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四处环林，除了店里人流，出来就只有他们。


    爱德华把伞放在电车前的小篮子上，两手轻松的搭在车把上推着行走。他似乎在享受这样的漫步，甚至让林杳杳坐在后座上。


    “我可以自己走。”


    “卡莱尔去医院入职，但他忘记了埃斯梅准备的午餐。”


    而医院离这里，隔了两条大街。


    “你送了吗？”


    “不，医院似乎比想象中的忙。”


    爱德华笑着说，比方才的无声笑容，还带着揶揄的味道。


    在医院上班的吸血鬼。


    会说笑的吸血鬼。


    了不起。


    林杳杳坐到了后座上。


    改良的电动车除了性能更好，座椅也更讲究。她不用两腿拖地，还可以用手撑着前座，惬意的看着幽绿色的苍白，“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是的，他们很好。”


    “很少见，我总能看到孩子们一起打架。”


    “你觉得我不会？”


    爱德华有些诧异，他侧头看着林杳杳。


    “看起来不像。”


    “我是16岁的青少年，当然会打架。”


    16岁？


    林杳杳笑出声，“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帅？”


    她在撒谎。


    爱德华从转变成为吸血鬼后，已经习惯了听到好与不好的心里话。他不喜欢听，甚至一度崩溃厌恶，但这确实给了他生活中很多的便利，也为卡伦家族提前窥看到未知的危险。


    然后，他遇到了听不见的人。


    他像是沙漠里的商人，借着绝望与生机驮着最后一匹骆驼做买卖。他渴不死，身体却不满足，像陶瓷一样随时可以摔碎撕裂。只是在张望绿洲的时候，海市蜃楼出现了。


    她在路边看向他时，眼里的灵动与了然，是阴雨墨绿下的拨开云雾。


    有一瞬间，好像找到了心跳的热度。


    他狂喜，享受着靠近后的宁静与舒适。


    但她撒谎。


    眼里是狡黠的光。


    这也许是交际关系上常有的表情神态，却戳破他内心的平静。


    人类的虚伪。


    她身上的危险。


    流动的血液，怎么能让吸血鬼丧失渴望？


    除非她不是人类。


    爱德华压下一瞬的猜想，懊悔自己的侥幸。


    他应该像罗莎莉一样紧张，然后观察对方的破绽。如果对方真的是故意靠近，那他甚至可以不顾一切撕开那脆弱的喉咙。


    绅士帅气，只是他伪装人类的假面，是不能被揭穿的面具。


    吸血鬼看似强大的能力，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爱丽丝让他聊聊，但不是让他打破吸血鬼的平静。


    浓稠的红色记忆在脑中翻滚，爱德华的脸色沉重而痛苦，他很快的掩饰脸上的表情，但他垂下的眼珠深深压抑。


    直到头顶上一片阴色。


    “你这么讨厌下雨啊？”


    林杳杳把篮子里的伞打开，她坐到前座椅子上，微伸手臂才能为他遮雨。


    爱德华恍然，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他们在同一把伞下，她有树林里的清香。


    这是今天的第二场雨。


    “不，我只是比较羞涩。”


    “……”


    林杳杳大笑，“真的？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种风格？”


    “我不知道。”


    “年轻人，当有人夸赞你的时候，坦然的接受也许更好。”


    “……你看起来也很年轻。”


    “哼，但足够你叫我姐姐。”


    “不。”


    “我20岁。”


    “不。”


    “我真的比你大。”


    “但你看起来很年轻，很漂亮。”


    爱德华顿了下，用林杳杳之前的语调夸赞。


    林杳杳并不介意，“谢谢，年轻人。”


    “……”


    爱德华瞥她，“你是家里最小的？”


    “我是独生女。”


    “你家人一定很爱你。”


    “不过有时候会比较安静。”


    “相信我，你会觉得烦的。”


    “是吗？”


    爱德华在雨中推着小电车，嘴里接着林杳杳的话语，他绷着的脸很自然的缓和下来。慢慢地，被笑容替代。


    林杳杳坦然的坐着，任由他推着行走。


    除了不透露妖怪朋友们的身份，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这样好奇，她也愿意去说。只是有点奇怪，他打探消息而已，干嘛笑得这么神情顾盼？


    林杳杳心中疑惑，但也不急。


    一路上只是细雨，林杳杳称职打伞也只能保证两人的头是干的，等到了医院便去找卡莱尔把衣服弄干。


    然后看到刚报道上班第一天的卡伦医生，病人爆满。


    他身量挺拔，在一众病人唯恐中不慌不忙的笑着，在人头之上和爱德华林杳杳对视打招呼。


    林杳杳恍然，“确实挺忙的。”


    病人里，她看到了五十岁但健步飞跑的乔斯太太，离异的劳森女士和她的女儿……从上到下被包揽了不说，旁边的男护士在拦住她们的时候，眉头紧锁的样子……


    男女通杀。


    爱德华留下了饭盒，两人等衣服干了之后才离开。


    电动车有点沉，爱德华两手扶着，轻轻地放到汽车后备箱里。


    林杳杳看着低调豪华风的汽车，礼貌的道谢，苍白有劲的小臂在眼前晃了一下。


    爱德华低头看她，“去哪里？”


    林杳杳坦然抬眼，“回家。”


    现在细雨蒙蒙的，说不定下午还要下一场，林杳杳对于这种雨水湿透自己的感受有些陌生，她迫切的想要回去。


    爱德华不拒绝，他驾车时也显得格外的驾轻就熟。


    林杳杳故意看他几眼。


    直到爱德华侧脸看她，眉头微微的扬起。


    “你的车技很不错。”


    “谢谢。”


    “我上车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毕竟在我的国家，要18岁才可以考驾照。”


    爱德华佯装惊讶，“真的吗？那福克斯的天气，对你来说不太友好。”


    林杳杳耸肩，“我有雨衣，只是今天忘记带了。”


    “也许……我是说你出门会经过我家，或许你可以叫我。”


    “嗯？”


    “我可以顺路送你。”


    “……在你上学的时候？”


    “或者让你家里人送你？”


    爱德华对她的调侃一笑，林杳杳对他的试探则是直言，“我没有家人。”


    他很愧疚，“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记得明天送我就行。”


    “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