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北大楼18层。


    两具高壮的身躯被叠在一起堆放,上面的人正仰面发出痛苦的哀嚎,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力,手脚都被扭断,胸前有面镜子,但已经碎成了渣。


    “前面和我通电话的就是你吧,啊,果然,”五条悟从他口袋中摸索出手机,直起身,把手机反复抛起又接住,“这面镜子不错,可惜限制条件太多了……加上你们很不幸地遇上了我……”


    五条悟动作忽地一顿,手机握于掌心后便没再动。


    “喂,你把人质安排到哪里去了?”他脸色瞬时沉静,脚踩在对方脸上。


    “十……十九层,就在楼上。”胡子男磕磕巴巴道。


    “不,他们不在了,你们是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手?”之所以只问胡子男,是因为他身下的飞机头早已昏迷。


    而其余人要么躲在建筑的角落里伺机逃跑,要么已经利用术式或者咒物开溜了。


    “没有啊……!”对方极力辩驳,旋即推测道,“可……可能是猿猴那家伙,他的术式能让体积与他相仿的人或物在一定距离内完成空间转移,是他带走了人质!你妹妹在暗网上挂了1000万悬赏,他意识到任务失败所以想独吞那笔赏金!”


    “看守我妹妹的还有一个人吧,他也消失了,难道也能一起走?”五条悟反问。


    “不……不行……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的是实话……!”


    五条悟呲了一声,收起手机,人影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空荡的19层走廊回响着急促的脚步声,五条悟朝着之前观测到的位置靠近,心脏悬吊半空感到紧张,真的是糟糕的感觉啊。


    是这里吧,他停下步伐,推开面前那道会议室的门,扫视四周,里边空无一人,也没有术式留下的残秽。


    究竟去哪了?


    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瞟到一块儿童腕表,在平整的地面上异常突兀。


    五条悟走过去捡起手表,这是他前天给南宫月对时间用的,他思索着抬眸,对上面前的洗手间门。


    心脏仿佛漏了一拍,猛地下沉,看透门内本质的刹那他骤然醒悟……


    是未完成的生得领域,因为进入了结界,所以他无法看到那几个人!


    而他要找的人大概率就在门后。


    五条悟转动把手,却在推门那一刻忽地停住了,他凝望着冰冷的门,双唇微张,迟迟不愿动身。


    门后面会有什么……


    能展开这种程度领域的咒灵接近特级了吧,那家伙在里面这么久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会看到对方的尸体吗,还是说连尸体都没有,只剩一摊肉泥?


    即使由他亲自训练了那么久,可那家伙战斗经验还是不足的吧,何况她胆子还那么小……


    少年脑海内回放着这大半个月来,一幕幕与她相处的画面,如同幻灯片,一帧一帧闪过。


    她才8岁,潜力也不错,将来会成为优秀的咒术师,可是因为自己把她冒然从家里带出来……


    五条悟一直都平等地认为生命皆是微不足道的,哪怕是他的双亲突然因为某个意外死去,他或许也能很快接受现实,咒术界一向如此。


    只有现在,他非常不希望目睹她的死亡……


    如果真是那样,他会不会不否定这一切?


    “嘀嘀嘀,嘀嘀嘀……”


    “这件事真好啊,能够做到的话就好啦!


    那样的梦想,这样的梦想,我还有好多呐!


    ……”


    随着手中腕表显示变为1:00,一阵音乐打破了寂静,表面于夜晚发出微弱的电光,机械地播放着【多啦A梦之歌】。


    五条悟胡乱的思绪被陡然打断,他合上唇,掐掉铃声,那家伙居然忘记关掉闹钟的重复周期……嘛……她那个时候估计在骂我吧。


    他微微抬眸,将手表揣入兜里,果断地推门,踏入领域之中。


    【生得领域】内。


    咒灵被砍至一半的躯体逐渐愈合。


    触手再度突袭,南宫月紧咬牙关,毫不犹豫地后跃闪躲,她身体左□□倒,速度也慢了很多,但好在她同样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攻击节奏,带着几分好运,几乎是擦着它的攻势后退!


    直到拉开距离对方够不到时,咒灵主体跟着动身追击。


    3步,2步,1步。


    到了!


    对方准确踏入了她留下的标记之地,南宫月扔掉手里的短刀,摆出掌印,咒言术构成,唇齿轻启:“停下!”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大脑发出嗡鸣,视线出现了短暂的叠影,眼睛,鼻子,耳朵分别流出红色液体。


    咒灵霍然停滞,无法再往前一步,触手也一样够不着她了。它歪过硕大的头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骇人的眼珠子四下旋转。


    南宫月弓着身躯,双手合十,又一次发动术式:“绞杀!”


    地面上印记骤亮,咒灵的躯体开始转动,像拧毛巾一样,畸形地扭曲着,压迫着,丑陋的身躯形成层层叠叠的褶皱,血肉在相互挤压,它逐渐被拧成了麻花。


    深紫色的液体从拧断的躯干内不断飙出,骨骼接连发出爆裂声。


    它要到极限了。南宫月心中判断道,同样也说的是自己。


    “唰,唰,唰……”


    对方的还凝固在空中触手接二连三迅猛收缩进体内。


    南宫月瞳孔忽地放大,它要做什么……


    奋力地扭曲之中,它张开躯体上那张可怖的大嘴,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快逃!”樱子大喊。


    细微的缝隙里,她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影……


    屋内爆发轰然巨响!


