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吻

作品:《明月其昭

    彩云目送崔翠儿离开,不知道她和太子妃聊了什么,似乎比来的时候高兴多了。


    她挠了挠脑袋,耸肩叹气,转身却看见太子妃正蹲在地上,捡着她刚刚被她扫落在地的书简。


    书简已经被茶水浸湿,太子妃怜惜地拾起它们,往怀里蹭了蹭试图擦干水渍。


    “太子妃快坐下,被碎瓦伤了怎么办?这些小事彩云来就行。”


    彩云说着,接过太子妃怀里的东西,扶起她坐下。


    太子妃抬头,望向彩云的眼里,心疼之意呼之欲出。


    “早知道先收拾收拾,也不至于伤了我的书。”


    彩云小心翼翼地打量太子妃,发现她刚刚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太子妃,您和林良娣?”


    太子妃却反常地轻笑一声反问:“彩云被吓住了?”


    彩云点点头,何止吓住,她都快被吓死了,一向好脾气好说话的太子妃,今日却发了这么大的火。


    “那我就放心了。”


    林昭昭心满意足地起身,走到那盆枯黄的牡丹花前,捏着它干枯的花瓣,指腹左右摩挲。


    她本以为引蛇出洞要花些功夫,却没想到这条蛇如此上道,经不住诱惑,自己掉进了洞里。


    她不了解崔翠儿这个人,但她既然对阿姊起了杀心,就不要怪她林昭昭心狠手辣。


    是崔翠儿自己亲手斩断了她唯一的生路。


    彩云云里雾里地瞧着窗边的太子妃,忽然觉得脑袋痒痒的,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太子妃了。


    不过无论太子妃做什么,彩云都相信她的太子妃,总能出其不意地化险为夷。


    和阿姊闹掰的消息不胫而走,林昭昭不得不佩服东宫这些下人的口舌功夫,不到晚上,故事变得越来越离谱。


    檐下灯笼随风摇曳,林昭昭坐在床榻上,透过窗棂看着晃动的灯笼,手里紧握着一根细小的银针。


    她已经洗漱完毕,如青山般挺直着身子,青丝从头顶倾泻而下,宛若瀑布。


    “嘎吱”


    林昭昭听见声音,果不其然,宋宗其就站在门口,神情专注的望着她。


    怎么又是这个眼神,让林昭昭觉得浑身不自在。


    宋宗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想要伪装得如寻常一般,却漏洞百出。


    “见过太子殿下。”


    林昭昭福身,手掩藏在衣袖之下,窥不见端倪。


    “殿下可用过晚膳,要不在臣妾这里吃些?”


    林昭昭走到门口,仰首,面上带着盈盈笑意。


    他不做声,只是自顾自地解下外衣。


    林昭昭一惊,微不可察地退后半步。


    可外衣却套在了林昭昭身上,宋宗其伸手系紧衣带,生怕一丝风灌进林昭昭单薄的衣裳。


    林昭昭愣在原地,外衣还残留着余温,丝丝缕缕地檀香气味扑鼻而来。


    “吃过了。”


    短短三个字,却被他说出了旖旎的味道,像是终于归家的丈夫柔声安慰苦等已久的妻子。


    相思成疾,聊以宽慰。


    “水已备好,先去洗漱如何?”


    她受不了了,出声打破这令人奇怪的氛围。


    宋宗其点头,随后离开。


    人一走,林昭昭就拿起手里的那个银针,在眼前细细打量。


    柳大哥说,此针乃药石打磨而成,具有奇效,只要往后颈一刺,无论此人武功多么高强,都会立马昏迷。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床榻略高,昭昭坐在床边,双腿垂下,仍不及地,于是她荡起双腿,疏解等待的无聊。


    为什么一个男人洗漱要花这么久?甚至比讲究的阿姊还久。


    她打了个哈欠,不再坐得端正,双手撑在床板上,与眼皮作激烈的斗争,可惜她还是打不过眼皮。


    “困了怎么不睡?”


    林昭昭再次睁眼,迷迷糊糊间看见了宋宗其的身影。


    她连忙揉了揉眼,正起身子,“当然要等殿下啊。”


    困极了的昭昭褪去往常的机敏和冷厉,被困意逼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微微一眨就能夺眶而出。


    宋宗其心底涌出一股暖意,想要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却被她避开了。


    “殿下还想看臣妾的伤口吗?”


    收回停在空中的手,他苦笑一声,但语气仍是温柔:“孤想,可太子妃许吗?”


    “殿下真会说笑,您想看,臣妾怎么不许?”


    她说着,挪动身子,朝宋宗其靠近,衣袖下握着针的手收紧,准备一击即中,这样就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她一只手解着衣扣,另一只手慢慢地搭上宋宗其的肩膀,逐渐向后移动。


    “算了,先歇息。”


    宋宗其忽然握住昭昭解衣扣的手腕,然后起身吹灯,从背后拥着她,躺下,盖被,一气呵成。


    被宋宗其拥在怀里,靠着他的胸膛,手臂皆被禁锢,无法动弹。


    温热的气息游走在林昭昭颈间,麻麻痒痒的,恰如她此时的心情。


    睡意早就烟消云散,她空怕要睁眼到天亮了。


    “睡不着?”


