捏着耳朵:“师父莫念！俺去也！”


    男生笑嘻嘻的跑远了。


    “臭小子。”


    楚梓上扬的嘴角慢慢平静。


    “未来远大，为何不努力呢。”


    楚梓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