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 夏


    “什么？娘说要分家……”齐兰秀一边盯着双胞胎在炕上爬啊爬，一边挥着扇子。


    万小武则在屋子一角冲凉。


    那一角是特特做的比别处低上五十公分，又添了一节管子将水直接冲向后院。


    后院是自家的菜地, 又称为自留地。


    自留地除了种菜外, 还种了梨树与苹果树。


    “又要割尾巴了……堂舅说这一回特别严厉, 每户只能养两三只鸡，猪，只能养一头……”又要开始了。


    唉, 隔上几年就要来一回，万小武倒是不怕, 就是有些烦，因秀秀有钱，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干‘投机倒把’的事。


    不过, 万小武是知道大队上有人在干。


    “啊？不能集中养吗？可, 我们五房咋办？”齐兰秀也就只能在白天看看孩子而已, 鸡与猪，都是婆婆在管……


    “让老娘帮我们养……”万小武极不孝顺的笑道。


    “嗯，听你的。”齐兰秀连连点头。


    田华肖是极不乐意分家的, 她喜欢当家作主，可如果每户只让养两三只鸡（五口以上人家养三只, 五口以下人家养两只）, 那不分家就极为吃亏。


    吃亏？那是万万不行的。


    田华肖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分吧，你们有儿有女，都是大家长了，你们也都很能干……我这个遭老太婆也就不跟你们一个锅吃饭了……哦，小武是个例外, 他干活还不如一个女人，他说五房三只鸡让我养，猪也一样……可亲母子明算账，我养的就归我……”


    什么遭老太婆啊。


    田华肖就五十出头而已，整个人收拾的利索又整齐——


    头发还是齐耳的呢。


    能生出思思这般大美人，和小武这种帅小伙，田华肖是个迟暮美人。


    早年成了有钱（手握丈夫抚恤金）有权（妇女主任）的寡妇时，还不过三十来岁，自然有人求上门来。


    田华肖自然不会再婚，嘴上说是与亡夫感情深无法忘怀，可事实上是无法忍受旁人过来占便宜——


    她是寡妇，她有五个娃，自然不可能找个未婚的，便是找个没娃的也难，有人倒是想入赘，却是个有名的懒汉……她有病才会再嫁呢。


    “娘，我的娘啊，昨儿可不是这般讲的……”万小武立马不干了。


    “奶，我的奶啊，我与弟弟们想吃肉肉……”万宝儿立马学着来，说着还捅捅两个只有三岁大弟弟。


    “奶，我的奶啊……”双胞胎异口同声的道。


    只有齐兰秀不在，她的身体不好，这种闹哄哄的场合最好别参加。


    “得了得了，鸡蛋是我的，鸡肉与猪肉可以分你们五房一半……”田华肖很不耐烦的挥手，想接着往下分家。


    “娘，一半太少了……娘，要不，咱们还是别分家了吧……”万小武觉得这样子挺好的，分了家，得自己做饭，真麻烦，关键是双胞胎太能闹腾。


    二嫂三嫂齐齐瞪他，她们早早就盼着分家。


    大嫂没回来，传话回来说：“一切听娘的……”


    最精明就是大嫂，大房三个儿子，大嫂又是婆婆出了五服的侄女，谁吃亏也不会让大房吃亏。


    “分，这一回要分……你们自己住的屋子归你们自己，包括前院后院都归你们自己，灶间也要你们自己砌……锅碗瓢盆等，你们自己慢慢置办……”烧炕的灶头是不可能大夏天的用起来。


    “娘，公中的东西，不分一分啊？”头一个跳出来的是二嫂。


    二嫂在娘家也是个受宠的，嫁过来后也跳过几回，只是婆婆厉害，大嫂又听婆婆的，她被压了几回也慢慢变乖了，可分家，她不能忍，争取过来的，都是她家阿勇的……


    嗯，她还要多生几个儿子。


    她知道刘来弟能生孩子是吃鸡蛋补的，她也要多吃鸡蛋……


    “哪一样是你买的？都是思思孝顺她老娘我的……哦，你们自己在大队的工分归你们自己家……”


    “那钱呢？是不是分一分？”刘来弟被二嫂踢了一下，才问。


    “钱？哪里来的钱？大队就没有钱，你们往年的工分都还在你们自己的名下挂着呢……哦，小武名下是没有的……得了得了，你们往后啊，养好鸡，养好猪，种好自己的自留地……工分就先放一放……”大队太穷，又是人六劳四，多出来的工分也就挂在账面上。


