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恭喜你成功突破？”


    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的气息不知比以前强大了多少倍的樊易天，笑眯眯的说道。


    “嗯。”


    樊易天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银色的光芒，他淡淡的应了一声:“该回去了。”


    “现在你的修为，那什么收复……就不需要等待了。”地笑了笑。


    “嗯。”


    樊易天抬起手，面前空无一物的空间瞬间出现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


    这就是缥缈境的力量。


    “你得记得，灵枯界现在还未恢复，最高只能承受入道境巅峰的修为，压制一下修为再回去。”地抱着胳膊，身形逐渐淡去。


    影离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就回到了樊易天体内。


    樊易天没说什么，只是将身边澎湃而恐怖的鬼气尽数收回体内。


    他看着眼前的空间裂缝，有些愣神。


    他在那星空之中，触碰了存在。


    那渺小的光点中，却蕴含了无数人的记忆和经历，几乎将人的脑袋撑爆——总之，樊易天什么都没记住。


    樊易天走进空间裂缝。


    在回到前线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樊易天的身影出现在巫抵联系巫族所用的阴暗房间中。


    “他没在这吗？”樊易天眉头挑起，身影再次消失。


    他出现在巫抵的办公室中。


    “嗯？”樊易天眉头皱起。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十分稀薄……但是他感受到了一股子薄弱的血气。


    “怎么回事？”樊易天皱起眉头，看向巫抵的桌子。


    巫抵是个整洁的人，可能也是蚩无异的习惯——总之，他不可能将桌子摆的这么乱的，巫抵自己也说过。


    樊易天心中猛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大步走到桌子前，拿起桌子上的文件。


    这是一封单篇的文件，褶皱不堪，明显是被人捏皱了。


    “……根据调查，八岐大蛇已死……”


    已死两字下方，留着两个沾染着血迹的指甲印记。


    樊易天心头陡然一颤。


    “影离？”


    空气中多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阴冷，樊易天不用回头，就知道影离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你能察觉出什么吗？”樊易天将纸递给影离。


    影离接过，简单的看了一眼:“这血不是巫抵的。”


    樊易天皱起眉头:“不是巫抵的？”


    “嗯……你也能感受得到吧？”影离四处看了看:“这个屋子里有一股淡薄的血气……应该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而且，还能感受到微弱的神魂气息。”影离四处看了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神族的气息……”


    “神族？”樊易天眯起眼睛，转头又走到办公桌前，翻动起巫抵桌子上的文件。


    巫抵有强迫症，这件事情他之前来找自己的时候有提到过。


    他说自己一般都将文件放在柜子里，不会放在桌子上。


    樊易天将桌子一角的文件搬起来，看了看下面。


    果然，文件折角了。


    也就是说，巫抵是将这一整沓文件，有些匆忙的从柜子里搬出来的，并且推到了桌子的一角，在这个过程中，最底层的文件折角。


    巫抵意识到了什么，他想暗示什么？


    樊易天微微皱眉，看着手中这一沓子文件，放在桌子上，开始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


    温亦……温亦……温亦。


    樊易天将文件扔在桌子上。


    他眼中的猩红几乎要溢出。


    “温亦……”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念叨他的名字了。”地现出身形来:“先捋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樊易天没说话，拉开巫抵的椅子坐下，盯着桌子上的文件。


    影离刚刚说过，屋内有神族的气息。


    巫抵死了。


    这些文件……


    现在能知道的就是，温亦是神族——他杀死了巫抵。


    感受不到巫抵的血气，巫抵的身体大概也是被拿走了。


    为何要夺走巫抵的身体？


    樊易天微微皱起眉头。


    “来共享一下情报吧？”


    地撑住桌子，看着桌子上的文件。


    “影离刚才说过，屋内有神魂的气息，神魂指的就是神族的灵魂。”地说道:“所以，温亦是神族，他杀死了巫抵，现在能得出这几件事情，对吧？”


    樊易天点了点头:“我觉得……巫抵的尸体大概也被拿走了，这有可能和九黎的血脉有关？”


    “嗯，想的没错，不是大概，是一定，那个温亦靠近巫抵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地点了点头:“姜九黎……他的血脉特殊，而且人皇之相，拥有他的血脉，神族就能真正的使用帝江的妖核——也就是时空的力量。”


    “这就相当于，给神族的计划加了一个推进器。”地眨了眨眼:“而且你还记得吧？虎魄的碎片……就是盘古斧的核心，现在应该也在神族手中。”


