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沈徐州抬眸瞥了眼楚惜羽，只见楚惜羽抿着唇，那双漂亮的眼睛单纯诱人，他的喉结滚动，说：“好。”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仍然很慢，一点一点的把碘伏涂在楚惜羽的伤口边缘，轻柔地像是在画一幅画。


    楚惜羽垂着眸，缩了缩白嫩的脚趾，他觉得秦继的视线很是炽热，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他看着自己伤口，又偷偷瞥了瞥沈徐州，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有点疼。”


    楚惜羽的声音又小又软，听着很是让人心疼，沈徐州轻声安慰他，“忍一忍，涂了药就不疼了。”


    楚惜羽又装可怜，说道：“那你明天可以把钥匙借给我吗？”


    沈徐州这次没再回避他的请求，看似无奈的说：“惜羽，那间实验室属于学校机密，你想借钥匙，需要先告诉我理由。”


    “我就是好奇，想再去看看嘛。”楚惜羽心虚着，松开了手里的浴巾。


    “仅仅是因为好奇？”


    “惜羽，你也知道，我把钥匙借给你后，如果出了事我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沈徐州仿佛已经洞察了他心里的那点小算盘，眼眸深邃，诱导他道：“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我才能放心把钥匙借给你吧。”


    楚惜羽内心做了一番斗争，才看向沈徐州，开口说道：“我……我的理由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很扯，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徐州涂好药，有托着楚惜羽的脚踝，给他擦干腿上残留的水渍：“你说说看。”


    楚惜羽紧张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我其实……在找一双眼睛。”


    沈徐州面色如常，似乎对这个理由并不感到意外，“找眼睛？”


    楚惜羽点点头：“是一双女鬼的眼睛。”


    他又解释道：“你应该看过恐怖小说吧，在恐怖小说里，一只死不瞑目的鬼会一直飘荡在他死时的地方，缠上活人让他帮自己完成生前的遗愿。如果对方拒绝了它的请求，那么那只鬼就会以同样的方式杀了他。”


    楚惜羽说得认真，没注意到自己的双脚被沈徐州裹了起来。


    沈徐州并没有楚惜羽想象中的那么意外，他说：“所以，你就是被女鬼缠上的那个人。”


    楚惜羽连连点头，沈徐州过于平静的表情让他感到很是意外，他看起来波澜不惊，没有半点惊讶或者恐惧。


    “如果我不帮女鬼找到她的眼睛，”楚惜羽的眼中泛着水雾，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她说她就会挖我的眼睛，她真的很可怕。”


    他在心里跟女鬼姐姐说了句对不起。


    沈徐州的眸光犀利，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那这样的话……”沈徐州故作思索，问：“你说的女鬼在哪？”


    楚惜羽犹豫了半晌，回道：“在古镇上，梧桐路那边。”


    “那她应该只是一只孤魂野鬼。”沈徐州拿出手机，点开了拨号页面，耐心地给他出主意，“你别害怕，我有位朋友，他是捉鬼师世家出身，明天就可以帮你收了她。”


    楚惜羽连连摆手，慌忙道：“不用不用！不用收了她。”


    “为什么不用？这样一来，你不就不用担心她会缠着你了么。”沈徐州盯着楚惜羽慌张的眼眸，说道，“还是说，你有其它的原因。”


    “没，没有其它原因，我只是想帮帮她而已。”楚惜羽说着，收回了自己的双腿，跳下桌面，“我先上床了。”