    唯一的好处是大队分东西（肉、鱼等）时，总是按照账面上的工分多寡来排序，这一分家，小武就要排到最后头……田华肖暗暗摇头。


    开完家庭会议后，田华肖便让大孙子请大队长会计等几位大队干部过来做个证，又让两个儿媳去厨房忙活。


    “小武，将刚刚商量的都写下来……”田华肖瞪着想偷听的二儿媳，吩咐道。


    “娘，鸡蛋分五房一半吧……”老娘是个不吃亏的，万小武也一样是个不吃亏。


    “没门……”田华肖一口回绝。


    “唉！”万小武唉声叹气。


    可完事后一回屋就立马高兴的跟齐兰秀讲这一回分家情况——


    “我们五房没吃亏……不必养鸡不必喂猪，就能吃肉……”万小武搂着齐兰秀小声笑道。


    “嗯，阿武真有本事……”齐兰秀扭头亲了男人一口。


    “今晚让宝儿陪着石头和虎头睡炕，我陪你睡架子床……”万小武有点意动，要不是双胞胎要宝儿照顾，真想将宝儿送去老娘屋里睡觉，十来岁的大孩子真不该与父母睡一个屋。


    分家了，是不是可以将前院加间夏房，让三个孩子一同搬过去，顺便将围墙也给砌起来。


    秀秀怕吵，围墙可以砌高一些。


    就这样办。


    “让孩子们睡架子床，我陪你睡炕吧……”架子床可不能摇晃，黑灯瞎火的，摇啊摇，万一孩子们尿急醒来，会吓着孩子。


    “好。”万小武咬了下秀秀的耳朵。


    秀秀的耳朵很小巧很精致，万小武将整个都含入口中……


    “啊？别……痒……”齐兰秀整个人发软，嘴上说着别，可双腿却是主动盘上了。


    “啊，快捂眼睛，爸爸妈妈又玩亲亲了……羞不羞啊？”正在炕里陪双胞胎玩的宝儿立马怪叫道。


    “孩子都是讨债的……”万小武也手已经伸进来了，摸上了齐兰秀的肚皮。


    齐兰秀的肚皮还是花的，那刀疤还是那么明显……


    听说牛棚来了一个中医大夫，齐兰秀也过去让诊诊脉……原主打小就瞧中医，她自然也是极为信赖中医。


    没有想到这一位老中医极有本事。


    一瞧齐兰秀，便道：“你很健康……”


    “我生了一对双胞胎，整个肚皮都花的，生得时候是剖腹产，刀疤也极为明显……”齐兰秀当然是挂着‘无病状态’金手指过来的，牛棚与万家可不近，她哪敢大意啊，她没了就没了，可留下三个孩子咋办？


    万小武可不是个守得住的……而父亲也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哪能真的让姐姐接走三个孩子啊？姐姐自己都有七个孩子了……


    齐兰秀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方子，我有……”老中医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要什么？说吧。”齐兰秀细声细气的道。


    “我不想下地，我想上山采药……”老中医不了解这个年轻媳妇，没敢提什么出格的要求。


    “山上不大安全，你还是等等吧……秋收过后，大队会组织一次集体进山，你进过一回后就知道情况……”里头有狼有虎。


    “不下地，不行吗？”老中医可不会种地。


    “平常你可以请假，可农忙却是不行的……”大队长是挨过饿的，因此极是重视粮食。


    “你帮我去招呼一下吧……”老中医也没有藏着，将两个配方直接念出来。


    齐兰秀受了老中医的好，自然让万小武去了一趟大队长家。


    大队长听说老中医有方子，便立马安排老中医上山采草药，还分了自留地给他，不是种菜，而是种草药。


    齐兰秀到手的是两个外敷的方子，用了三月后，肚皮没有之前那般花了，刀疤也淡了点点。


    于是齐兰秀没开金手指再次找过去，让诊脉——


    “心疾，先天性心疾……”老中医很是惊讶，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她生了三个孩子，都很健康。


    “是的……能改善吗？”齐兰秀感觉到病情有加重，不用金手指很不舒服，她平常能躺着就躺着了。


    孩子们搬去了夏房。


    双胞胎跟着宝儿。


    幸亏有宝儿。


    “方子有，就是药难配……东南西北不同产地……”老中医摇头。


    “知青们来自五湖四海，我请知青们帮忙……”大队上来了三十几个知青，大队长又是特别公正的，知青们之间有点小矛盾，可却没有与哪个社员有矛盾。


    这是大队长一开始就让知青自己做饭自己吃，便是下地也是与社员们分开。


    距离产生美。


    “嗯，药不便宜……”


    “钱不是问题……”


    “方子可以给你……”


    “谢谢你，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让你家女儿跟我学中医吧……”


    “宝儿，她？我问问她的意思吧……”


    “我问过了，她是乐意的……”他说学好了能治她母亲的病，小姑娘当然便同意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