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程云的目光，彭川眼神有了一丝错愕，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然后利索地爬上了屋顶。


    “本来打算布置好了再叫你的，没想到你比我先到，”


    “什么？”


    程云不太清楚彭川的意思，但是心里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彭川先是把捧花给了程云，“抱着”。


    然后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串灯带，随意地铺了一圈，打开开关，流溢的光带照亮屋顶小小的一角。


    彭川也坐了下来。


    和程云此时的方向一样，正正地对着月亮。


    时不时吹来一阵风，卷起身侧女孩的长发，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染上花香。


    “我今晚喝了酒。”


    程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彭川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所以呢？”


    “所以我想酒后吐真言。”


    程云的心像是接收到了莫名的信号，开始加快跳动的频率。


    “什么......真言？”


    “我曾经遇到一个女孩。”


    “然后呢？”


    “她哭得特别狼狈，特别伤心，我现在还记得她看我的时候鼻子吹了一个小泡泡。”


    程云：......


    看到了程云迅速撇下去的嘴角，彭川没忍住笑


    “然后我很想给她递点纸巾，但是口袋里刚好没有装着纸。”


    程云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回归到正常数值了，甚至很想告诉彭川要不你别说了，也不是非得要听。


    “其实当时的我，还没有完全从小五的离开中走出来。那天境蓝刚刚办了一个活动，反馈很好，大家都在庆祝，那个时候我也应该很开心的，如果没有看到墙上小五的照片的话。然后我想着去一个离天近一点的地方，告诉他，当初一起所有的努力，有了很好的结果。”


    程云心里有了一些触动，脑海中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具体是什么活动程云也不记得了，那几天客人几乎天天住满，大家都很忙，最后一天王辉给大家放了假，境蓝的一些员工和当时所有的义工都在小院子里喝酒聊天，热热闹闹的氛围。


    “然后我看到墙角就有一个大水缸，顺着水缸轻松地就爬上了屋顶，没想到，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哭声。给我吓了一跳，因为她当时穿着白色的上衣，该说不说我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喝多了。”


    “我听她哭了大概十多分钟，然后为了证实一下是不是我的幻觉，我轻轻地拍了拍她。”


    程云：......原来你拍我只是为了确定我是人。


    “开个玩笑，我还有点担心会吓到她，但是可能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见我也没什么反应。”


    程云仔细回想了一下，隔着眼睛里厚厚的水雾，当然是看不清楚面前的。


    “那天的月亮跟今天的一样好看，我想告诉她，月亮那么漂亮，要多看看。因为那天晚上我看了很久的月亮，发现自己也就不那么难过了，我希望她，也不要那么伤心。她那么漂亮，应该开开心心的。”


    程云心里感动占满了感动，但还是有点点郁闷


    “我鼻涕都吹泡泡了还漂亮？”


    彭川笑出了声


    “漂亮。”


    程云不信。


    彭川也陷进了回忆里，程云的五官条件本就极好，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刚好有一颗眼泪划过脸颊，眼睛还有晶莹在晃动，那种清冷的破碎感，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很抱歉没能再三年后一眼就认出她，但是我相信故事一定会有好的结局。”


    程云看着怀抱里的花，自己从来没有责怪过彭川，要说非要有什么情绪的话，可能略有一点遗憾。


    “到你了。”


    程云抬起头


    “什么到我了？”


    “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我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要讲讲你的故事了。”


    “我的故事？”


    彭川还是笑着，眼里是今晚大理让人迷醉的夜。


    “可以吗？”


    程云没有不愿意，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我觉得......我从来不是一个好运气的人。从小到大除了外婆，我的家人都不喜欢我。”


    “我的小学，中学，都是书包和校服，有一次大家出去春游，我还是穿着学校的校服，被很多女生讨论，后来我外婆知道了，重新给我买了新衣服，但还是改变不了很多人的看法。”


    “好在我成绩很好，班主任和老师都很关心我。上了大学，我遇到了彭遇，这真的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真心喜欢，被人真正尊重的感觉。我真的得很感谢彭遇，如果没有彭遇，可能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其实三年前，也就是我即将毕业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参加了考研，距离我的第一志愿仅仅差了两分，我生理学上的父亲，因为欠了债......想把我嫁人。”