    “盘古斧中蕴含的神性和神力，虽然随着时光的变迁有所减弱，但是力量依旧不可小觑，在此之前，神族应该就是凭借着盘古斧的核心中蕴含的神力，使用着时空的力量，来创造世界切片的结果的。”


    樊易天点了点头:“所以，现在神族计划前的准备，已经趋于完善了。”


    “没错。”地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道:“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神族夺走了姜九黎的血脉，现在祂们的手中握着盘古斧的碎片和帝江的核心。”


    “而人族的最高修为。”地眨了眨眼:“只有一个你，而且你才缥缈境，虽然强了不少，但是和神族仍有差距。”


    超级大逆风。


    樊易天嘴角一抽:“我们该做点什么……至少阻止一下？”


    “很好，你这个问题就是我一直等待着的。”地直起身子，抱着胳膊:“神族心急了，你也能看的出来吧？温亦这件事情做的十分不完美，在巫抵的办公室把巫抵杀死，又夺舍之类的……通过这些就能看的出来吧？”


    “嗯。”樊易天点了点头。


    “首先共享接下来的情报，现在你也很强大了。”地转头看向影离。


    影离抬起手。


    虽然在室内，但是还是能感觉到光亮瞬间阴沉下来。


    鬼气环绕着，将一人……三个鬼包裹在中间。


    “现在你的实力很强了，很多事情你有了干涉的资格。”地笑了笑:“神族其实都来自域外这码子事，你应该听过。”


    “是。”樊易天点了点头。


    “你应该也听过，祂们，都遵循规则而行动。”地又指了指上空。


    他说的是星空之上，宇宙中的“祂们”。


    真正的“祂们”。


    “那么祂们一共有四支，亦为神族，只不过是那里的神族。”


    地把话拆开了说，这样就不会引起注视。


    “混沌，溯逆，巨噬，万衍。”地伸出四根手指:“四大界，四神族。”


    “听好，祂们所遵循的规则是，统治。”地顿了顿，又说道:“无条件的统治，这其中不包括四神族以及对方的附属。”


    “无条件的统治……”樊易天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件事情，你现在的修为还是不应该知道，以后我会亲口告诉你的，我保证。”地认真下来，金色的眸子盯着樊易天的眼睛:“而且有一句话我要提前告诉你，宇宙之中本就不存在绝对的理性……好了，现在回归正题。”


    樊易天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许久之前的古神，就属于四神族，除了为首的玄比较强，和影离差不多之外，其他的古神实力大部分都在鬼皇境——也就是比我巅峰修为弱一个大境界左右，也有和我相同修为的……当然，这是祂们的天赋，祂们天生下来就很强，我们是慢慢修炼的，那个时候影离还不存在。”地耸了耸肩:“还记得封印巫抵的那个古神吗？”


    “叫什么……女丑的那个？”樊易天挑了挑眉。


    “对，就是她。”地点了点头:“我刚说过，宇宙中没有绝对的理性，之前你也听巫抵说过，古神也不过就是在维护自己建立的规则……你大概也能察觉出来，祂们做的很多事并没有贯彻理性，只不过是在维护自身。”


    樊易天认同的点了点头。


    “之所以祂们理性，是因为祂们不在乎除己身以外的其他，另一点就是，当时除了玄以及那么几个古神以外，剩余的古神，都绝非理性……只不过祂们遵守着规则，玄的规则禁止祂们有私心，仅此而已。”


    樊易天眨了眨眼，点点头。


    “这个你不需要理解的太透彻。”地挥了挥手:“我说起来也有点迷糊，毕竟过去太久了，你只需要记住，古神里有一部分绝非理性，这就可以了，这些东西并不重要。”


    “后来，星空之中，又降下了新的一个，来自于四神族之中的神。”地淡淡道:“祂的实力强大，与玄相差无几，自号为天。”


    樊易天的眼睛瞪大:“所以，天不是人族？”


    “当然不是……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地点点头。


    “日本那次？”樊易天眉头一挑。


    “……嗯。”地似乎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子。


    那一次，地了解到的事情显然不止这些，但是自己现在实力不够，这货只会当谜语鬼。


    但是只要是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地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是神族内部的秘密了，天杀死了玄。”地淡淡道:“天本身就是感性为主的，祂带领神族，提倡己欲，这些你都知道，我就一笔带过……”


