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月饼】


    -------


    求婚这事章茹很有意见, 问苏婷：“干嘛不让他多跪一会？”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墨镜章下跪，多肉麻，男人, 啧啧。


    “在哪搞的无人机？还玩这个，套路挺多的。”章茹对着章雪扬嘀嘀咕咕又阴阳怪气：“marryme喔，浪漫死了喔……”黑面神也知道花光心机讨老婆, 章茹觉得自己的青春结束了。


    还有那句叫人，证都没领叫什么人, 她教苏婷：“多磨他一下啦，别这么轻易就改口。”


    章雪扬看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像乌蝇？”


    “不知道, 但我知道有人刚刚跪在地上, 膝盖一定很痛吧？”章茹可关心他了, 弯腰帮他拍膝盖：“哥啊, 刚刚给那么多人看到，丢脸吗？”逮着机会把章雪扬损一遍, 她神清气爽地发朋友圈去了。


    苏嵩腿软这会好点了，扯开嘴冲苏婷乐：“恭喜恭喜，这回总可以正大光明把扬哥带回去了吧？”


    苏婷脸很红，手被章雪扬不轻不重地握两下：“我晚点跟家里打个电话。”


    章雪扬低头看她, 眼里有笃定的笑意。


    九月底双节长假，他跟着苏婷回到粤北。


    章雪扬不是第一次来, 但每次都是不同身份。他被苏婷带到外婆家, 离很近，不到二十分钟车程。


    “外婆。”一下车，苏婷就走到老人家跟前：“外公呢？”


    “他去割菜了，等下就回来。”外婆笑呵呵看着章雪扬：“这就是你男朋友吧？”


    章雪扬手里提着东西：“外婆好，我叫章雪扬。”


    “好好, 来，进来坐。”


    一间就开在屋子里的糖水铺，看得出来有年头了，但卫生很好，东西也摆得整整齐齐的，喝茶杯子放在塑料筐，顶上用一条毛巾盖着，很老式的做法，应该是怕摔碎，茶壶外面还套了个竹编套。


    “来后生，喝茶。”外婆把茶杯递过去，章雪扬道谢接过。


    过会外公回来，手里提个化肥桶，里面全是地里的新鲜菜，后脚进来的是苏婷舅父一家，小表弟想苏婷了，飞快跑过来拉她的手：“婷表姐！”


    “乐仔。”苏婷摸摸他脑袋，跟他说几句话。


    乐仔那颗缺牙已经长好，但个头还是那么高，人顶着个锅盖头，对高大又陌生的章雪扬充满好奇。


    他看章雪扬要仰头，但不太敢过去，靠在苏婷怀里问：“婷表姐，这个人是你老公吗？”


    小孩子说话好直接，苏婷给他闹得耳根发热，正好舅妈经过，教育儿子：“不能这么说，你婷表姐还没结婚的，要喝过喜酒才能这么叫。”


    乐仔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哦。”


    “今年办事吗？”舅妈笑着看苏婷。


    苏婷点点头：“应该年底吧。”下个月他父母会再过来一趟，到时候两边商量日期和细节。


    舅妈往那边看：“这个阿扬挺好的，我们婷婷找到好人家了。”


    苏婷也望向那边，章雪扬和她几个亲戚站在院子里，跟人说话也任人打量，从从容容的。


    到吃饭时间，桌上全摆了家里的好菜，苏婷外婆家虽然是做糖水的，但饭菜也烧得很好。


    章雪扬吃到这边的辣椒酿肉，辣椒煎完还很青翠，馅里放了足足的鱼肉，椒肚没有完全把籽挖掉，保留一点点刚好的辣味，是很常见的菜，但家家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还有鱼肠煎蛋，鱼肠收拾得得很干净，也用生油和生粉捞过去腥，煎好的蛋里夹着斩碎的鱼肠和鱼肝，没有其它太多佐菜只有炸过的姜丝，满口甘香。


    外公问他：“还可以吧？家里自己随便吃吃，可能没你们那边弄得好。”


    章雪扬当然不会把店里试菜那一套标准放这里，点点头：“您谦虚了，味道很好。”