    楚惜羽裹着浴巾就慌慌张张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寝室内很快就熄了灯。


    他拉上了窗帘，换好睡衣后，躺在床上睁眼看向天花板上的光线。


    他听见了浴室传来的水流声，沈徐州应该在里面洗澡。


    他望着天花板，实在是睡不着，任务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


    他翻过身，在枕头底下拿出小本子，继续研究起了这些编码。


    第一个编码是230923，第二个是111908，第三个是150653，第四个是292021，第五个142357……最后一个的编码是301446。


    如果把一束编码以两位数为一组分成三组来看的话，每串编码的第一组两位数的最大值是30，那么这些数都小于或等于30。


    第二组两位数的最大值是23。


    第三组两位数的最大值是57。


    既然它们存在，那就一定有记录和表意的作用。


    他首先能够确认的是，这些数字都是起表示时间的记录作用的。


    年，月，日，时，分，秒。


    楚惜羽像是突然被点通了思绪，他又翻了一页，把这些编码的第一组两位数都一一列出来。


    23，11，15，29，30。


    这些时间单位里，只有日才符合这些数字的区间范围，因此，楚惜羽能暂时推断出，第一组两位数表示日份。


    楚惜羽心头大喜，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数学天才。


    他再接再励，推断起第二组两位数，参照上面的规律，第二组两位数的区间范围在23以内，那么很快就能推断出它们表示小时。


    第三组两位数也依旧照搬照套，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它们表示分钟。


    楚惜羽再次以一串编码230923为例，写出这串编码所表达的时间：


    23日，09点，23分。


    不愧是新手任务！


    楚惜羽激动的小幅度地滚了一圈，拿出手机，搜索那天女鬼姐姐的尸体被发现的新闻报道。


    新闻报道的时间是6月4日，报道中称女鬼应该死在五天前的夜里。


    那么案发当天应该的时间大概会是，5月29日，夜里。


    楚惜羽紧张又激动，顺着第一条编码往下找……


    他真的找到了！


    女鬼的眼睛应该是四条编码，292021。


    【叮！】


    【恭喜您，您又离完成任务更近了一大步呢~】


    【当前任务进度：82.3%】


    【奖励积分：1000】


    【您的任务时长还剩：2天】


    楚惜羽用笔把这串编码重点圈起来，美滋滋地合上本子。


    只差拿到眼睛这一步了。


    沈徐州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


    楚惜羽小心地听着沈徐州的动静，他看着只差一截的进度条，心里既兴奋又着急，他迫切地想早点完成任务，才不至于每天都为任务提心吊胆的。


    可是，他要怎么让沈徐州把钥匙借给他呢？


    真的要告诉他真正的理由么？


    沈徐州是NPC，他把理由说得模糊一点，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楚惜羽用意识问系统1998。


    系统给出客观建议，【这有一定风险，但是如果能对任务有帮助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楚惜羽犹豫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这时，他听到沈徐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在他的床边停下了。


    沈徐州在他的床沿站定，温声说道：“惜羽，你睡了吗？”


    “还没。”楚惜羽在床帘内抬起头，小声说，“怎么啦。”


    他只见床帘的缝隙里，有一把银色的钥匙慢慢推了进来。


    楚惜羽眼前一亮，蓦地坐起了身。


    “抱歉，惜羽，我明知道你应该很需要这把钥匙，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借给你。”


    沈徐州主动让步，他站在在床帘外，又道：“我也不应该问那么多，这毕竟是你自己的私事。不过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你，惜羽，你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沈徐州以退为进，在楚惜羽以为自己拿不到钥匙后的时候，在最后一刻又给他希望，不仅主动借给他，还把责任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效果显著，楚惜羽捏住了那把他渴望已久的钥匙，不由红着脸，对沈徐州满怀感激，他内心的那点防线也逐渐因为沈徐州的退步而动摇。


    “沈同学，你不用道歉的，你能把钥匙借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他拉开了床帘，弯着红唇说：“谢谢。”


    沈徐州微笑着摇头，“时候不早了，那你早点休息。”


    楚惜羽腼腆地说：“你也是。”


    他打算等沈徐州睡着了，偷偷去趟实验室把这个任务彻底完成。


    宿舍的灯没快熄灭了。


    楚惜羽躺在床上，床帘半开着，沈徐州就躺在他的床对面。


    室内安静了许久，他望着窗外淡淡的月色，发着呆。


    不知道他在现实世界里的家人都怎么样了，他应该还在抢救室吧，全身插满了管子，公交车撞得那么严重，他应该骨折了。


    他的明星妈妈应该哭花了妆，爸爸和爷爷肯定也很伤心。


    他想着想着，突然就很想家了。


    真想早点回家。


    楚惜羽把那把钥匙宝贝似的握在手心里，出于对沈徐州的感激，他瞥了眼沈徐州，又看向天花板，不知怎么了，他觉得沈徐州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沈徐州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可靠感，让楚惜羽不由得会很想向他倾诉。


    “其实我帮忙找眼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沈徐州一手枕着后脑勺，似乎就在等他自己说，悠悠看向他，问道，“嗯？”


