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睿王

作品:《我在吏部当面试官(穿书)

    入夜,晚宴始,明灯盏盏,丝竹之音不绝。


    席间尽是达官显贵及其家眷,迎合晋王与王妃之声接连不断。


    江扶风偷眼瞧着高坐主位的晋王,那是位身形欣长的男人,面含威光却并不逼人,反而落得儒雅随和的气质。其旁的晋王妃髻上缀满珠玉,眉心钿红,尽昭华贵端庄之气。


    “夫人方才可有遇着什么趣事?我见你回席后心情不错。”柳臣斟着茶问道,他案处的清茶甚至是晋王特别吩咐掌事准备的,只因众人皆知他病弱不宜饮酒。


    “我确实结识了不少女眷,但其中属有趣的,当是程氏兄妹。那程如宁别于其他女子,竟是位武力不俗之人。”江扶风接过他递来的茶盏。


    柳臣低声于她耳畔细述着:“程侯爷年轻时曾与先王征战四野,至封侯后释兵权安身于京城。程如宁便是跟着侯爷从小舞枪弄剑,虽身为女儿身,但丝毫不亚于男子。只惜人人皆道,侯爷的长子程遂安毫无他父亲雄风,只知厮混在世家子弟里消磨大好前程。”


    江扶风闻言,抬眼看向程家的席位,便见着程遂安恰好投来目光,二者相视间程遂安忙不迭地挪开视线,佯装与身侧的人敬酒。


    彼时宴前,王府后花园内,江扶风步步逼压着程遂安,却是在其谎言被拆穿,他紧张得不知所措时,江扶风抿嘴笑了起来:“我骗你的,我压根不知道你有没有跟江黎鬼混。没想到这一诈,还真是啊。”


    “你你你——”程遂安气结,一时更不知如何言说。


    江扶风抚弄着指尖的指甲,开门见山地问他:“我问你的第三个问题考虑得如何?你若是继续想演这个纨绔身份,扶摇书斋可以配合你,还能大张旗鼓地让全京城人都知道,你平日里在我学堂是如何败坏学风的,且你只是侯爷强行送到我书斋管教的学子。”


    程遂安并未当即应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见你装得太辛苦了。你夜夜去喝花酒,实则是暗地里挑灯夜读。只要是勤奋苦学之人,便是我扶摇书斋所需之人。更何况我能予你教书先生,比你埋头苦学好得多吧?再加上你身为侯府嫡子,我对你有知遇之恩,这如何都算不上亏。”江扶风说得坦诚,毫不掩饰她的目的,便见程遂安面色微动。


    江扶风总不能告诉他,他是系统判定的可发掘的人才吧?


    只见程遂安沉吟半晌,“我要是说我不接受,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如宁说道去?”


    江扶风眼角一抽,这程遂安,还当真怕他那“彪悍”的妹妹啊……


    旋即她将扬唇笑着,“程小姐方才约我明日逛街来着,我正好带她去扶摇书斋看看,那什么考卷还在我书房……”


    “我答应我答应!”程遂安连忙改了态度。


    思绪回转间,江扶风一面抿着茶,“我打算特批程遂安入学堂。”


    柳臣自是注意到她先前与程遂安眼神交接的一瞬,他半敛着目,望着咫尺间的江扶风,烛火掠动的影落进那双漆如墨的眸子里,难辨的情绪浮现着,却又在江扶风回过头来时消融得无痕。


    江扶风见柳臣不言,以为他听信外界对于程遂安的评价,当即为他辩解着,“怎么了?是觉得我收一交白卷的纨绔入学堂有不妥么?那程遂安……”


    “夫人,用膳了。”柳臣冷不丁地打断了她的话,兀自盛汤于她碗中,又再拈起汤匙放于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始才亲手递与江扶风眼前,“夫人再不喝,可要凉了。”


    热汤白气缭绕间,江扶风一时不明柳臣何意,但这般众影纷往的宴席,他居然要亲手喂她喝汤。


    迟疑之间,江扶风见着柳臣拿着汤匙半悬于空中的手臂因停顿过久而微微发颤,始才移进面庞,小口喝着柳臣喂给她的汤。


    柳臣放下汤匙,又再自顾自地舀着,那汤匙撞着瓷碗碗壁,咣当作响。


    “你的胳膊上还有着伤。”江扶风小声提醒着他。


    “无妨。”却见柳臣面上没什么多余的神色,那双眼虽仍是温和,但江扶风觉得他不太对劲。


    恰逢宴外忽有一人大步流星地走来,雄浑的嗓音贯穿整个席间,惹得一众纷纷侧目,“六弟,给弟妹庆祝生辰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请本王来呢?”