    “那就好，阿婷说你嘴很刁的，我们还担心你吃不习惯。”老人家给苏婷夹了一块鱼腩，再给章雪扬铲块排骨，顺便关心关心他家里情况：“听说你还有个奶奶在世，身体还好吧？”


    基本都是在爷爷奶奶那边被问过的问题，苏婷坐在旁边，听章雪扬很耐心地又回答一遍，从长辈健康情况到他个人情况，甚至是比较敏感的收入，也很坦诚地说了。


    舅妈忽然问：“所以是阿婷刚去那边不久，你们两个就谈上了？”


    苏婷看眼章雪扬：“也没有……”她刚去那边哪里料到会跟他谈恋爱，就算有过心动有过亲密接触，也没想会和他长久。


    饭后苏婷给章雪扬泡了杯菊花蜜，就是蜂蜜水冲菊花，冰凉也爽口。


    他陪几位长辈喝了点酒，白的，苏婷外公自己酿的，度数可能有点高。


    “要睡一会吗？”苏婷摸摸他脖子，好烫。


    章雪扬把饮料喝几口：“还好，不太困。”


    太阳升到最高的点，把院子里照得白白的，院里有一口井，因为是日头最好的地方，井沿用竹盘子晒着干货。


    他们就在离井不远的地方说话，几个女长辈在后面看到，章雪扬坐在椅子上有点斜斜的，头有意无意靠向苏婷那边，像把脸放在她手里，两人一高一低的，这么看过去很有依偎的感觉。


    外婆看着蛮好的：“两个人很配。”


    苗云笑笑：“她爸爸当时不怎么放心，觉得阿扬面相不太善，又怕婷婷是给他骗的，我说他想太多他还怪我心太大。”


    嫁女儿嘛，对男方多点怀疑正常的，舅妈也笑：“踏不踏实可不可靠都是日久见人心的，而且阿婷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知道怎么选。”


    苗云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她女儿虽然单纯但不傻，如果人靠不住，怎么会带回家？


    说话间，那边苏婷和章雪扬都站了起来，苏婷过来报备：“我们出去逛一下。”


    “好，别走太远。”


    “嗯，就在附近走走。”


    “我也去！”乐仔跑过来抓住苏婷的衣服，小心翼翼请求：“婷表姐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真多事，舅妈要把他揪回来：“你去当电灯泡？”


    “我可以当导游的。”


    他还知道导游，舅妈好笑：“你不捣乱就不错了还导游。”


    乐仔不肯走，苏婷也牵起他：“没事，我们就出去逛逛，有些地方我不认识，刚好乐仔带一下。”


    她好说话，舅妈只能叮嘱儿子：“要有礼貌知不知道，不能乱说话也不能乱买东西。”


    “嗯嗯知道。”乐仔高兴飞了，过门槛都是用跳的，但看见章雪扬插兜站在那里，又紧紧拉住苏婷，离他几步远，时不时看一眼，保持距离又满足好奇。


    粤北小城没有广州那么大，也没广州那么多的摩登建筑，但有它独特的风貌，以及扎扎实实的生活气息。


    晴天让一切有了光影，晾在门口的被单，老旧的空调挂机，用布缝了一块的灯箱，还有老树带来那片浓郁的绿。


    他们走到一条单向街道，苏婷小时候经常来这里买水果吃，完全没变的一带，烧煤的炉子上坐着铜壶，饼店老师傅称面粉还在用手工秤，戴着一副眼镜看秤杆上刻度，像坐在时光里的人物。


    苏婷想吃那家的老式月饼，准备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个小女孩跑过来：“婷婷老师！”


    “彤彤。”苏婷也认出来，是她曾经在幼儿园带过的小女孩。小孩子忘性大，一年多没见了，没想到还记得她。


    “婷婷老师，你去哪里了？”


    “我去广州工作了。”


    “哦……好远。”


    “不远的，坐车很快就到了。”苏婷蹲下来跟她说话，顺便和跟在后面的老人打招呼。


    “阿婷。”后面是小女孩奶奶，笑着看看章雪扬：“这就是你男朋友吧？前几天就听你外婆说你要结婚了。”