    “等等！”樊易天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你都说了祂提倡己欲，祂又为什么要率领人族……发展？”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四神族遵循的规则是……无条件的统治。”地说道:“派遣神族内部成员到这里，就相当于你们人族古代，在各地封藩王……结果也挺相似的。”


    “玄是忠诚的，但是天不是。”地轻笑了一声:“臣服于天的古神延续下来，成了我们口中的人神，因为那个时候什么事情和鬼界都没关系，我们几个也不和祂们有任何往来……基本上一个都不认识，所以这些事情我们两个也不了解。”


    “祂们呢，为了统治，也是为了……享乐。”地耸了耸肩:“将人类带上神界，谎称封神……其实，那些留在人界的人类又没法上天上去亲自确认，怎么知道自己的亲人或朋友被带走后，到底有没有封神？”


    “那些人族，大都死在了神族的玩乐之中。”地笑道:“而天为了防止四神族兴师问罪，类似于质问祂为什么没有好好统治，反而将这一片土地化为了自己的享乐之地，又与祂们断了联系，是否是有了私欲这类的事情发生，将战争赐予无知而弱小的人类……当然，这件事情说到底和人类本身无法抑制的欲望也有关系——他们也渴望更好更大的土地，更美的女人或男人，更好地生活。”


    “再之后，在各种误解下，祂们成了我们口中的人神——其实都是古神，不过祂们所做的种种，确实有想让人族成为世界中唯一种族的意思，然后人族臣服于祂们，这不就好管理了吗？”地耸了耸肩:“再之后，就发生了你突破灭煞境时所看到的一切。”


    “我差不多理解了……抛开你讲的这些故事。”樊易天眨了眨眼:“就是说，你当时的思维逆反，主要作用是将祂们内心的欲望展露出来。”


    “虽然没错，但是请不要抛开我讲的那些故事，虽然我嘴笨了一点，但是那也是我理解了好久的结果。”地嘴角一抽，吐槽道。


    轻咳两声，地直起身子:“接下来，有一个选择需要你去做。”


    “你也知道，这些神族将厚土星域视为了自己的领地，天也和四神族断了联系，相当于宇宙之中，还有尚未统治的地方，这也是域外生灵来这里的原因。”地抱着胳膊，轻笑一声:“至于另一层原因，怕不是兴师问罪吧？”


    “哦，忘了说了，四神族的兴师问罪代表的，就是抹杀。”


    “为了兴师问罪就……这一切未免太过草率。”樊易天眉头紧皱。


    仅仅为了这种理由，仅仅为了所谓的“无条件统治”，就让他们受到了这样的损失，就让他们承受了如此的失去。


    “别把你自己和你的星球，还有你的同伴想的太重要，看重这些的只有你们而已。”地淡淡道:“你记住，战争的必然性，就是有来有回的，有成功就有失败，这是一定会有的，这不代表你们有多强，更这不代表祂们就会因为你们的胜利而重视厚土星域……”


    而且，祂们想要的或许不只有兴师问罪。


    地微微眯起眼睛。


    他当时可是知道了不少东西。


    地继续说道:“也就是说，现在是三方战线，我们和神族其实有着同样的目的，因为都不想被四神族抹杀，但是神族的计划同样会抹杀我们，所以我们互不相容，这就是三角对立的关系。”


    “所以，你想让我做出的选择是什么？”樊易天皱着眉。


    他差不多猜到了一点点。


    “我觉得你应该猜到了一点。”地说道:“两个选择，第一种，让神族的计划继续，等待域外生物降临，这其中也许会出现什么不得了的差池，因为我们不知道祂们进行到了哪一步，最后有可能会面临神族计划成功的同时，域外生物降临这种情况——那样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


    “直接说第二种吧。”樊易天皱眉道。


    “第二种，我和影离温养核心世界的世界法则，让它足以承受域外生物的降临，效果就是，我们和神族将同时陷入战火之中……不要太高看四神族的……素质，啊不，气度，祂们不会容忍如此长时间的背叛行为……这个选择就相当于把我们和神族同时拉下水。”


    顿了一下，地继续说道:“代价就是，我们一定会承受和现在相比几倍，甚至是几十上百倍的伤亡，但是我们不必担心神族那码子事，那个时候我和影离牵制那些超强者……你们就得靠自己了。”


    地和影离的情况，和那些其他的造神使不一样，他们更像是借宿在樊易天身体内，可以随意离开。


    “不过你依旧能使用我们两个的部分力量。”地说道:“你考虑清楚。”


