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马尔吃不惯阿拉伯菜，整个晚宴他都兴致缺缺，只是象征性地拨了几口沙拉，目光随意往外转了一圈。


    忽然，他呛住了。


    其他人都在聊天说笑，而里奥的面前装满了烤羊肉和馅饼，甜品……


    而被主办方特意安排到他对面的罗纳尔多则完全成为了食物的背景，里奥吃得专注，捣鼓着果冻，根本没留意对方在说什么。


    看这架势，要不是因为晚上还有比赛，他大概还想再加一份。给沙特当旅游形象大使的宣传效果好不好不知道，但宣传美食的目的应该能达到了……


    向来挑食的巴西人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巴萨的后勤团队到底在做什么！是觉得孩子还小，所以可以晚一点再管？


    如果说以前人们对饮食管理的认知不足，可以理解，那现在呢？


    大巴黎的营养师呢！


    不是说好了要控制食谱吗，不会只停留在口头上了吧！教练组……算了，他们果然一点用都没有，完全指望不上。


    内马尔又将目光瞄向帕雷德斯。


    对这位阿根廷中场的回归，破水管上下从球员到工作人员都是有些意见的，仿佛头上悬着一把随时失业的刀，不得不如履薄冰地揣摩高层的心思。


    这究竟是不是改立新核心的风向标？


    转会事项在一夜之间就敲定了，这自打脸一般的操作可是当着坎波斯的面进行的，但这位体育总监的地位依然稳固。


    不说别的，仅仅是因为姆巴佩在法国的影响力，没有坎波斯，也会有其他人。


    帕雷德斯倒是个大心脏。


    明知道回巴黎意味着腥风血雨，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宝贵的职业生涯，他依然没在怕的。也不管其他人的脸色，眼里只有里奥一人。


    内马尔毫不怀疑，他肩负着代表阿根廷国家队（或者直接说整个国家也不为过）照顾里奥的重任——在球场上给惨遭伐木的队友出头，可是帕雷德斯相当擅长的事情。


    那球场之外呢？


    只见阿根廷人一声不吭，默默地给马黛茶的杯子加水，言行贯彻着溺爱的原则。


    嗯……仔细想想，如果要找一个能严厉管束里奥的人，肯定不是忠实追随队长的阿根廷小狼狗。


    作为梅西毒唯粉，他们只会理直气壮说，多吃点又怎么了，肉乎乎的梅团也很可爱！而且一点都没影响球场上的灵活啊！


    你看哪个后卫防住他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内马尔陷入沉思。某个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第一次和里奥交手的赛场上，自己试图拦截，却被直接撞飞的画面……


    好吧！


    他选择向阿根廷小野猪认输。


    最后，几乎是在葡萄牙人惊恐的目光下，里奥终于放下叉子，却抬手伸向了玻璃杯——可乐又是从哪里来的！


    主办方给球员提供的不应该都是茶水或者功能饮料吗？！


    最受到震撼的，自然还是坐在他对面的“自律”代言人，当啷一声，叉子都掉在了碟子上。


    他终于不再发表高论，冲里奥干瞪着眼，仿佛在看一个从外星来的怪物，拿着矿泉水的手都微微颤抖。


    但是等摄像师过来的时候，葡萄牙人立刻又换上了（略显僵硬的）笑容，故作姿态地拿起餐巾擦拭嘴角。


    “不管怎么说，我非常期待晚上和你的对决。”


    里奥莫名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的，说不上来的怪异。


    “……我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之后他把这种感觉分享给了队友，内马尔深以为然，告诉他，这就叫做返祖般的怨恨。


    普通人很难理解的。不过一般人也没有这种机会体验这么丰富、复杂的情感，他补充。


    里奥很惊讶：“我这些年是对他做了什么吗？”


    比如抢球的时候不小心铲断了对手的腿？


    “那倒没有，你就从来没理过他。”内马尔说得肯定，“……可能这就是原因所在。有的人总觉得自己必须是宇宙中心，但其实不是，有的人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是了。”


    里奥想了又想，发觉自己确实很难理解，算了不管了，应该不重要。


    直到比赛前，类似的对话又发生了一次。


    里奥刚结束了热身，就被助教拉到了一边，反复叮嘱：“出发前的话还记得吧，我们是来踢表演……哦不，友谊赛赚钱的，对手实力有限，千万不要太认真。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就看看塞尔吉奥……”


    他点点头，商业表演赛嘛，规矩大家都懂。


    “这比赛你最多进一个就行了，再多就不好收场了。”助教紧张地说，生怕他没听明白，干脆把话挑明白了，像小学老师给他们布置家庭作业一样。


    嗯？


    里奥捋了捋头发，疑惑于他们对自己的过分信任，一边感到赧然：“我也不是每场比赛都能进球的啊？”