    苏婷点点头：“快了。”她帮小女孩把快滑下来的卡子重新夹好，摸摸她头发：“彤彤长高了。”


    “嗯嗯。”彤彤刚才还有点不敢认，但苏婷摸她头发还夸她长高，于是很快就亲昵起来，揽着苏婷脖子说了会话，等奶奶叫了几次才依依不舍地朝苏婷摇手：“婷婷老师拜拜，我们下次见啊。”


    小女孩声音糯糯的，苏婷也一直跟她挥手：“好，彤彤要乖，要听奶奶的话，我们下次见。”


    过会衣摆被拉几下，低头是乐仔：“你怎么不说我长高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有些比较心理，苏婷憋笑：“你也长高了，真的。”


    章雪扬看眼乐仔：“你舅舅家最小的儿子？”


    苏婷点点头，她舅妈意外怀孕才生的：“他上幼儿园的时候也在我手里带过半年。”乐仔跟家里哥姐差了快一辈，所以平时没什么人玩，性格稍微有点内向。


    章雪扬问：“你之前待过的幼儿园在哪里，远不远？”


    苏婷摇头：“不远，离我爸妈学校很近。”那时候有大学同学介绍去高档的私立幼儿园，但她那会选工作就是以近为主，所以没去。


    “那后来怎么想到去广州？”


    苏婷：“就……想去看看。”她常年待在父母身边，不是说不好，但对外面有很多向往，尤其广州是省会，从小到大不断听人提起的一座城市，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也在那里，所以那份向往感越来越强烈，刚好老店有个合适的职位，冯宁叫她，她就去了。


    所以乖乖女就没外表这么安分，对外面有很多幻想，怪不得能被章茹带野，自己本来心就是野的。章雪扬瞥她一眼，还想说点什么，苏婷惦记月饼，让他看好乐仔，自己穿街过去买。


    两个男的四眼相对，乐仔离章雪扬两步远，没了苏婷的遮挡有点紧张。


    一辆客运三轮跑得有点快，鸣笛声响起的时候章雪扬把他带过来：“看车。”


    乐仔手被他拉住，觉得这个人巴掌真大体温也真高，他想自己要有礼貌，于是跟章雪扬没话找话：“你也是家里最小的吗？”


    “我有个妹妹。”章雪扬拿出手机回条信息，跟这小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哦。”乐仔仰视他，又问：“你是广州人吗？”


    “广州人。”


    “所以你家在广州吗？”


    “对，我家在广州。”


    他打字好快，乐仔默默看了会：“那你跟我婷表姐结婚以后，我能不能去你家玩？”


    章雪扬收起手机低头看这小孩，发质不错，发顶像被太阳扣了个光圈，只是人有点畏手畏脚，跟刚到老店的苏婷一个样。他思考了下：“看情况。”


    看情况是什么意思？乐仔没搞懂，但他转头看见苏婷回来了，忽然脑筋一动：“那我去我婷表姐家玩！”声音超大，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像看见撑腰的，神气十足。


    “怎么了？”苏婷听到乐仔喊的那一声，狐疑地看眼章雪扬：“你欺负他了？”


    “我闲得没事欺负个上小学的是吧？”章雪扬不肯承认，从她手里拿块月饼吃，一口咬到冬瓜馅，不由想起每年过年的冬瓜糖：“你这么喜欢甜的？”


    “还好啊，不甜。”苏婷觉得他嘴是真刁，掰一块给乐仔：“甜吗？”


    乐仔当然跟她同声同气了：“不甜，好吃！”又记得问苏婷：“婷表姐，以后我能去广州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呀。”苏婷摸摸他耳朵，看这小孩忽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他们吃着饼走回去，苏婷带章雪扬走到外婆家门前的池塘，已经围起来了：“我小时候就在这里玩的，差点溺水。”


    “所以你现在游泳学得怎么样？”


    “还行，可以游一圈了。”


    “那改天一起约个泳。”章雪扬把目光从水面收回来：“看看你腰腹力量有没有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