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作品:《旧相识

    黎羽咽了咽,余光还注意着身后的记者是不是已经走干净了。


    见孟忱嗓音沉沉,脸色也黑的吓人,她吓得一抖,“是...是我姐找人P,P的...”


    两人一问一答,宋时聿趁着沈穗离开座位,闲闲换到这边。


    舒檀往座椅里缩,“你过来干嘛...”


    宋时聿握住她手腕把人拉过来,语气里带点笑意,“相信了吗?照片是P的。”


    腕间温度从刚触碰上的微凉变为滚烫,舒檀其实早就在他的保证中信了,眼下不过是一个收尾。


    她面色微红,“嗯。”


    “‘嗯’是什么意思?”宋时聿故意逗她,“冤枉我那么久,亲一下还委屈得哭了——”


    说到一半,舒檀听不下去了,抬手去捂他的嘴。


    忽然又想起这是公众场合,转头看那边沈穗几人的动静。


    见他们闹成一团,宋时聿隔着她掌心呵气,舒檀受刺激般收回手,感觉那阵气息直直烙进掌心。


    她瞪他:“这是在外面...”


    宋时聿朝那边抬抬下巴,笑,“满意不满意?上次的舆论她自己也会体验一遍。”


    一句话说到最后捎带了几分云淡风轻的狠劲,舒檀知道那不是面对她的,有一会儿没说话。


    “你决定吧...这些。”她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在这之前没想过网上舆论会那么夸张又来势凶猛,半晌,她又补充一句:“别太过分了。”


    过分?


    宋时聿微哂,对上那双乌黑眸子,忽然觉得她身上有种天真的傻气。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她身边一直有他,来人总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承担后果的底气。


    舒檀对上他视线,知道宋时聿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过去,这一点可能过去也就过去了,但现在——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主动一点...舒檀抿抿唇瓣,突然想较真的和宋时聿说清楚。


    这么想着,她朝宋时聿坐近了些,声音很小,但很清晰,“不是这样的,宋时聿。”


    “我和她...黎羽,我们之前不认识,如果不是你朋友举行选拔赛,我们一起去了,我和她都不会有切实的交集,不管她是否用谣言和舆论贬低我...”


    为了方便听她说,宋时聿微微低头配合她的动作,舒檀抬眼看他,继续道:“...我之前在国外也被媒体指责过,没有什么事情只有好没有坏。我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其实就可以了,被骂也没关系。”铺天盖地的舆论一边倒,一定有一些意见是观众的真实反映,她没有那颗眼里只能看见赞美的虚荣心。


    她语气里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宋时聿捏一捏她掌心,“你看的很开啊?‘被骂也没关系’?”


    舒檀小心建议:“我只是...你的时间可以更多地放在工作上,不用为这些事情分神的。”


    宋时聿笑起来,“你觉得我工作时间太少了?不务正业?”


    舒檀碰一碰他的目光又立刻收回,心里那点小心思好像就要被他挖出来似的。


    “没有...我没这么说。”


    其实确实有一点——宋时聿好像摸清了一切,每天七点半准时回家,那正好也是她练琴结束的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借着帮她揉手,最后演变成其他的,这简直难以启齿...她实在吃不消。


    宋时聿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着笑意。


    他语气悠悠:“但是——”


    舒檀期盼地看着他:“但是什么?”


    宋时聿:“但是我就想把时间花在你身上。”


    他语气促狭,舒檀知道自己心里想法被看出来了,耳垂微红,扭头不看他。


    那么大个公司,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时间那么规律的!


    *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舒檀和Kiren已经见面,合奏也进行得很顺利。


    除了——舒檀推开宋时聿肩膀,清晨刚醒的语气软绵绵的,“我要出门了,宋时聿!”


    宋家父母帮忙准备她的生日定在今天,舒檀没想到音乐厅定下的日子也就在这前后,正式演奏之前是一定要在音乐厅现场排练的,Kiren傍晚的机票先一步去纽约,今天是两人最后的练习时间。


    这人真的是...