    樊易天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来话。


    第一种选择，如果赌赢，有可能神族的计划在域外生物降临的时候还没有结束，那么祂们既能提高修为，域外生物又能破坏神族的计划，但是几率很低。


    这个选项就是赌博。


    是拿几十亿人的命在赌博。


    赌输了，大家都得被抹杀。


    神族如果真的计划成功，说不定就能做到踏出地所说的“那一步”——虽然不知道祂们采取什么方法，但是那种情况下，想抹杀人族肯定是轻而易举。


    只要神族不是傻逼，就会把自己的实力先提升到能和影离对抗再来做其他事。


    本身有资质，又有这样的耐心和谋划……神族多半不是傻逼。


    而赌赢了，他们照样要面对这之后域外生物的进攻。


    但是第二种，他们同样需要承受损失，而且战争会比第一种来的更快，更加猛烈——因为需要将世界法则温养到让能够和神族对抗的存在降临。


    四神族肯定有找到神族位置的方法。


    那个站在宇宙顶峰的“祂们”。


    但是那样的损失……


    樊易天咬紧牙关。


    明明轻飘飘的一个选择，此刻却重达千斤。


    他本能的闭上嘴，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但又似乎不需要犹豫。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这幅残酷而冷漠的样子。


    樊易天抬起头，他的眼中没有坚定。


    其实，让他压力最大的，不是让他替几十亿人做决定。


    而是让他替陆月凝，樊凝雪，宇文轩，宋雪溪，闻人墨染，曲无默等人，做一个关乎生死的决定。


    “很难抉择。”地淡淡道:“但是你知道，有的时候我们别无选择。”


    “咔嚓！”


    微弱的疼痛传来，樊易天有些愣神的看向自己的手。


    中指呈反方向诡异的弯曲。


    很狰狞的一幕。


    但不知为何，樊易天反而松了口气。


    “压力这么大？”地皱了皱眉。


    “当然没有。”樊易天开始尝试将自己的手指掰回去。


    他似乎不太敢用力，好半天都没掰回去。


    “你早就该掰回去了，樊易天。”地淡淡道:“你拖的是所有种族的时间。”


    樊易天沉默了。


    “操！”


    好久都没说脏话。


    他干脆利落的将手指掰了回去。


    “你说，我这么做选择，是不是就成了全世界的罪人？”樊易天苦笑着抬起头。


    成为一个，让人们失去家人，再次流离失所的罪人。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只不过站出来的人，恰好是你而已。”地说道:“只不过因为世界上，恰好出了你这么一个变数，因为你不是普通人。”


    “我他妈怎么就不是个普通人？”


    樊易天突然骂了一句。


    地沉默了。


    “我一开始想的可他妈不是这个。”樊易天盯着桌子上的文件，虽然口中骂着脏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起伏。


    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影离静静的站在办公室内的书架前，看着上面的书籍——也许他根本看不懂。


    “呼……”


    樊易天有些颓然的靠在椅子上，挥了挥手，烟盒出现在他手里。


    抽出一根。


    放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有些漏油了。


    但是他毫不在意的叼在嘴里。


    这还是宇文轩不知道从哪买的劣质烟。


    点燃之后，深吸一口。


    自己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刺痛了。


    烟雾逐渐遮盖住樊易天的脸颊。


    “地……”樊易天突然说道:“对不起。”


    “我不在意。”


    地摇了摇头，笑道:“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各种原因，又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你真的就能像你最开始想的一样……当个普通人，当个没有志向的普通人。”


    这话不是在嘲讽他，樊易天心中清楚。


    他看着夹在手里的烟头。


    这根烟在明灭之间，参与了这个世界命运的决断。


    “真他妈是一根伟大的烟啊。”樊易天嗤笑一声，低声念叨着什么。


    “人生总要做出各种选择。”樊易天吐出口中的烟气，盯着头顶环绕着的漆黑鬼气:“我想我做出选择了。”


    什么他妈操蛋的世界。


    樊易天站起身。


    现在的他，是樊团长。


    “准备开战吧。”他没看向地和影离，而是盯着凌乱的桌面，这么说道。


    “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是一个过程，需要一点点时间。”地的身影逐渐模糊:“你们要做好准备。”


    樊易天没有应声。


    屋内逐渐的没有了声息。


    漆黑鬼气散去的那一刻，屋内再没有了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耷拉在桌边的文件飘落到地上。


    悄无声息。


    ……


    小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