    楚惜羽：“那你不许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能说。”


    “好。”沈徐州应着：“我向你保证。”


    “我其实已经死了。”


    “你在开玩笑吗。”沈徐州坐起身，目光直盯着他，语气里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楚惜羽翻了个身，面对着沈徐州的方向躺着，含糊地说道：“我其实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因为坐公交车的时候发生了车祸，死后就来到了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帮女鬼找回眼睛，我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沈徐州坐在黑暗里，沉默着听他说完。


    楚惜羽说得有点困了，他用脸蹭了蹭枕头，眨巴几下眼睛，用鼻腔发出声音，“听着感觉很扯吧，跟电影一样。”


    他的小腿放在被子上，缩成了一团，看起来乖巧得可怜。


    沈徐州的眼眸幽暗，在意地问：“为什么会发生车祸？”


    “因为司机报复社会。”楚惜羽又打了哈欠，迷迷糊糊地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忘记了，我只记得当时，好疼……”


    “我刚才说的都是开玩笑的，你可不要当真哦。”


    楚惜羽浅笑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徐州低眸，眸光愈发阴暗，蹙着眉头沉默了很许久。


    他只眯了一小会，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来了电话。


    楚惜羽眯开眼睛，划动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在耳边接通：“喂，你好。”


    听了几秒后，楚惜羽猛地睁开双眼，“什么？！那我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好的，我这就赶过来。”楚惜羽快速从床上爬下来，收拾出一套换的衣服。


    沈徐州看向楚惜羽，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外婆突然摔倒了，”楚惜羽皱着眉头，慌忙说道：“我得赶紧回家去看她。”


    沈徐州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你先别着急，我送你回去吧。”


    “好。”楚惜羽点头，他担心得不行，说道：“麻烦你了。”


    ……


    楚惜羽下车后，一路跑进了家门，他急忙跑上了楼，来到外婆的卧室。


    一开门，他就看见了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外婆的床边在守着她。


    这个中年妇女也是镇上的居民，她是外婆的信徒，要不是她来拜访时发现得及时，要不然，留外婆一个人昏倒在家，后果不堪设想……


    “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中年妇女起身：“放心，没什么大碍，也没伤到哪，可能是年纪大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楚惜羽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外婆，点头，“好，谢谢您了。”


    “唉呀，没事。”中年妇女摆手，说道：“那行，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她。”


    “好。”


    楚惜羽给外婆掩了掩被子，用温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守了她近一个小时才安心离开。


    他给外婆关上房门，看了眼黑暗楼下，沈徐州是和他家的司机一起送来他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回学校了吧。


    他去浴室用冷水洗了下脸，直起身时，透过眼前地镜子，一抹红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女鬼披着黑发，空荡荡的身前嘀嗒嘀嗒地流着腥红的血液，一双空洞的眼眶看向他。


    楚惜羽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意外地说道：“你怎么突然能进我家了？”


    “漂亮弟弟！我是来感谢你的！”女鬼激动的哭着说，“你太棒了，这么快就帮我找到了眼睛！呜呜呜我爱你！”


    “……什么？”


    楚惜羽用意识查看了一眼自己的任务进度，上面的完成度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了。


    现在显示为：100%。


    怎么可能？！


    他明明还没有进实验室。


    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完成了？


    楚惜羽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他问：“你的眼睛已经找到了？”


    “嗯！就在我手上。”女鬼说着，就要张开手给他看。


    楚惜羽的眼皮跳着，颤声问：“你是什么拿到眼睛的？”


    “就……就放在路边了呀。”女鬼说道，“不是你放在那里的吗，弟弟？”


    楚惜羽愣了几秒：“……”


    他连忙转身掏出手机，给陆勋发了条微信。


    楚：你认识沈徐州吗？


    陆勋几乎秒回。


    今天楚惜惜理我了吗：认识啊，不就是东校区跳楼的那个年级第一吗？


    楚惜羽心头一颤，手抖着给他发消息。


    楚：他死了？


    今天楚惜惜理我了吗：嗯，教学楼那么高，他跳下去肯定会死


    楚：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楚惜惜理我了吗：就前几天。


    今天楚惜惜理我了吗：你问这个干嘛呀？


    楚惜羽关闭手机屏幕，背靠在洗手池上。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