    没有互通心意时,宋时聿无论如何,动作都是隐晦收敛的,从莱比锡回来之后,他简直像解了封印,十次有九次要往她身边凑。


    像只平时看着清冷矜贵又优雅的猫,对外冷冰冰的,偏偏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又缠着她不放。


    舒檀前几天顺路经过公司帮他送份文件,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他在开会,那严肃样子恍然让她想起第一次在梨园,那时候谁也想不到后面会发展成这样。


    舒檀胆子大很多,不轻不重踹他一脚,转眼发现自己脚腕上轻微的齿印。


    她咬牙,见宋时聿懒散靠在枕头上,本来已经要下床了,又回身凑到他颈侧,狠狠在那片冷白皮肤上咬出一小块红痕。


    耳边传来男人轻微的闷哼,舒檀面上扬起丝得逞的笑,抬头正要抽身离开,后脑被宋时聿压在颈窝处。


    这动作压迫感十足,淡淡檀香不断钻入她鼻息,舒檀心里打响警钟,“宋时聿...!”她软着声音,“我和Kiren约了时间的...”


    惯得她。


    宋时聿轻笑,俯身在舒檀唇角亲了亲,“晚上去接你回老宅。”


    Kiren对曲目有深刻广泛的理解,两人最后一次结束音乐,舒檀从钢琴前起身,和走过来的Kiren握手。


    他明显下了功夫了解,对曲子背后参考诗歌的文化和历史都有严谨钻研,舒檀觉得与他合作像上了一堂高深莫测的文化普及课,走进诗人穆勒的精神世界。


    舒伯特的音乐线条不仅放在歌声里,也需要钢琴和声来塑造情感和意境,她曾片面的认为钢琴作为伴奏是大材小用,其实是相辅相成。


    舒檀看向男生的眼神里有感谢和崇拜,Kiren正在随手摆弄话筒,眉梢浅浅一扬,忽然向她发出邀请,“舒小姐,可否请你共进晚餐?”


    舒檀微怔,片刻摇头,“不好意思。”


    她看一眼下方观众席,巧合的是宋时聿正被工作人员开门引进来——他之前一向在音乐厅外的车里等。


    她笑了下,“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Kiren点头,很干脆地送上祝福:“祝你们感情美满。”


    媒体盛赞他是天生的歌唱家,嗓音优美华丽,扬起或压低时都很有感觉。


    舒檀个人认为日常说话时他的嗓音更好听一些,只是这时候忽然看见宋时聿,莫名想起无数次他在她耳边的低语,脸颊一点点红起来。


    Kiren离开,宋时聿和舒檀一起往音乐厅外走。


    宾利一路开往明石巷最深处的宋家祖宅,舒檀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她偏头,“宋时聿,你父母——”


    陌生的环境代表着未知,人生头一次和男朋友回家见父母,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她从小被爷爷教导,遇到再大的场面再糟糕的情况也不能失态,这会儿心跳很快,神情却平静温婉,只是余光总是没忍住去看宋时聿,有一种眼巴巴求安慰的姿态。


    宋时聿拉过她的手把玩片刻,语带笑意:“他们都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要你做女儿,这样凑个儿女双全,然后让我去外面自生自灭。”


    他总能把一切情况都说的简单无比,眼见着前面到达目的地,舒檀在车内等宋时聿来开门,再和他一起往里走。


    冬日的四合院清净肃穆,外有守卫值守,宋时聿牵着舒檀进去时,侧头向他们颔首,回了个礼。


    宋家到这一辈时脉系很简单,宋父头上有个哥哥,但不是经商从政的苗子,据说顺自己喜好做了医生,早早去国外定居,大年三十才回来一次。


    宋父宋母是圈子里的模范夫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像京中其他大家族里搞出一套套现代版三妻四妾,活像家里的香火下一刻就要断了,千亿资产无人继承。