    听到这里，彭川没发现自己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义工旅行，知道了境蓝，然后一个冲动，就来了。”


    “然后在一个小屋顶上，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帅男人。他告诉我，不能辜负的东西有很多，比如眼前的美景，比如未来的自己。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境蓝的老板，我很想很想再见见他，只可惜一直到我离开，都没有再见他。”


    “但我一直都记得，记得那晚，之后养成了每晚睡前看月亮的习惯，月亮很美的时候，也在心底默默希望他能够顺遂如愿。”


    “我没想过会和他再遇见。”


    “但缘分是牵绊，是回响，是洪流。”


    彭川揽住了程云的肩膀，把两人的姿势从一起看着月亮变成了面对面


    “所以程云小姐，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吗？让我们一起，奔赴、享受生活。”


    “让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站在你身边，可以吗？”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专注和深情，声音低醇，带着一丝厚重，让这句话在程云心底掀起地震海啸，那种直击心灵的颤动，让人轻而易举迷失方向，举手投降。


    “彭川。”


    彭川一直在耐心等着程云的回复。


    “我运气很差，我其实很胆小，总是对不确定的东西感到害怕，我害怕受伤害，很多时候我会把自己藏起来，说一些违心的话，我不会谈恋爱，我......”


    就在程云捏紧花束的时候，彭川身体开始往前靠，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打断了程云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


    程云下意识往后退，却被肩膀上彭川手掌的力道紧紧箍住，只能看着男人越靠越近。


    原本两人之间就有一些身高差，坐下来彭川也比程云高半个头左右，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拉近，高度在减小，直到一个柔软的触感贴在了程云的额头。


    很奇怪，他的唇原先是带着凉意的，但是不过片刻，就变得热烫。


    停留的时间不短，两人重新面对面之后，程云成功地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听着，我们的能量和运气是守恒的，如果你觉得之前自己运气很差，完全没有关系，只能说明以后你的运气会越来越棒。”


    “你胆小，你害怕，都可以交给我。”


    他在一条一条打消她的顾虑。


    “如果你只是对你不确定的东西感到害怕的话，那你更不用担心了，我会让你一直确定，你也时刻可以找我确认。”


    “最后你不会谈恋爱，交给我，交给心，交给时间。”


    彭川的每一句话程云都认真地听着，刚才带着焦虑的情绪在他温柔的吻中，在他每一句回应里慢慢消失，直到听到了最后一句话，程云顺嘴就回复了一句


    “对哦，你有经验。”


    彭川：......


    程云其实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只是没想到说出来就带上了其他的味道。连忙找补地说道


    “我我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只是客观地说一下事实，我不介意的。”


    见彭川的脸色没好多少，于是又补了一句


    “彭遇跟我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彭川：“......你少跟她玩儿。”


    头一次程云来了小脾气


    “我不。”


    明明用着最硬的语气，却偏偏扭过了头，没看彭川一眼。彭川笑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


    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相框，递给了程云，程云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接过相框，借着周边的光，里面是一个熟悉的画面，一个扎着简单马尾的小姑娘，坐在“境蓝”的门前，手里拿着一只冰棍，笑着微微抬起手，想要阻挡好奇想尝一口冰棍味道的小奶黄。


    阳光洒满画面，却不及女孩明媚的笑容。


    “你从哪里找到的这张照片。”


    “之前随手翻到的。”


    其实找了一天。


    从彭川真正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程云的时候，就打电话让王辉把之前的照片都发了过来，顺着时间慢慢找。大家的合照比较多，彭川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合照中那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彭川很有耐性，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这张程云和小奶黄的照片。


    于是打印了出来，定了一束漂亮的花。


    今晚“讲故事”形式的告白其实是即兴的，彭川本想把屋顶布置好，然后打电话给程云，她在四楼可以一开门就看到屋顶。


    彭川甚至想了想程云看到屋顶上的灯和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会惊讶吗？还是会一脸懵？


    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应该是要提前演练一遍才稳妥的吧。


    但是没想到，程云直接就已经在屋顶上了。


    完美地打破了自己的计划。


    看着面前呆呆看着照片的姑娘，彭川莫名有了一点点的心急


    “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嗯？愿意吗？”