    不，我知道你能。


    助教的眼神很坚定，似乎比起信任他，更信任对手的水平。


    里奥不熟悉沙特联赛，但一般他也不会评价对手实力如何，于是保持沉默。


    助教继续说：“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受伤，之后还有很多比赛，里奥，你可是我们球队不可缺少的一环。今天虽然是友谊赛，但有些人还是会比较认真，不能让他们扫兴……场边还有那么多观众看着呢……”


    说了一堆，里奥只听明白了一点，他们很担心自己表现太好，遭到对手报复性的凶狠犯规。


    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还一定要让他上场？


    比起坐在替补席上看着，他可能更讨厌不能在球场上尽兴。


    “呃，”助教被噎了一下，目光飘向远处，“这很难解释……总之，你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里奥一下子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对“那个男人”那么忌惮啊！


    ……他是给，还是什么？


    助教一下子呆住了，表情也迅速僵硬，艰难地说：“应该……不是吧？啊，但是，也说不准……”


    里奥：“……”


    更可疑了！


    *


    事实证明，他们给他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似乎毫无必要。


    他的确被对手骚扰了——还好，不是想象中激烈的身体对抗——来自对面10号的马丁内斯。


    在开场环节，这个阿根廷人握住里奥的手迟迟没有松开，眼巴巴地望过来：“我可以……摸摸你吗？”


    里奥：“……”


    对方揉了他的脑袋还不满足，得寸进尺地想要预定球衣了。


    这回，里奥只能歉意地摇头，指了指身后的教练席。


    “教练说这场不能换，要拿去拍卖的。”


    马丁内斯跟着看过去，目光里充满了谴责：破水管怎么这么抠！


    除此之外，整场比赛进行得相当波澜不兴。


    在开场两分钟时，里奥就接到了内马尔的助攻，完成破门任务，然后便失去了目标，百无聊赖地在场上来回闲逛。


    队友们倒是兴致勃勃的，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他忍不住怀疑队友们背着自己拿到了教练组发的剧本。


    贝尔纳特一上来就领了张绝无仅有的友谊赛红牌。


    很少失点的内马尔晃了半天，把点球踢到了对面门将的怀里。


    擅长漏人的马尔基尼奥斯抓住对面中卫漏人的机会，一举抢点成功。


    还有拉莫斯试图在越位位置干扰自己在皇马的老队友纳瓦斯，给另一位前队友送去了助攻……


    终于熬到指标结束，替换下场的时候，被按在替补席上的帕雷德斯终于松了一口气，提着羽绒服就冲了上来，把里奥结结实实地裹住了。


    “冷不冷，没有感冒吧？”


    很难说，也许他继续在场上待下去，就真的要感冒了。


    抱紧怀里的里奥艰难地从羽绒服领口冒出半个脑袋，看起来更像是小羊羔了，帕雷德斯心满意足地抱着不肯松手，直到身后有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今晚在场的阿根廷人不少，除了球员马丁内斯，还有河床出身的主教练加拉尔多。


    他无比欣慰地拥抱了相比之下显得懵懂的里奥，嘘寒问暖之后转身，握住了帕雷德斯的手，郑重其事地。


    “我们的国宝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里奥。”


    “一定。”帕雷德斯肃然点头。


    “2026年的世界杯努力冲击卫冕吧！”


    “一定！”


    ——那你们也想太远了！


    *


    一趟活动下来，俱乐部上下欣欣向荣。商业价值爆炸的小梅西给他们带来了新一批赞助，正好缓解了冬窗可用资金紧张的问题。


    可以挺起腰板来引援了！


    一月二十三号，巴黎圣日耳曼向国际米兰报价两千万，提前半年与什克里尼亚尔签约。


    “Here we go”的消息一出，无数巴黎球迷的热泪盈眶：你们终于想开了，肯补后防了！


    要不，再买点？


    在世界杯前后嚷嚷着“新王当立”的法国报纸突然沉默了。


    他们前一天还在对梅西转会的绯闻叽叽歪歪，担心巴黎被阿根廷人占领，第二天，忽然就意识到，一个拥有梅西的俱乐部可以具备多么的吸引力。


    他们可以睁眼说瞎话，但……球迷不是瞎子，内行的球员更不可能是。


    有他在的地方，就仿佛是宇宙中心。


    借着他的招牌吸引更多优秀的球员来巴黎，来法甲，难道不是更好吗？


    看看恩佐·费尔南德斯！他可是为了自家队长愿意放弃理想的英超联赛，投奔大巴黎的……要不是钱的问题……


    一切都是钱的问题！


    球迷们忍不住扼腕，要是当初坎波斯没有把钱浪费在那几个葡萄牙中场上，现在还需要这么抠门地计较每一分钱怎么花吗！


    被切尔西追求的恩佐，被曼联垂涎的德容，都能买到！全都买过来！


    有富裕的中场，还怕打不过谁？


    这天训练结束后，法国杯的比赛前，阿什拉夫·哈基米收到了国家队队友齐耶赫的私下联络。


    ——兄弟，你们缺前场不？中场前腰也可以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