    宋家祖宅是标准的四进四合院,走过垂花门,两人踏进正院,室内空间布局合理敞阔,一眼看过去很舒服。


    老爷子和宋大哥在下棋,宋父宋母和大嫂在沙发边闲聊。


    他们很明显都在等着宋时聿和舒檀,两人一进门,宋母起身,面上很快带了笑意。


    “檀檀来啦?来阿姨看看,”她握着舒檀的手,面色温和地上下看她,开口就是夸赞,“十几年没见,比小时候还讨人喜欢。”


    舒檀被她说的不太好意思,叫了一声:“伯母好。”


    宋时聿带舒檀往里走到爷爷身边,见这姑娘乖乖巧巧一个个喊人,嘴角微扬。


    他肩膀被宋大哥从后面一拍。


    后者暧昧眨眼,“嘴角翘到天上去了,收敛一点吧。”


    宋时聿淡淡扫他一眼,看向正在和舒檀聊天的大嫂谢盈。


    这不是舒檀第一次和谢盈说话。


    宋时聿一个多月前单独回老宅,第二天她接到陌生电话时还有些犹豫,但看见归属地是京城,想了想还是接起来。


    宋大哥对宋时聿的爱护很明显,电话虽然是谢盈打的,他不时在旁补充,一会说宋时聿以前从来不睁眼看人,高高在上都成习惯,现在却会帮她说话,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


    他啰啰嗦嗦一大堆,最后被谢盈赶走。


    她的声音很温柔,语气轻缓:“你别误会,他只是看不惯小聿在背后做一堆在你面前却什么都不说,我们只是提一下,真正相处还是看你。”


    舒檀对她有天然的亲近感,晚上吃饭时,宋时聿看出来这一点,把宋大哥赶去对面坐在父母旁边,自己和舒檀,加上谢盈坐在这一侧。


    席间氛围很好,宋父宋母也没有过于热心地询问他们接下来的进展打算,舒檀的心渐渐放下来。


    她微微放松,小腿不自觉向左边微侧,忽的碰到宋时聿的腿。


    宋时聿浅浅扬眉,偏头看她一眼。


    “怎么?”他问,“想吃虾?”


    舒檀耳尖蓦地染上热意,一手放到桌下推他,埋怨瞪他一眼。


    桌上有一道白灼罗氏虾,摆盘精美卖相精致,只是当着宋家父母的面,她不好意思也做不出来让宋时聿帮她剥虾这种事。


    宋时聿倒是面色淡然,桌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不松开。


    这人真是...


    舒檀咬牙正要使力,一时没注意到晚餐已经将将结束。


    他们的小动作哪里瞒得住桌上各位长辈,宋父宋母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看向首座的老爷子,眼里都是笑意。


    宋父低咳一声,“时聿。”


    宋时聿被宋父叫到楼上说有事商谈,舒檀耳尖那抹红色在她不停告诫自己的平静中慢慢消解,在宋母的示意下,和谢盈去外边的院子里散步。


    月明星稀,外面零星可以听到些落雪簌簌声。


    舒檀从谢盈口中听到许多她从宋大哥那听来的宋时聿童年事件,那点不好意思慢慢烟消云散。逛一圈回到正院时,时间不算早。


    宋爷爷回后屋休息了,宋母等在里面。


    她笑笑:“时聿这时候也快要结束了,你去后院找他吧,二楼上去第二间书房。”


    舒檀过去时,父子两的谈话的确已经到了尾声,站在外面可以听到几丝声音,舒檀本来站在站在远一些的地方等,宋父的声音忽然大了些,直直传进她耳朵里。


    “我听说你最近两个月每天七点准时下班?”宋父冷哼一声,“你这位置坐的比我这个已经退休的还轻松。”


    这话正和舒檀心意,她走开的脚步一顿,在门口听起来。


    她没想到宋时聿这么云淡风轻的人在家里也会和寻常小孩一样被父亲说道,面上不自觉笑了笑。


    宋时聿声音很轻,舒檀好奇他说了什么,眼前的黄梨木门厚重沉稳,透着淡淡的古朴气,她下意识往门上凑近,门忽的被人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