    江扶风闻声看去,来人气宇轩昂,身形雄伟,着华服头戴玉冠。他往宴席中心一立,摄人的目光压着一众,连着舞乐之声亦止,鸦雀无声。


    接而席间坐着的客人连连站起,柳臣搁置下了碗,握着江扶风的手心起了身,微声在她身侧说道:“这便是睿王。”


    江扶风对于这不请自来之人早有几分猜测,但见那主位上的晋王处变不惊,携手王妃下了座,礼貌又疏离地应了睿王的话:“兄长朝务繁忙,做弟弟的自然是要体谅。像这样平常的生辰宴,如何敢叨扰兄长?届时误了事,父皇怪罪下来,又要论弟弟的不是了。”


    “本王近来忙于何事,有何等忙碌,六弟不是一清二楚吗?”睿王沉声说着,他话语里赤/裸裸的意味示之于众。


    “既然王兄百忙之中抽出闲余肯来我敝府参宴,我自是会相迎。”晋王亦不恼,反是客气有加,挥手招来管事吩咐着,“给王兄单独置一贵座,添菜斟酒。”


    睿王入了席,其余人亦才陆续落座。而这场晚宴的气氛顿时极度低迷,方才欢语笑声、把酒相贺的,皆各自闷声享宴抿酒,无人敢上前言说什么。


    倒是江扶风见得那睿王落得一身自在,毫不在意因他而来变得沉闷的宴席,甚至视若无人般饮着酒,不时与晋王冷言热讽几句,言谈举止间无不显出他与晋王的针锋相对。


    看来这二位皇子的党争之势,从朝堂至日常,尤为水深火热。


    而睿王扫视着席间众人时,却是目光探往了江扶风与柳臣处,蓦地出声:“那不是柳尚书家的长子么?听闻柳府前些时日办喜事,行尘不是很喜欢本王送去的贺礼?”


    不知是否为江扶风错觉,此番她离得近,瞧着柳臣的双肩难以察觉地往里缩了几分。


    随后他佝着背站起身,朝睿王恭敬地行了一礼,“岂敢?王爷送来的那只鸡,臣那日已差伙夫炖成鸡汤,给臣补身子了。多亏了王爷的贺礼,臣才得以养好身体,赴此次的晚宴。”


    “也是,行尘这万年见不到一面的稀客,今日居然出现在宴席之上。本王正奇怪呢,往年哪怕是父皇设宴,都不曾见行尘来过,还是这晋王府面子足。”


    睿王说到那后半句话时,特意拖长了语调,席间一众色变,这转瞬间就给柳臣扣上不尊皇帝而重晋王的帽子,晋王正欲开口维护之时,柳臣搭话了。


    “王爷说笑了。臣前些年一直缠绵病榻,不曾离开过府邸半步,即便有心入宫也无能为力。而今也只是有着内子照看着,才能勉强出门走走。”柳臣将自己撇得分明,接而他垂眼望着身侧的江扶风,目光深情款款。


    而江扶风被他这般目光盯得有一瞬心乱,不禁暗自想着,他这演的倒也太真了,若非她前世面试千人早已识人无数,指不定此番就被他迷得五魂三倒了。


    “好了好了,王兄也别为难行尘了,他本就身子不适,王兄还让他这般站着答话许久。这要是宴会结束行尘回去又病倒了,可让本王过意不去了。王兄想谈聊家常,我来陪你。”晋王打着圆场,眼神示意柳臣入座。


    不料睿王丝毫不给晋王面子,端起案上酒盏朝着柳臣,“那本王便敬行尘一杯,祝行尘身体安康。”


    “臣便以茶代酒了。”柳臣方拿起茶盏,却被睿王喊停。


    “行尘不是方成了亲?既是你喝不得,那便让令夫人来。如此大喜的日子,单是茶水,反倒显得诚意不足了吧?”睿王望向江扶风,目光逼人。


    若是柳臣顾及他们二人这看似如胶似漆的“夫妻情谊”,为护她强行饮了酒,先不论他这身体饮酒会如何,再就是江扶风看得真切,他这一番病弱有着不少表面掩饰成分,届时他真饮了酒却并无大碍,便要引起睿王怀疑了。


    这无疑是拿柳臣的身体作赌注。江扶风并不知柳臣真实病况如何,但她觉得他的病情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虽说与常人体魄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不然柳府也不会急着为他冲喜安排婚事了。


    而睿王提出的要求可谓是冠冕堂皇,连着晋王即便深知其用意,也不好驳睿王面子。


    果不其然,柳臣携来酒壶往盏中斟着酒,正欲独自向睿王敬酒。


    江扶风夺过他手中酒盏,眼神示意其不用担心,拈杯之时不卑不亢:“柳郎身有旧疾未愈,不宜饮酒,妾代柳郎向睿王请安。一为柳郎未能敬酒王爷赔礼,二为如此佳夜会逢,王爷独垂青眼对柳郎关心谢礼。”


    一杯仰面饮尽,火辣辣的酒液从舌根穿入喉,让江扶风尤为不适。


    “柳少夫人倒是不失为女中豪杰。不过前些日子我听闻一些趣事,还望柳少夫人为本王解惑一二。”睿王不依不饶地说着,“本王好奇一事,这天下的男人,如何会怕女子脱离掌控?”


    糟糕,这睿王定是听了那日她在书斋前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