    林昭昭动不了,只能轻微点点头。


    “孤也是。”


    她在黑暗里翻了翻白眼,在心里怒吼:既然都难受,那你就快放开我啊!


    可身后之人抱得更紧了些,“会唱歌吗?”


    林昭昭直摇头,心里只觉莫名奇妙,脑里却忽然浮现一首小曲,本是阿姊用来哄她睡觉的。


    她记起,宋宗其应该听过,还是她用走调的声音唱的。


    身后没了动静,沉默良久,感受到他气息平稳,像是睡着了。


    林昭昭终于松了口气,掰开他的手臂,从他的怀里出来,退到最里边,安安稳稳的躺下,长出一口气。


    也算逃过一劫。


    ……


    昏暗中,宋宗其徐徐睁开双眼,侧身凝望睡得沉沉的林昭昭。


    他挪动身子,单手撑在枕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仅凭莲花寺的一瞥,描绘着林昭昭的真实模样。


    从额头到眉眼,到鼻梁鼻尖,再到嘴唇……


    唇角微翘,唇峰凸起,小巧又可爱。


    他俯身凑近,闭上眼,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只停留了一会,可柔软的触感久久不能褪去,萦绕在他的心头,如丝线般将他缠绕住,剪不断,理还乱。


    “昭昭,把谎言坚持下去,永远待着我的身边,好吗?”


    可惜他的昭昭睡得沉,什么也听不见,他展颜一笑,把昭昭重新搂在怀里,安然睡去。


    与此同时,热闹的牢房里。


    “你们还有王法吗?”


    柳青云被关在牢房里,扒着栏杆拼命摇晃,声嘶力竭的呼喊。


    “我说了我是无辜的,和刺客没事关系。”


    “该说的也都说了,快放了我。”


    周衍之打着哈欠,幽幽开口:“那天你明明就和刺客待在一起,还敢狡辩。”


    “什么刺客啊!本公子更不不知道。”


    “而且你还会易容术,说不定就事那些刺客的帮凶,还不速速招来。”


    简直对牛弹琴,柳青云气得踢了一脚栏杆,结果脚疼得直掉眼泪。


    上次从昭昭那里回来,他就一直被人跟着,刚想跑路,就被抓了个正着。


    想想那天,烧红的烙铁,沾满血渍的刑拘,以及那个蒙着面嗓音低沉的恶霸,无不令人齿冷。


    也不知道这人和太子是什么关系,问的不是太子妃就是刺杀太子的刺客。


    知道不能出卖昭昭,但威逼之下,他只能无奈地说了句“太子妃非太子妃。”


    那蒙面恶霸就匆匆地离开,再也没来过。


    只希望昭昭能成功脱身,化险为夷,有朝一日再见,不要怪他胆小怯弱。


    至于那刺客,柳青云是一点头绪没有,他怎么敢筹划刺杀太子殿下呢?


    “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刺客,你们放了我吧!”


    柳青云已经无力呐喊,他靠着潮湿的墙壁,吐出句话。


    “柳公子还是招了吧,要是太……老大亲自动手,你就没命在这呼喊了。”


    他从猎场回来,查看了下药铺,和街坊邻居聊了聊天,接见了昭昭的师兄,什么也没做,怎么可能和刺客有一腿呢?


    “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已经自暴自弃,觉得生的希望渺茫。


    “看在我没几天活着了,你们给我爹娘和媳妇捎个信,就说我柳青云来来事还做个好汉,叫他们不要忘了我。”


    媳妇?周衍之想起那天挡在柳青云身前的女子,明眸皓齿风姿绰约。


    殿下不是要找那位女子吗?怎么人已经抓住,却不见太子询问她的消息。


    “还要,看着我快去了的份上,这几天的伙食可以好些吗?”


    “柳公子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周衍之回过神,心里叹惋柳青云不识时务,命不久矣。


    “真小气!”


    柳青云顺势躺下,透过高处铁窗,瞧着外面的月亮和星星,无限悲凉无处排解。


    他记起第一次见昭昭,在桃花山,她一个人于偏僻之处练剑,一心一意,全神贯注。


    直到被他的惊呼而打断。


    他本躲在暗处,不料身旁冒出一条好大的蛇,“嘶嘶嘶”的朝他靠近。


    那小姑娘神色不改,迅速挥剑斩断蛇头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被吓得失了魂的柳青云在原地。


    他从小身子就弱,脸色时常惨白,不适合舞刀弄枪,所以经常被人同门欺负。


    以后只要他被人欺负了,他就会去找小姑娘诉苦,小姑娘虽然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还是会赶走那些欺负他的人。


    后来,他求着师父去灵月上拜访,只为再见小姑娘一眼,可小姑娘一如既往的神情冷淡,但柳青云知道,小姑娘只是面冷心热,只要他坚持,就一定有结果的。


    ……


    结果就是被她赶出帐篷,然后被人抓住,就要命丧黄泉。


    也只能怪自己倒霉,喜欢上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又遇上一个冷血残暴的恶霸,一个让人丢了心,一个让人失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