    细长的口器以难以捕捉的速度迸发!将她一起顶在了墙面上!


    疼……脑袋,脖子,手臂,腹部,脚,浑身都在疼,细胞在哀鸣,脑袋几乎炸裂。


    大口大口的血流淌出来,她如同破损的陶瓷娃娃被钉在墙上。


    可恶……这该死的东西怎么还能改变形态!是术式吗……还是别的什么……在最后关头领悟到的……


    腹部的口器还在吞噬她的血肉与咒力,如果不是靠着最后那点毅力硬撑着抵抗,她应该已经被吃掉了。


    南宫月强忍着让自己不晕过去,但随着大量的失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快速流逝。


    咒灵的身体从扭曲的状态缓慢回正。


    她模糊的视线里,对方正朝着自己慢慢走来。


    它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眼珠狂转,似乎在为自己的胜利而欢呼。


    隐约间,樱子似是在和自己对话,但她已无法听清。


    体内咒力也不足够发动新的术式,到此为止了吗。


    该死……明明差一点就能赢了。


    她缓慢地垂下眼眸,想不到最后是这样死去,被只精英怪打到,连最终BOSS都没能见到……有点不甘心呢……明明这次开局如此顺畅……


    瞳孔凝视着腹间的触手,双目逐渐无神,这感觉真糟糕啊,它就像跟吸管,真恶心……


    蓦地,她似是想到什么,瞪大双眸猛然醒神,意识仿佛瞬间拉扯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如此的话正好达成了条件……


    她微微张嘴,这种时候,她竟张狂地笑了起来,尽管那笑声极为微弱。


    “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她竭力地发声,不大不小的话语声轻轻道来,“外面的东西不要乱吃。”


    畜生,要死也得一起死!


    她抬眸死死盯着对方,眼里透着狠厉。


    咒灵不明所以,但它似乎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挑衅。两条新的触手从脑袋下方处长出,末端化作锋利的刀刃。


    “哦,我忘了,你这种狗东西没有妈妈。”


    她奋力合上双手,比划出掌印,与此同时,带着死亡气息的锋芒划破空气,径直朝着她的脑袋削去!


    “枯萎。”


    一左一右的刀锋堪堪刺破南宫月的脖颈,却犹如按下了暂停键般顿时停止!


    咒灵的巨大的身体开始急速萎缩,先是镶在她脖子上的两把刀,再是贯穿她腹部的口器,紧接着是头,脚,最后是长着血盆大口的躯干!


    它在原地死命挣扎,与体内的术式斗争,但无济于事,它变得干瘪,像被揉皱了的纸一样缩成一团,在地上蠕动,爬行,不肯放弃。


    随着口器的抽离,南宫月靠着墙面直直下落,她侧摔在地,凭借着最后的意识,艰难地换了另一道掌印:


    “凋零。”


    音落,压缩到极致的咒灵不再有动作,连哀鸣也停止了。


    枯竭的躯体赫然出现一道道不规则的纹路,顺着那些纹路,□□像瓦片般轻盈脱落,悄无声息。


    不过3秒,咒灵化成了暗紫色的微粒在空中消散而逝。


    南宫月脱力地垂下手,她看见熟悉的身影朝着她奔走,在她面前蹲下,那犹如装着苍蓝天空的眸子在黑夜里依旧那么夺目。


    这家伙简直就是毫发无损啊,真叫人嫉妒。


    “对不起,我来晚了。”少年沉重地开口,语气中满是自责。


    他赶到时,南宫月已经发动术式了,他很清楚那极具威能的术式能将对方轻易绂除,根本轮不到他出手,可惜他没能再快点……


    五条悟捞起对方,将她背起,领域解除,他往出口急速奔跑。


    血液开始浸染他的衣裳。


    “下次……要早点哦……”南宫月费力地吐着话语。


    五条悟顿了顿,才明白她这是接的之前的话。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家伙居然这么喜欢逞强。”


    我都要死了,让我再说两句遗言不行吗……


    “我……好痛,你给我个……痛快吧……”


    “不要说话了。”他沉沉道。


    她像是受到命令般闭上唇,最后一抹执念放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几辆黑色商务车将上北的大门堵住,以五条家主为首的几人守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他们这次来只是为了把人带回去,没打算给五条悟收拾摊子,况且,五条悟也不需要他们插手。


    很快他们见到了少年的身影。


    他从大门跑出来,脚步很快。背上背着个瘦小的人,外面的人见状变了脸色。


    五条悟白色的上衣有一半被染成鲜红,沿途地面滴答滴答地落下浓稠的血肉。


    武藏先动了身迎上前,在看到南宫月的伤势时脸色一白。


    “怎……怎么会这样!”


    本田也跟了上去。


    她腹部被开了一个大洞,里边已是血肉模糊,但本田已经见惯了这类场面,惋惜道:“可惜了,不过既然把尸体带出来了,之后好好安葬吧。”


    武藏跟着不忍心地移开视线。


    气氛顿时无比沉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